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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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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帝处理完公事,回来并未见着九越,便问侍从:“天后呢?”
侍从恭声道:“娘娘往天河那边去了。”
天帝来到天河,却并未看见九越。
晚间缠绵之后,九越将轻轻喘息的天帝揽进怀中,将他颊畔一缕汗湿的黑发拨开。
天帝依在他的怀中,声音仍是有些不稳:“近日很忙?今日一整天都未见着你。”
九越含笑柔声道:“陛下这是想我了?”
天帝垂眸未应。这些日,他确已习惯了一回头便能看见这个人,今天一整天未见着,确实有些让他诧异。
九越轻轻抬起他的下颌,轻笑:“我家非非这是害羞了?”
虽是调笑语气,但“我家非非”几个字却让天帝想起先前幼童模样时被九越百般呵护的情景,遂不由得脸上心头皆愈发柔软。
九越道:“近日确实有些事,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天帝抬眼看向他,眸中不掩疑惑。
九越在他发顶亲了一下,笑道:“待一切妥当,我自会告诉你。”
天帝并未去特地探寻,心头却隐隐猜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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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天帝生辰这日,众神之宴后,九越拉着天帝,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月湖畔,梨花林。
只是,当初天帝特地为天后弄来的梨树不知何时尽换成了桃树,那如云如雪的洁白梨花也变成了艳红喜人绽得热闹的簇簇桃花。
天帝望着幽蓝湖畔那一片烈烈盛放的数里桃花,登时呆住。
九越自他身后抱住他,柔声在他耳畔道:“喜欢不喜欢?”
天帝转过头,神情复杂:“为何这样做?”
九越柔声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白花,不过是为了我才弄了这一大片梨花林。我很喜欢这片湖,我不愿意你看着这些白花不开心,所以我将你给我梨花树都种到雪海去了”
“你何必?我……”
“我特地询问了,你最喜欢桃花,从前就常常在花园那边的几棵桃树下弹琴,对它们也照顾得精心。”
天帝嘴唇动了动。他自然不讨厌桃花,但也说不上多喜欢,他留心它们,不过是因为他听说他从未见过的母后从前最喜欢桃花,常在那几株桃树下弹琴,于是他便对它们多了些照顾,以寄孺慕之心而已。
但他最终也没有解释,因为他发现自这一刻开始,他真的开始喜欢桃花了。
“而且我觉得,这天宫本就冷冷清清的,这一片桃花,看着也让人暖心些。”九越笑道,“以后咱们可以常常过来,那边有桌椅,咱们可以一边赏花,一边品酒。”
天帝见他兴致勃勃,神情柔和地“嗯”了一声。
九越凝视天帝,带笑的眸中波光潋滟:“明月在天,美酒在手,桃花在侧,美人在怀,此生再复何求?”
天帝一怔,抬眼看他。四目静静对视,各自流转心中的都是言不足道的心绪。
九越柔声道:“阿非,你喜不喜欢?”
天帝浅浅一笑:“喜欢。”
见他笑容,九越心中着实欢喜,拉了他的手,坐到湖边一株桃树下:“我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天帝坐到他身边,看他凌空一挥手,掌心出现一片碧绿桃叶,又见他指拈桃叶放在唇边,心下了然。
月华皓洁,月湖平静,悠悠飘飞着柔美花瓣的夜风中,忽然响起一阵桃叶笛声,荡破夜之宁谧。
笛声还算吹得顺畅,却说不上多么动听,但天帝却听得很认真。
他侧着脸,一直看着那个闭着眼睛同样吹得认真的人。
一曲既罢,九越放下手,睁开眼,见天帝定定瞧着他,不由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如何?”
天帝却忽然问道:“前些日子,你老去天河边,是在练这个?”
“是。”九越也不隐瞒,他于音律上没有天赋,此番既要以此作为天帝生辰的贺礼,自然不敢随便,虽然他天赋不佳,但多日苦练下来,这曲子他吹得尽管说不上精妙,但到底能见人了,“自然比不得你的琴技。虽然练了多日,但也只能如此了。”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九越一怔。
天帝微笑道:“难道你这不是送给我的生辰之礼?”
九越笑逐颜开:“自然是的,桃花和曲子都是。”
天帝定定重复:“桃花和曲子,我都喜欢。”往日里,他眼中的桃花并不美艳,今日前,这么一曲桃叶笛也并不动听,但因为眼前这个人,还有背后的一番心意,一切都动人起来。他不是没收过寿礼,他自出生便是天帝,每次生辰皆会收到无数奇珍异宝,但没有哪一样,比得过今日的桃花朵朵,笛曲声声。
九越开心道:“你喜欢就好。”看着天帝含笑的面庞,他轻叹道:“阿非,你笑起来很好看,往后多笑笑,成不成?我喜欢看。”
天帝垂眸,却难掩微微的无措。
九越失笑。为何从前他会觉得这人冷心冷性蛮横固执,明明这人心热情痴青涩又简单,只怕这神界上下都被这人那冷傲凌然的外表给骗了,他们哪里会想得到,他们那神情冷然性子漠然的天帝陛下,私下里,竟会有这般害羞的可爱模样?
九越大是满足,轻笑道:“阿非,你一直是这样吗?”想了想,忽然有些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莫非也是这般不爱笑的模样?”
天帝神情一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果然!”九越感叹,想到天帝的身世,眼中不禁多了些疼惜,他不愿让天帝回想到不快的事,便道:“你小时候一定生得粉妆玉琢,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板着一张脸,一定十分有趣!”端详着天帝的脸,他的神情很有些向往:“小小的陛下,该是什么模样?”
天帝心头顿时一紧。他至今仍未告诉九越自己便是飞飞,如今九越说到此处,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想他猜到这个答案,还是不想。
然而九越却并未深想下去,他忽然眼睛一亮:“是了?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天帝心头一顿,蓦然抬眼,紧盯着他。
九越笑道:“在人间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你才九岁,不还是个孩子模样?”
没想到九越想到的是朱瑾瑜,天帝的心慢慢松下来,只是心底里,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不过自朱瑾瑜身上,九越应该想不到飞飞去,先前飞飞的模样不过是三岁幼童,九岁的朱瑾瑜虽然仍然稚嫩,但相比三岁的孩子,仍然有不小差别,更何况,在相貌上,幼时的天帝和幼时的朱瑾瑜还是有些差别的。
九越果然完全没联想到飞飞,只笑道:“不过瑜儿倒是爱笑的,那时的三皇子生得可爱,小嘴又甜,怪不得皇帝宠得不得了。”顿了一顿,笑着瞧天帝,“可惜就是喜欢凶我。”
天帝默然片刻,道:“我不是朱瑾瑜。”
九越道:“你自然不是。”
而他,也不会是萧靖。
他生来随性,身份、地位,他有,但他并不看重;样貌、灵力,他没有,却也并不在意。他活了快五百年,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在乎。
明月下,桃花畔,九越嘴角噙笑,静静看着身旁的人。
直至此刻,他终于深刻明了了传奇故事中的那种滋味——“情”之一字,熏神染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