《师父总是揩油怎么办》绛唇の影

5、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青衣是我的妹妹。她是一条青蟒。从我出生第一天起，当我发现自己身为蛇的事实之后，差点晕厥过去，但是，青衣给了我希望。
　　一白一青，这不是白娘子和小青么！等我修行千年，我也要去西湖找许仙玩！但是，很快我又绝望了，因为在我出生的第五个月后，我抬起蛇脑袋就望见一袭熟悉的翩翩白衣。爸妈说这里少有人来，可放心修行。那么他就是妖了，但是又闻不到妖气。他把我从地上拎起来，然后缠在手臂上。
　　“咝咝……”白痴啊！放开我！
　　他摸了摸我的蛇脑袋：“真的是你。”
　　他居然听得懂我讲话，那绝对是妖啊。我瞪大蛇眼，差点吓得我七魂掉了六魄。这货不是那个害我被缠死，又误堕蛇道的男蛇妖吗！
　　于是，我很不客气地直接——咬了他。解我枉死之恨，我咬你，我咬……我咬……
　　“咬的还过瘾吗？”他从容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怨恨地抬起头来，只见他阴了半张脸，却仍旧是微笑着说：“你可是，第一条敢咬我的蛇。”
　　他眼中有一抹邪恶的笑，伸出舌头在我脊背的鳞片上舔了舔：“怎么样，换我咬你了？”
　　我急忙一松蛇身，准备跑路。才跑了一半，一头冲出去又被拉了回来，还是倒挂着的。该死的蛇妖拉住我的尾巴了，让我很不雅的像绳子一样晃荡着……
　　“咝咝……”你个死蛇妖！放开我！
　　“那你是什么？”他微笑着问。
　　从那时起，这个死蛇妖就缠上了我，并且成了我的师父。简单来说，我是一条被父母卖身的蛇。我的父母那时修了四百年也只是修成了半人形，当他提着我去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肥硕的蛇尾都欢快地翘到树上去了。原来，这变态死蛇妖居然是蛇王，还是魔界夜皇身前的红人，他答应传两人一点妖法使他们立刻修成人形，条件是——要收我为徒！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卖身投了师门，背井离乡住进了木清山，只因那死蛇妖似乎还异常怀念三百年前我同他一起修行的日子。
　　我此番回家，已是隔了许久，见到青衣的时候真是不免感叹世事沧桑——她居然已经修炼成半人型了！挺着昂扬的胸部，甩着粗壮的蛇尾一扭一扭向我爬来。而我依旧只是一条会吐吐舌头“咝咝”两下的白鳞蟒蛇。现实真是何其残忍啊。
　　想当初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这群山里的妖怪可是一路鼓掌相送，说我拜了高师，将来必定能成大器。三百年一晃而过，我此番回来，居然依旧是——这副挫样。哎，算了，得过且过。
　　“洛心姐姐。”青衣一眼便认出了我，连让我逃避的机会都不留。她将我从地上捉起来放在胸前，入目只见一片白花花的胸脯。
　　“你说，辛公子可喜欢这样的？”她娇笑着说。
　　我突然忆起三百年前他亲吻我胸.脯的场景，连蛇脸都红了一圈。
　　“辛公子呢？没陪你回来么？”
　　“咝咝……”他送我到山底，已经走了！
　　青衣拎着我飞快地爬上山顶最高的树，扬着脑袋四处张望：“走了多久了？”
　　“咝咝……”反正走到没有妖影了啦。
　　她叹了口气，悻悻地爬下树：“人家还想让他看看我如今的模样呢。”
　　果然是妖，我翻了翻蛇眼，居然不着半缕衣物。要不要好心地提点她一下，男人不喜欢这么暴.露的，而是喜欢半露不露的。
　　“咝咝……”爹娘呢？
　　我想要求个情，让我别跟着辛公子了成不？
　　“爹娘他们下山找白灵珠去了。”青衣摸摸下巴，“山里凡是修成人形的妖怪都下山去找白灵珠啦。”
　　白灵珠不就是我么，我心中一阵疑惑，什么时候我这么受欢迎了却不自知？
　　“咝咝……”做什么要找白灵珠？
　　“哎？原来你不知道啊。”青衣鄙视了我一眼，“相传，妖精若是能吞了白灵珠，功力那可是能增长千年，连得道成仙都指日可待。”
　　我差点吐出一口蛇血，我什么时候成唐三藏了，谣言真是太可怕了。难怪师父不让我提起前世的事。
　　既然如此，我心中一合计，反正这山头也没人能管得了我，倒不如溜之大吉。于是，我一松蛇身，就溜了出去。
　　“洛心姐姐，你可是要去哪里？”没想到却被青衣跟了上来。她已修成半个人形，功力比我高，怎么也甩不脱她。
　　那么只有一个计策了：“咝咝……”哎，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果不其然，青衣回头张望起来，我趁势溜之大吉。才溜了一半，就闻到一阵狐骚味，从山下而来，浓郁的只能用‘销魂’两个字来形容。我唯恐避之不及，连忙躲在草丛里，只见狐妖香莹花枝招展地扭来，我心中怪异，这狐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已料到事有不妙，趁着她扭着软腰走过，连忙开溜。刚溜到山底，又闻到那狐骚味从后面追赶而来，我心中大叫不妙，不多会就已经被人拎了起来。
　　“哟，我说洛心妹子，你走这么急，是为了什么事啊？”香莹笑嘻嘻地问。
　　“咝咝……”我不是洛心，我只是一条很普通的蟒蛇！
　　但是，这个计谋显然骗不过她，香莹把我倒拎了起来，飞也似的就腾云而去。
　　我被丢在一幢华丽的宫殿里，宝座上懒懒地躺着一个穿着赤红色锦袍的男人，一双猩红的眼睛锐利的瞪着我。不用想，我已经反应出是个什么人物了。魔界大名鼎鼎的夜皇，一双猩红色眼眸，赤红色锦袍，无不渲染着他弑杀成性，无血不欢的恐怖。
　　“夜皇陛下，我把洛心给您带来了。”狐妖香莹嘻嘻娇笑，拧了一把我的蛇头，差点把我的脑袋都移错位了。
　　“说，辛容把白灵珠藏哪里了？”宝座上的男人阴冷地开口。
　　“咝咝……”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狡辩！”香莹啪地踩住我的尾巴，疼的我“咝咝” 直叫，“妖界早有传闻，辛公子早已找到了白灵珠，若不是，这三百年又岂会如此淡定。他对你这般好，你定然知道白灵珠在哪里了！”
　　“咝咝……”冤枉啊，我的确不知道。
　　原来，这狐妖在我师父面前唱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故意用夜皇的命令让他去人间走一遭，然后把我劫掠过来，严刑逼供。真是太——贱了！
　　“不说也可以。”香莹向夜皇献着魅计，“不如就把她架在火上烤了，说不定就能烤出白灵珠来。”
　　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啊，她绝对是嫉妒我，嫉妒师父对我这么好！
　　“值得一试。”夜皇猩红的眸中微微露出嗜血的笑意。
　　于是，很快我便被架在了烤火架上，拉直成一根长线，用绳子一圈一圈地捆住我。底下烧起了火苗，炙烤着我的蛇身。普通的火自然是奈何我不得，只是这是夜皇的妖火，连我也有些后怕了。
　　夜皇和香莹在一旁看的甚欢，可怜我一条无辜的小蛇被他们如此虐.待。许是这翻腾的火势激起了他胸口的嗜.血.之.欲，猩红的眼眸露出一抹残忍的弑.杀，夜皇直接把一旁香莹的衣服撕得稀巴烂，粗鲁地做了起来，淫.靡至极。
　　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断变换着姿势，看的我的蛇眼都要长针眼了，奈何我被绑着移不开脑袋。也不知是这激.情戏太火热了，还是底下的火烧得太旺了，我也浑身燥热了。
　　因这夜皇实在是太残暴了，香莹在底下娇笑着讨饶，夜皇直接赏了她一巴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捏着她的下巴，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你心里想的念的都是那辛公子，把这白鳞蛇烧死，你好去找那娘娘腔！”
　　原来这夜皇也不算太笨嘛！这两人闹得倒是甚欢，我再看下去就不好了。缩了缩蛇身，尾巴就能变长，再用尾巴慢慢解开绳索，一溜烟我就从架子上翻了下去，一扭一扭往旁边的丛林里逃走。
　　我一刻不停地扭了许久，咝咝吐了吐舌头，忽然听见有细微的人声，连忙躲到树丛后面，鬼祟地探出蛇头瞄了一眼。只见一男一女暧昧地抱在一起，香汗淋漓，互相整理着凌乱的衣物，显然是刚刚大战完毕。男的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着实打眼，嘴上却依旧不安分，这边亲一下那边吻一记，犹有余味。女的娉婷亮丽，妩媚至极：“哥哥，你莫要这样，若是被夜皇看去了可不好。”连声音也是无限娇羞。
　　“那刚才的事，若是被他看了去，又该如何？”声音带着浓浓的调笑。
　　今天莫不是什么好日子，到哪里都能看好戏？如果我没得猜错，浅金色长发的必定是妖界鼎鼎大名的美男子犬妖元皓，我虽未见过他，却也是耳熟能详，谁叫他是师父的死对头呢。传闻中，他为了讨好夜皇，将唯一的胞妹元夏许了夜皇为妃，美人元夏在夜皇枕边日夜说了不少好话，才使他得到如今的地位。看那女人的称呼，难道就是元夏？
　　这兄妹倒好，居然瞒着夜皇在这里偷情。谁叫你元皓今日让我给撞见了，既然是我师父的死对头，怎么着也要整他一回。我竖起蛇耳，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待到确定侍卫们追来的时候，偷偷扭过去，将尾巴缠住小树桩，一拉蛇身，将这两人结结实实绊倒在地上，元皓扑在美人身上，衣衫凌乱，呈现一种暧昧至极的模样。你们不是要偷情么，我就让你们偷的更欢快一些。
　　嗖——趁着侍卫没有发现，我一溜烟跑远。不一会，后面侍卫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显然是被我精心安排的这一幕惊呆了。我心中一阵窃笑，可不是给师父出了一口恶气。只是，我却不知道今日我得罪了这个睚眦必报的犬妖，以后免不了是要尝些苦果子的。
　　我估摸着自己这蛇身也逃不了多远，若然被他们发现，必定又是被抓回去的。没办法，只得耗尽法力，使了一招千里传音，希望水灵能赶来接我。
　　等了些许时候，水灵总算是及时赶到，将我因耗尽法力而软趴趴的身体背在身上，飞也似的奔回木清山。
　　刚到竹屋门口，水灵就嗷呜一声把我丢下，悻悻缩在一旁。我正在纳闷，一抬蛇眼就望见竹屋前多了个玄色人影，月华般的长发熠熠生辉。
　　这人不是我的爹爹神尊大人，还有谁？
　　虽然他常年游历四海八荒，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这竹屋住几日。平日里，我和师父在这里住的倒很闲适，只是若然他一来，师父便会拎着我躲到一旁的山洞里。但此刻法力几乎全失的我，已然挪不动一步。
　　我听说我这爹爹是斩妖除魔的好手，他莫不会也把我给收了吧。我噤声，希望他不要注意到我。但是，他已然朝我挪了几步，还弯着腰仔细打量了我一圈，幸好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转身踱回屋子里去了。
　　入夜，我终于能稍稍爬动了几步，但是想要腾云驾雾去山洞里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往前扭了扭，想要水灵帮我一把，可它平日里是最怕神尊大人了，早已躲得远远的。
　　月光倾泻，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爹爹的银发，鼻子有些发酸，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一阵熟悉的狐骚味，由远及近，愈来愈浓烈。不好！定是那狐妖香莹寻来了！
　　“居然敢逃避夜皇的责罚，还不快快回去领罪！”空中响起她厉声一吼。
　　废话，不逃我就成一团蛇灰了，当然要逃了。
　　香莹腾云而至，跃下高空，直奔我而来。只怪我平日里学艺不精，使了招千里传音，便耗尽了法力，眼看着又要被她擒回去。却不料，她刚飞至地面，一阵柔软的清风下竟是狠狠跌出老远。
　　“大胆妖精，居然敢擅闯木清山。”是爹爹，一身玄衣，翩然银发立在月色下，轻拂衣袖，便将那香莹击退。
　　香莹不知遇上了何方神圣，这等法力高强，先认个罪总是没错：“大仙在上，请恕小妖无礼。这妖蛇乃是夜皇逃脱的罪徒，我前来捉拿她回去。”
　　妖蛇？我瞪大蛇眼，好不容易在爹爹面前掩饰起来，她偏偏要如此拆穿我！破狐狸，你可知道我爹爹嫉恶如仇，是斩妖除魔的好手，我可不想死在他手下。
　　“这里不欢迎你。”异常冰冷的语调。
　　“那我捉了这妖蛇便立即离开。”香莹娇笑。
　　狭长的双眸凌厉地扫了她一眼：“立即滚，不然我立刻收了你。”
　　“你可知道魔界夜皇是何人物？居然敢阻碍夜皇办事，只要我回去一禀告，他自会来收拾你。还不快快让开。”香莹逞强地喊道。
　　“哼。”爹爹轻蔑地弯起嘴角，“那你便去告诉夜皇，叫他亲自来找涧月比试。”
　　香莹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柳眉微蹙。上天入地，谁人未曾听过神尊涧月的名号。就算夜皇觊觎帝君渺玄的宝座，也忌惮神尊大人几分，不敢轻举妄动。
　　这破狐狸倒好，立即悻悻地夹着尾巴逃了。可怜我一条动弹不得的小蛇，眼睁睁地瞧着神尊大人朝我一步步走来，吓得浑身哆嗦。
　　他沉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弯腰探手将我捉了起来，我吓得浑身抖个不停，他露出个几不可察的笑意，淡然道：“放心，我不会收了你。”
　　可我依旧不曾安心，他背身将我拎回屋里，放在窗口的书桌上。迎着月色，他的脸俊美得恍若梦境，坚毅的面庞在进入竹屋后竟是变得温柔似水，那神情似是带着一抹无可奈何的倦意。不知为何，连没有人心的我也心疼了起来。
　　“你已是修炼三百余年了吧。”殷红的薄唇淡淡地开口。
　　我不敢答话，也无须作答。一条修不成人形的蛇妖如何能与这天上地下最尊贵的神祗有交集呢？
　　“这木清山仙气缭绕，若你能好好修炼，也有成仙的机会。”他不疾不徐地说着，声音如风过荷塘一般温柔，“只是怎么修了这么些年，也不见有什么长进，连个人形也修不出。”
　　唉，果然我到哪里都是被鄙视的份。
　　他悠悠叹息一声：“这里曾是我女儿的屋子。你既生活在附近，亦是有缘。”清冷的眸中流露出一抹哀色，“我已在人间寻了三百余年，也不见她的踪迹。我们父女阔别这么多年，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灵珠啊，你究竟在哪里？”
　　那声音低沉到哀婉，我怔怔地望着他。爹爹这是在思念我么？虽然很想告诉他，爹爹，我就在这里啊。只是，我们一妖一神，再做父女，还有什么意义。
　　他收敛起眼中过多的感情，恢复往日的清冷，摸了摸我的蛇脑袋：“你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我去请雷阵子来帮你过劫。天劫一过，你便能得成人形。我也只能帮你至此，若要修道成仙，还得靠你自己了。”
　　原来爹爹对待妖精也这么好，我心中一阵感动，睁着一双雾蒙蒙的蛇眼。
　　平日里没有人烟的竹屋里竟是响起了敲门声，两人迎门入内，一个紫衣华服的贵公子，一个是姿态娉婷的美人，两人恭敬地喊了声：“神尊大人。”
　　男的丰神俊朗、英气十足，女的面若桃花、婀娜典雅，与生俱来地均有一种贵气，我正想着是何方神圣，爹爹已迎了上前：“帝君，咏玉，你们怎么来了？”
　　在师父身边修行了三百年，我自是有所耳闻。原来竟是那天界的帝君渺玄和他的妹妹咏玉神女，难怪姿态不是一般凡人可比。
　　咏玉神女柔声说道：“帝君哥哥在神殿里寻不到神尊大人，我便说，不若来这木清山走一趟，说不准能遇上呢。”
　　神尊大人沉默不语。
　　咏玉神女继续叙道：“还是寻不见灵珠妹妹的踪迹么，这倒是件怪事，连阎王爷的生死簿上竟也没有记录。”
　　神尊大人引两人入座在竹屋中央唯一的木质方桌边，帝君渺玄的脸上显出一抹愧意：“神尊大人，若不是当年我一意孤行，今时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
　　神尊大人淡然说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帝君又何必自责。”
　　帝君渺玄又叹道：“六界大劫将至，可六界生灵却仍在自相残杀，这可如何是好？以惜言大神撑起的结界只能熬过一时，到时残忍无道的修罗定会涂炭生灵，血流成河。一个蚩尤已扰乱了人间数年，千千万万个蚩尤，该如何抵抗的了？”
　　神尊大人脸色沉重：“我会尽快寻到灵珠。”
　　渺玄垂眸叹气：“这怕是天意，该来的终究要来。我此刻前来，是替惜言大神传一句话：但望见神尊大人一眼。”
　　“我会去看她。”神尊大人的音调柔了几分。
　　“既然话已带到。”渺玄起身，“那么，不打扰神尊大人了。”
　　两人一眨眼便没了身影，神尊大人踱步行至窗前，望着着那窗外的月色，一言不发。我在书桌上盘成一团，只抬起一个蛇脑袋，盯着他凝重的侧脸。他的侧脸是如此的熟悉，我仿佛早已凝视过千百年。群山之巅，一袭白衣，墨色长发翩飞，眺望着万千河山，良久，回眸露出微微笑意，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在瞬间被点亮了。湿润的东西落下，滴在我的蛇鳞片上。
　　我怔住，望着那晶莹剔透的泪沿着我光滑的蛇身蔓延滑下。
　　难道蛇也会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