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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重逢才是梦知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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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静玉恍然醒来时,还以为自己仍然在梦中。
那张脸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那么多次,那永远洒脱的眉眼,那俊逸温暖的身形,可每次当自己伸手想抓住他时,他却总会消失不见。
商萧珏看着静玉懵懂的眼神,心中一疼,他们之间隔着这二十年,静玉经历了这么多而自己却都没有在身旁,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弥补,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如此可笑。
静玉微微伸手触上商萧珏的眉时,冰冷的手不禁一颤,这颤动连带着她的声音也一并不稳定起来:“你……”
商萧珏眉峰微耸,再难压抑,暗哑着开口道:“是我,我来晚了。”
静玉双手捂面,商萧珏只见冰冷的眼泪从那玉质苍白的手缝中倾斜而出,他将静玉拥入怀中,他本以为静玉会将自己推开,但她没有,她只是缩在奕辰的怀中流着眼泪,这眼泪湿了奕辰的衣衫,但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商萧珏心疼地拥着怀中这愈加瘦弱的身体喃喃说着对不起。
当静玉终于平静下来时,低垂着双眼,商萧珏最怕见到静遇见那清冷的神色,便依然没有放开手,只是轻声说道:“你愿意听我讲讲二十年前的那一夜吗?”
同样的人,同样温润的嗓音,将静玉温暖相拥,但静玉却不能像二十年前那样感觉到温暖,静玉微微抬头凄然一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商萧珏却没有放开静玉的双肩,让静玉直视着他燃烧着痛意的双眸道:“可我需要你知道。”
静玉在他的专注凝视下心中一动,她宁愿商萧珏是有意违背他们的誓约,也不希望他当时遭遇过任何不测,可她从商萧珏的语气中却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二十年前那一夜,商萧珏手执一剑冷然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南宫炙权。
南宫炙权冷冽开口:“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你还要带她走吗?”
商萧珏心中怒极,但口中语调却是平静如水:“今日我便要你的血来为你自己赎罪!”
说罢便凌利地向南宫炙权攻去。
两人本来师承同门,但因为南宫炙权一向在战场拼杀,剑法便愈加精妙。
虽是如此,商萧珏心中想着静玉所受一切,便拼了性命一般,两人身形闪烁,商萧珏也并没有处于下风。
南宫炙权本以为商萧珏一向忙于经营之事,剑法必定生疏了,刚开始他没有使出全力,可渐渐他发现自己错了。商萧珏不仅剑法没有生疏,反而因为闲暇时候甚多,剑法更是练得精绝。
眼看着南宫炙权几招之下便处处落败,商萧珏冷剑马上就要逼上南宫炙权的咽喉之处,却不想一只毒箭从商萧珏背后射来,商萧珏躲闪不及,肩处中箭。
商萧珏不可置信地望着南宫炙权,结识多年却不想南宫炙权竟是此等小人。
南宫炙权唇边一抹讥讽的冷笑,开口道:“我的世界中从来都只有成与败,至于过程与方法有谁会去关心?”
商萧珏感觉这毒性让自己头脑开始昏沉,便不再恋战,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逃离了南宫府。
此伤虽然没有要了商萧珏的性命,可当他终于能挣扎着下床之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虽然只是三日,南宫炙权却为商萧珏织就了一张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
仅仅三日,商萧珏谋反行刺的罪名便已做实,商萧珏没有想到在没见到自己面的情况下,皇兄竟然相信了这全部。从此,他便隐姓埋名,逃避已为天子的商萧鸿的次次追捕。
这其中的惊险辛苦不可尽诉。这其中几次他想返回南宫府将静玉带走,可南宫炙权在皇城布下重兵,不仅南宫府,就连皇城他都无法进入半步。
就这样十年光阴在他心中的巨大仇恨中转忽而过,当他终于再次踏入皇城中,想将静玉接走时,静玉已经疯了。
从那时起仇恨便如信仰一般,深深植入商萧珏的心中,为了报仇,他做了周密的打算。
而在这打算中,也包括了不将静玉接出南宫府。虽然十年之中,他聚积了大量财富,但要想成事还远远不够。从前,商萧珏不将心思放在此处,便只是个很成功的商人,现在他钻营权势之道,计谋打算更是无人能及。
如果那时他将静玉接出,那无疑是向南宫炙权宣布就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么十年来自己和静玉所受的苦便白白受了。所以为了未来,他必须舍弃掉心中无数次想将静玉救出的想法。
事情果然如他预料中一步步发展,他尽自己所能培养南宫勋,将他视为己出,给他最好的教导,让他成为了商萧鸿倚重的将军,他也将静玉救出,并且再次使她恢复清明。
只是造化弄人,他算便了天下,却唯独无法左右人的生命。当他知道静玉将不久于人世之时,一口鲜血喷将而出,难道他和静玉注定今生无缘?他可以与南宫炙权斗,可以与对自己不仁不义的皇兄斗,在面对命运时依然如此无能无力。
静玉听了商萧珏的经历之后,只觉得心惊,知道自己是错怪了他。
经历了这许多,现在看到商萧珏好好地在自己面前,她不禁抬起泪眸看着这张自己魂思梦萦的脸,时光岁月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眼神依然温润如玉,让自己从心中觉得温暖。
两人便如此仅仅相拥,眼见着天即将破晓,商萧珏不舍道:“我要走了。”
静玉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更担心他的安危说道:“今生能再见你,知道你对我之心,我已无憾了。你不要再来了,此处是皇上御赐之地,耳目众多,我不想你再为我涉险。“
商萧珏轻拥静玉道:“你不必为我劳心,将自己身体调养好了,再等我一阵,我定要那些暗害我们的人跪在地上向我们求饶,那时,我就将所有的事交给勋儿,接你出这云华山庄,再不问政事,只与你云游天下。”
静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虽然她很想劝商萧珏就此收手,但她也知道这二十年商萧珏所受苦楚不会比自己少,那么一切终究要有个了断,他才可以真正放下,但愿自己可以等到那时,静玉在心里默默想着,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即使一年,她便也会心满意足了。
这一日之后,静玉便收了忐忑之心,有时看着繁花出神,也是微微含笑,南宫勋看母亲如此,心中稍安。
而那日之后,义父与自己长谈,当南宫勋知道义父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之后,萦绕心中的疑惑才终于解了。
虽然他心中已有猜测,可当他知道自己竟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自己的出生又带给了母亲多少耻辱,给义父带来了多大伤害时,心中一痛,然而,商萧珏却说道:“勋儿,从为父将你收为义子那一日起,便没有将你看成南宫炙权的儿子,而是从心里将你视为己出,过去你的一切你已尽数知晓,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
南宫勋不解地望向义父,商萧珏满意地看着南宫勋,这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义子,乘袭了他父亲的狠烈和母亲的清冷,他具备成事的果断和谨慎。
商萧珏说道:“为父的仇人是南宫炙权和商萧鸿,此举甚为凶险,那人又是你的生父,所以……”
商萧珏沉吟着望着南宫勋,南宫勋的回答却无一丝一毫的迟疑:“孩儿的心中父亲只有一个,那就是义父您。义父所谋之事,便是勋心之所向,勋愿助义父一臂之力!”
虽然商萧珏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但只能隐匿与市井之中,所以要报二十年之仇并不容易,南宫勋心下计较道:“依孩儿所见,要想做最后得利之人,还需引起他们鹬蚌相争。”
商萧珏微微一笑,说道:“勋儿可有计划了吗?”
南宫勋晗首道:“南宫炙权让义父和母亲受了那些苦楚,今日也到了他该偿还的时候了。”
皇城古道之上,一白衣女子徐徐策马走来。南宫勋隐在树丛之后,这女子他跟了已有几天了,从皇城中赫赫有名的青楼倾香楼,到这皇城中最偏远的乡村。
这女子身材袅袅娜娜,立于马上的身子挺拔俊秀,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流云坠,秀发上的银步摇左右摇摆。身上的配饰十分精致,虽然是一袭白衣,这女子看上去并不十分素气,反而更衬托出了她的出尘之色。
南宫勋没有贸然出去,因为这女子虽然是倾香楼的顶牌花妓,但她的身上却又有与那些花妓不同的东西,让人觉得很难把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女子来到一个简陋的小院前,一个仅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亲昵地抱着这女子的腿,稚声喊道:“大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芸儿都饿了。”
这女子看着自己的妹妹神色一暖,还未开口,叫芸儿的小丫头又惊喜地叫道:“二姐,快来看,大姐姐带回来一匹马!”
门帘一挑,一个病弱的身缓缓而出,虽然是这简单的动作,却已使她微微喘息了一阵,这女子赶快迎了上去,嗔怪道:“不是叫你好生歇着吗,怎么和芸儿一样,你的病才好些。”
病弱女子嫣然一笑,神色中与白衣女子十分相似,只是脸颊十分苍白,即使在这炎热的夏季,依然畏寒一般穿着比其他人都要厚的衣服。
姐妹三人回到室内,白衣女子看到已经摆好的饭菜,心疼道:“不是叫你不要如此劳累了吗?”
病若女子依然是淡然微笑,开口道:“不碍的,要不是我这身子无用,姐姐也不必……”
说罢,她的神色一黯,但这白衣女子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开口笑道:“快吃吧。芸儿不是饿了吗?”
正当三姐妹在这简陋的室内轻松吃着晚饭的时候,却听门外一声□□,白衣女子神色一变,匆匆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