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边调》十三缘水

3、我来找人

　　山腰，明宗。
　　对于叶落知来说，这里再熟悉不过，也再陌生不过。
　　熟悉是因为她来这里当过飞贼许多次，对于炊事房的位置再清楚不过，然而这堂而皇之地闯进人家大门，这还是头一遭。
　　长风你这败家弟子，公然领着他们宗主宿敌的弟子闯入宗门，这要是被那老家伙知道，岂不是要被气出什么毛病来？
　　长风听了不以为意，悠然道：“反正你是我哥们儿，他气就气吧，关我毛事儿？”这徒弟嘴脸着实可恶，想她天天伺候家里那只懒鬼忙里忙外，这小子却整天以捉弄气死自己宗主为乐，她心里瞬间不平衡起来，干脆使了个坏，手指一勾，悄无声息震碎了这小子的腰带，准保待会儿他看戏看得兴致起来，纵身一跃，结果掉了裤子，露出里面那件儿大红印花的紧身亵裤。
　　这时听宗里那大场子里人声喧闹，叶落知怔了怔，看来长风没夸张，明宗是武门中泰斗级别的地方，里面收的弟子不是江湖上的武痴子弟就是皇室的尊崇皇子，平日里这些人都潜心习武，这场子通常说是极为冷清，不想今日，竟这般人声喧闹。
　　“落知，你看！”长风兴奋地指了指，“我说得没错吧？宗主和副宗主都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大师哥也引出来。”
　　叶落知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大师哥，是她在明山山顶生活八年来唯一一位未曾见过的明宗人士，传说倒是听了不少，据说八年前，那位大师哥首次出现在明宗打算入关时，当时那叫一个震撼的架势，方圆几百里的雌性生物甚至那些冬眠了几百年的老母蛇们都纷纷扭着她们玲珑多姿的身躯以光速飞奔过来，结果就是，全明宗上下，吃了好几个月的肥美蛇肉全席。
　　“我觉得悬。”叶落知诚恳地得出结论，该人若非嗜杀生物，便绝不会希望有如此多的母蛇为他而壮烈牺牲，纷纷进了他师弟师妹们的肚子里。
　　长风絮絮叨叨地说起大师哥的丰功伟绩，诸如曾经一巴掌扇飞了一座山吹口气儿把海夷平脚一跺日月颠倒笑一笑天地无光，“不过。”他补充道，“我最佩服的还是他招一招手就有无数女子争先恐后地扑进他的怀里。”
　　“贵客到访，我明宗自然欢迎，只不知阁下何以伤了我门下如此多的弟子，老夫还要讨个说法。”副宗主浑厚的内力果真不俗，叶落知混入人群中，抬眸看了看，场子里如今泾水分明，明宗主和副宗主携着一堆长老站成一个阵营，而对面立着的那个踢馆子的人，着一身红衣漫不经心地立着。
　　“哎呀，其实我也不想的，谁让那几个混小子太不懂礼貌了。”红衣男背对着他们，却可听得他声音妖娆如绝美罂粟，在半空中传出层层回音，尾音轻轻扬起，带着惑人的魅色，“明宗主，我只是来找人的，麻烦通报一声，也省得我自己动手。”
　　明宗主咳了咳，沉声道：“不知阁下所找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红衣男笑笑，从他那大红色嵌金衣袖里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人群中看似随意地划了一圈，最后一个定格，“就是她呀。”
　　叶落知往左侧侧头，又往右侧侧头，但那只手指似乎就和她较上了劲儿一般，死命地跟着她的方向，不离不弃的。
　　“真是讨厌，又被你找着了。”身后却忽而传来女子的娇嗔，叶落知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原是指的别人，她八年未曾下过山，万万不希望轻涉了这些一看身份就不怎么简单的人物。
　　身后那女子分开人群，纵身一跃，甜甜一笑：“哥哥。”
　　叶落知心头却猛地一跳，只因她隐约觉得，那红衣男似乎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点儿不明的深意。
　　“阁下还需给我明宗一个交代。”明副宗主肃然道，“否则我明宗名满天下，今后还有何颜面立足？”
　　“交代？”红衣男低低一笑，“你想要点儿什么交代？”
　　副宗主正义凛然，“不若，便给我广大弟子们赔个礼倒个歉，我明宗也并非不讲道理的地方，如此，此事便也就作罢。”
　　上去的女子显然很不满，“副宗主，欣儿敬您是个长辈，但尊卑到底有别，我哥哥的身份您是万万得罪不得，怎还好意思让哥哥来赔礼，照我看……”她玉指遥指，“该是那些冲撞了贵驾的庶民们向我们道歉才对。”
　　红衣男笑着看戏，这场由他挑起来的事端，现在看来，他竟是浑然不在意。
　　宗主冷哼，“入我明宗，人人平等，老夫掌了这明宗数十余载，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是个特例！”
　　长风悄悄在叶落知耳边道：“我就是喜欢这老头子的倔劲儿。”
　　“我倒是觉得，你家宗主很可能会吃亏呢。”叶落知凝了凝神色，以她修为，尚且看不透这红衣男子的实力如何，想来若非连明宗主都看不透，他们也不会平白废这一番口舌，依着她对这两位的了解，都是上来直接开打的。
　　女子冷笑：“本公……小姐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敢不卖我一个面子的，今儿个你们要打便打，次日我便要了我父……父亲来封了你这山门！”
　　“尽欣。”红衣男笑着打断她，“几月不见，你到愈发娇纵了。”
　　“哥哥！”尽欣看上去很不满，她生了一副好相貌，眉眼间颇有楚楚动人的神色，那一双微微挑起的眸子中晕了层水泽，到衬得那如雪般白嫩莹滑的肌肤更添了几分柔媚之感，她一身青衣着身，衣摆上绣着华贵奢丽的牡丹大花，便显得这明宗的弟子青服多了些柔然之美，“我才不要！凭什么你我要道歉，你不过是来寻我回去动了些手教训那些庸人，这有什么错？”
　　是，是没什么错。
　　叶落知暗暗道，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法规从来就等同于虚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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