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你就从了陛下吧！》渊澄取映

18、孔雀王妃

　　且不说闻人手下耳目众多，善意门的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王公贵族都有善意门的门人。他想知道一件事情，不会比陆小凤花五十两银子问大智大通更难。
　　那么这位意图女扮男装祸乱大明江湖的女子，她到底是谁？
　　“我不仅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我还知道，你是瀚海国孔雀王子的王妃！”闻人轻巧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一个番邦王妃不辞劳苦，改头换面潜入大明挑拨是非？在场的不管是读过书还是没读过书的，都开始想入非非。要知道，虽然有的仁兄没读过书，但人也八卦需求不是，而大明最发达的是什么文化？小说啊，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金|瓶|梅，说书先生的唾沫没有白费，他们极大地拓展了大明百姓的生活视野和想象力。一时间议论纷纷，各种糙词荤语不堪入耳。孔雀王妃气得直颤抖。
　　“娘的，好好的王妃不当，跑到我们大明来搞东拈西，兄弟们，我们上，让这娘们有来无回！”
　　“呸，张三，你的口味也忒重了吧，端看这娘们的长相，还没我婆娘俊俏。”
　　“李四，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娘们身材这么好，想来脸蛋儿也是不差的。”
　　更有位王二麻子异想天开，“没准人家不想在大漠吃沙子，就此在我们中间找个好夫婿。”
　　“对对，赶紧摘了她的面具！”一时间群情激涌，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都想看看，这么个不安分的女人长啥模样。
　　可孔雀王妃真会毫无准备，就孤身一人来到大明？她又不像赵子龙，浑身是胆。事实证明，她没有赵子龙的胆子多且大，可人家的口气，就是比姓赵的大，你又能怎样？
　　“哼，大胆刁民，见了本御，胆敢如此冒犯，还不跪下！”孔雀王妃倒没有很跌份地面对张三李四开炮，她直接找上了揭穿她的闻人。如果她聪明点，就知道找苦智大师、找陆小凤都比找闻人好。
　　她对自己的连弩毒酒信心十足，就不会想想闻人既然敢拆穿她，自然也有后招。大概她还把闻人当个普通商人，只是凑巧知道了她的谋算吧。
　　“金捕头？”闻人不慌不忙，懒得施舍孔雀王妃一眼，却转头和金九龄说笑起来。
　　“嗨，真是惭愧，当初闻人兄你说这个局中甚至能钓到几只番邦大鱼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瀚海国世代与大明交好，可孔雀王子的母亲一直鼓动瀚海国国王趁瓦剌进犯我大明边关之际，随之侵扰玉门关，当真可恶！”
　　看来孔雀王子的母亲一定是以武则天为偶像的。
　　孔雀王妃没亮出身份之前，尚且嫉恨诸人没有瞩目于她。更不用说闻人现在红果果地表示无视了。于是这位王妃殿下出离怒了。
　　她突然掏出一件东西，众人都吓了好大一跳，要是个火云霹雳子或者轰天弹，要谁死还不是看这娘们的心情？
　　结果，却是一条纱巾。
　　“嗤，莫不是想投降了吧？”王二麻子再度异想天开。
　　纱巾不是白色的，孔雀王妃自然也不想就此罢手。她一挥动纱巾，数不清的孩童就从密林里窜了出来。虽然他们是孩童军团，手里拿的东西也小巧得像玩具，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因为这些孩童并不是持宝过闹市、圆扁任人搓的孩童，而是手持连弩利器，利器上还涂着幽蓝惨绿剧毒的孩童。他们只需轻轻一摁，任你人高马大功夫高强也敌不过万箭齐发。
　　看到自己的布置依旧，孔雀王妃摁下狂跳的心脏，继而嚣张道，“闻人老板，看来你也不是事事都知道。”虽然闻人揭破孔雀王妃的身份，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可王妃殿下依然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因为她除了连弩之外，还有一招后手。
　　然而闻人老板很快把她的幻想戳破了。
　　“埃米尔的笛声、喝下去的赤霞红，组合起来会怎么样？越是用内力压制，剧毒越会被逼至身体深处，因此越是内力高深的高手受毒害越深，是吧？”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埃米尔鼓起腮帮子死命吹笛子，可一干江湖众人都无动于衷、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看着他换着花样摆弄那根小竹子。真是奇也怪哉，难道这个番邦人是想吹笛助兴我们集体夜游？说实在的，因为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都能当太阳使了，所以大家也就不用秉个蜡烛火把了。
　　这年头音攻还是比较少见的，闻人和阿图兰配合使用的时候，只有陆小凤、金九龄、司空和习七在场，他们自是不会大肆宣扬。至于西方魔教的死忠份子，更是和毒物一起化成飞灰，没准若干年后还能肥田，倒也算功德一件。
　　直到闻人说出孔雀王妃的打算，众人才惊悚不已，这个孔雀王妃端的野心勃勃，居然想把大明江湖一网打尽！
　　“可是，为什么事情并没有像闻人老板所说的那样进行？”宋神医突然问道。
　　是啊，为什么？
　　众人都觉得奇怪，但其中也不乏大愚若智的聪明人。
　　来自南海的文四娘大大咧咧随意道，“你们没看闻老板已经看穿这劳什子王妃的设计吗？那还用说，肯定是闻老板及时通知金大爷了。”
　　金九龄只好苦笑点头，这个黑锅，他是替闻人背定了。谁让他是江湖中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专门处理江湖人犯案的六扇门总捕头？断案如神、嫉恶如仇，直到一个陆小凤横空出世，才分薄了他的名声。
　　可金九龄不知道的是，黑锅总是会越背越厚，最后他竟成了一口千锤万击也不破的铜豌豆黑锅，硬度韧度堪比高压石灰岩，的确是烈火焚烧若等闲。只可惜就算他粉身碎骨浑不怕，也留不得清白在人间了。哎，毕竟石灰岩和黑锅的本质区别，在于颜色啊。
　　金九龄的黑锅越背越厚，最后竟然背出了流传青史的名声。他要是现在知道，估计连哭都哭不出来。更糟糕的是，金九龄连作诗表清白正气的资格都没有，谁让能这么贴切倒出他胸中苦水的律诗，已经署名，作者于谦，当代著名民族英雄（活的）。别说剽窃，写出个相似的诗词来，别人都能一口一个唾沫淹死他，“想啥呢？想踩着于少保的名声哗众取宠，回家洗洗睡吧，做你的春秋大梦还有可能！”
　　勾魂秃笔更是苦笑，他叫叶知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也。虽然个人才能配不上这个雅号，毕竟不是粗人来混江湖的总是少数，虽然这少数几个人无一不是绝顶高手，很不幸，叶知秋并不是其中一个。可他也知道，闻人是姓闻人，而不是文四娘以为的同姓文，亏得文四娘还因此对闻人颇有好感。到底是多年好友，文四娘丢人他没有现场纠正，反而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凶神恶煞的眼神让原本准备嘲笑文四娘姓不符实的人都歇了心思。叶知秋虽然也名不副实，但他的绰号，却不是众人白给的，而是他自己舍命挣的。正所谓自己不死，哪里勾魂？
　　文四娘虽然没有的群嘲的威胁，但孔雀王妃并没有放过她。
　　“这位徐娘，没有见识也要有常识。”注意，这句话并不是孔雀王妃的原创，而是桃花扇里的名言。看来无论什么朝代某些语言总是格外的有生命力。
　　文四娘没有交过也没有听说过姓闻人的，但这并不代表她连半老徐娘都不懂，不知道这是别人在骂她。在大明，折子戏人人爱看呐，尤其是闻人桃花扇的全本戏，文四娘更是看了个遍。当然文四娘并不知道闻人就是那位白衣公子。
　　而且文四娘对不畏强权的李香君尤其推崇，于是她破口大骂道，“亏得你也看白衣公子的桃花扇！我看你也是个中原人，却不懂得半分礼义廉耻，嫁与番邦王子可以说是因为爱情，可是因为爱情就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吗！”
　　她这番话完全是鸡同鸭讲，试问铁鞋大盗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信仰仁义？她又不读四书五经，也没受过同等熏陶。
　　而孔雀王妃嘲讽文四娘的理由很简单，她看不得文四娘比她漂亮。
　　“王妃，大事要紧！”埃米尔急急劝道。他终于不努力吹笛子了，看来是腮帮子顶不住了。
　　“就算没有赤霞红，我的连弩弓也足以杀掉你们这群江湖野人！”
　　孔雀王妃的言语态度不可谓不嚣张，实在堪赞为挑事儿的好手。怪不得苏合公主一反常态，没有在国内武力阻止她出国游行。
　　而被一个番邦王妃说成江湖野人，就连苦智大师的面子都挂不住，他可是河南嵩山少林寺的三大苦字辈高僧之一，最正统不过的中原人。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凡是和尚动武之前，总是要说上这么一句。
　　“哼，我一丢下连弩，你们恐怕即刻就送我去西天成佛吧！”王妃殿下的这句话既是嘲讽，也是露怯。贼不走空，她庆幸现在是黑夜，可以趁乱浑水摸鱼。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可以把水搞浑。
　　于是她挑拨，“你们这群中原人，一半蠢，一半精，精的把蠢的耍得团团转，蠢得却还不自知。闻人老板，我不过是差你一招，没有成功下得了赤霞红。”
　　“不，你差点就成功了，但是宋神医帮我们解开了赤霞红！”金九龄突然神情激动夹杂庆幸感激道。
　　他虽然不知道闻人为什么暗示他说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水推舟，卖宋问草一个人情。朝中有人好办事，金九龄是个混江湖的捕快，自然也要把黑白两道的关系打点好，才能吃得开。更何况是神医的人情，搭上千金也难卖，此时不卖，更待何时？卖了一个人情很可能就多一条命，傻子才不干。还有闻人，金九龄知道，帮这位闻人兄的忙他也不是白帮的。不说闻人别的身份，单说悦来客栈的大老板，随便一点谢仪也够他好吃好喝快活一阵子，维持超高标准的生活。
　　值得一赞的是金捕头的演技，这也是他被闻人看中的原因。还有他的胆大心细手辣，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连续做下数桩灭门案？这么好的天然背黑锅人选不容错过，正所谓你不背谁背？因为谁背都不如你背。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句话也适用于江湖。试问除了个别的真材实料，哪个大侠少侠的名声，不是捧臭脚给捧出来的。
　　是以虽然江湖众人，甚至包括那些曾被阿图兰控制的人都纷纷表示宋神医真是医术高超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妙不可言，居然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中毒，宋神医就暗中查觉并且一力解决，而且不表功不贪图回报真是高风亮节，在下必定铭记于心等等。
　　个别不自觉的唯恐宋华佗记不住自己，甚至唰地猛一跪，自称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膝盖毫不犹豫地跪了再生父母宋先生。累得旁人忙不迭地四散开。宋先生也因此下意识自得装相地捋一把颇为俊秀的山羊胡，从而错过了抢占第一解释时间的机会。
　　孔雀王妃一下子懵了，她老爹没有反驳，难道关键时候，竟然是老爹拆自己的台？不，这不可能。看来孔雀王妃的确不太懂算计，譬如说她搞这么复杂做什么，直接要他老爹弄个独门毒药，解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然后高贵冷艳地冷笑着对苦智大师等人说“爱求不求爱死不死”不就可以了，花如令自己不怕死，总怕别人全死在他家吧。还费力气弄什么赤霞红，再搞点子音乐弄些童子壮大声势，何必呢？要知道他们可是来大明偷东西的，偷得还不是一般东西，是在大明朝廷那里挂了号的。不懂低调点真是找死。
　　当然这绝对是遗传自她老爹的笨基因，本来就不大懂算计，还关键时刻拎不清，居然想工作私事一起干，两不耽误。
　　宋神医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说，哎呀对不住诸位谢错人了是金捕头搞错了完全没有这回事，他更不可能给那位跪地的仁兄跪回去。他自然也不能在事后再做解释。
　　闻人并没有离间宋氏父女的意思，要知道人家是亲父女，想离间也难，做这件事情也没有价值。他揭穿孔雀王妃的身份，是给江湖泰斗、大明朝廷，还有瀚海国国王看的。看到没，你家媳妇不安分，孔雀王子继位的事情，您老还是多考虑考虑。万一这枕头风一吹，孔雀王子脑子一热，做出伙同瓦剌进攻大明的蠢事，瀚海国就别想安稳了。
　　历史无数次证明，空口说白话的谏言是没有用的，没准还会被判个危言耸听、妖言惑众，然后被拉出去打板子大刑伺候。用事实说话才是硬道理。
　　一个王妃都敢随便来大明蹦跶，什么时候那位王子心血来潮，也带点护卫来大明视察视察，这影响得多坏——有碍邦交，虽然两国离婚再婚很容易，但这可不像夫妻打架最多流点血，那是会出很多人命的。
　　是以闻人在提前知道，并且经详细查证，那个孔雀王子的确一如他名字一般骚包不安分之后，果断断了他的国王美梦。
　　闻人虽然从头到尾没有说几句话，但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直接粉碎了孔雀王妃祸乱我大明的阴谋。
　　孔雀王妃眼见这次的任务是要完成不了了，她干脆自暴自弃，说出个更惊天动地的消息。这个消息她开头也放出过，只是被当做谣言，苦智大师联手金总捕头亲自予以否决而不了了之。现在她不甘寂寞，决定在离开之前再搞点事，换句话说，还是把水搞浑，她才能趁乱逃走。或者她干脆恼羞成怒了，不逃走也成，反正大小是个少数民族政权的王妃，大明总不能随便把她咔嚓了事。
　　此为以身份相挟，对江湖中人耍政治流氓。
　　“可笑可叹，一番算计，皆为他人忙！”由于孔雀王妃说出这句话的文学水平，略带押韵，和她以前的水准相较，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我们可以断定她一定是大明小说的忠实读者。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完，你要认为她现在认输，那最后输的说不定就是你。
　　“酒泉财宝虽然是假，可宝藏一事，却是千真万确！”
　　埃米尔也帮腔，“我们王子就是接到密报，所以才派王妃前来大明夺取宝藏。”
　　司空又不甘寂寞了，或者说，有个爱管闲事的朋友，那他本身多半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居然派老婆出来抢钱，那这老婆得多不值钱呐！”陆小凤说司空的嘴巴一向刻薄，这句话是一点没错。
　　“或者说，是这笔宝藏大得足以打动王子的心。”
　　陆小凤沉默了这么久，这可不符合他爱凑热闹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