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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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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鸡报早,恰至崖顶,一轮红日远照山黛,旭时金光普照,令人神往。
乐无异手伸懒腰,深吸山中清气,方才走向篱墙外,不妨下足踏一物,硌住脚底。
他好奇拾起,竟是偃甲碎片,其上粘着一方布料,乐无异轻笑,正是昔年被他破毁的偃甲人偶。
那时狼狈,纵是破除机关,也弄得一身伤,他竟全无觉察,还亏闻人提醒,才知疼痛。
边想着,收起碎片,乐无异踱到栏外,轻喃道:“师父,无异来看你了。”
此话,或不该在此说,不论偃甲谢衣,还是杀手初七,葬身处,一在捐毒,一在巫山,全非此地。
而与乐无异,其实并无不同,举凡世间有谢衣足迹者,便是谢衣所在,亦是归处。
如这纪山脚下,谢衣之作历百年更迭,仍造福一方百姓,其偃术卓绝,当世奉为圭臬,总有人记得。
乐无异想着,轻推开门,冷风吹进,把烟尘拂散,昏黄屋内,仍是旧时离去模样。
还记前边不远处,他不慎动了机栝,若非夷则舍命相护,恐怕一早身首异处。
他惹得夷则受伤,那人却道不妨,当真面冷心热,而今日之局,谁又能料。
乐无异踏梯上屋,绕过居舍,正是偃甲房,阿阮模样的人偶依然独坐。
他伸手掸去人偶上灰,回忆曾经历,有欢欣、动容,亦有悔憾,莫可奈何,无不是影响他至深者,而偃师谢衣,尤为之重。
手捧人偶,站了足有盏茶,他才惶然收起思绪,想着京中不平,爹娘不知何如,心中忐忑,遂决意暂作停留。
且用偃甲鸟报平安,又往西域、百草谷各去一信,但愿闻人安然,而兄长沉住气,莫来中原寻他。
诸事繁多,回忆更接踵而至,适时馋鸡肚饿,一时只顾得喂食,不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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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远望少年,摇头浅笑,变化虽不大,却也长了年岁,是大人了。
适才梦中惊醒,便再无睡意,谁想屋外动静,方匿去身形,木门推开一瞬,不妨怔忪了下。
得见故人,难免怅叹,况与他因缘匪浅,心口处,忘川之力婉转跌宕,个中滋味,难以说清。
乐无异在层楼待足片晌,下来时手握几只偃甲鸟,到屋外遣了话去。
其中意味,乃京畿有变,又与乐氏一门相关,纵无朋党之心,亦难独善其身,舍父母家仆而去,万望亲友珍重。
谢衣轻叹,是想此时离去,比见时期许要好,此子聪慧至善,与他却师徒缘浅,纵是情谊至深,所思亦是偃甲谢衣,若非初七一事,又怎会牵扯不断。
他心头苦涩,情知此时得见,终要再伤那孩子一次,不若暗中相护,应也无妨,此间事了,便就此别过,山高水远,永不再见罢。
未防行藏泄露,谢衣遂行至半山,静观情势,方踏入古寺,一阵记忆急切涌上。
那时初七奉沈夜命,远随乐无异一行,见其少年心性,行事全无章法,但凭一股意气,使正事屡屡延误,当时仅余苦恼,眼下想来,却觉尚且年轻,实为可爱。
后广州一行,少年制船时,神情罕有认真,常挂嘴边笑纹亦缺,那时只道平常,后来才知,垒石长堤上少年垂首自语,是对其师缅怀,故而一心向前,只为先师遗愿。
谢衣端看两手,他曾右手举刀,而左手提捏少年咽喉,纵他杀气满溢,少年仍无惊惧,且有余裕,兵行险招,倒也有趣。
为夺昭明、必取剑心,神女墓中,少年一再质问,问他是何人,其实何必,谢衣也好初七也罢,与他皆是陌路人,何需伤怀。
“真是……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