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时间的漫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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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时间的漫长
田予并不知道昨晚江慕尧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早上下楼，看到他正穿戴整齐站在花园的栏杆旁打电话。
田予问正在准备早餐的佣人：“知道先生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先生早晨回来的，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在花园里看书。”
田予端起一杯果汁喝了一口，看着江慕尧的剪影忽然说了句，“张妈，你说是不是这样的？其实男人看女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这个是适合当老婆的，那个尺寸只能当情人……”
张妈正摆放餐具的手顿在原处，不知道她为什么莫名地说出这样的话，但毕竟是老佣人，说话有着分寸，“太太那么贤惠，当然是个好老婆。”
“‘好’这个定义也是私人的，”田予笑道，“你被人承认了好，但并不能取悦所有人。”
张妈低头站好，没有再说下去，“太太，可以用餐了。”
江慕尧很快过来吃早饭，他的手机放在手边，余光时不时从上面经过，田予放在手中正在舀西柚的勺子，“最近工作很忙？”
他“嗯”了一声，继续喝咖啡。
“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这才抬起眼，“怎么了？”
“我的哥哥，前两天打电话来说要来烟瓷一趟，谈笔生意。”
江慕尧手中的陶瓷杯轻轻落下，声音无波无澜，“好的，你可以带家人在烟瓷逛一逛，我叫人跟你们一起。”
“不用叫人，你跟我们一起就可以。”
田予从嫁过来便一直低眉顺眼，对江慕尧言听计从，所以这个拒绝让江慕尧有些讶异，他这才仔细看了看她，田予今天化了淡妆，很素净的妆容，显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很乖巧。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好像坐在他对面吃饭的女子仍是从前的那个人。谢昭昭喜欢笑，嫁过来时很小，也是乖乖女的模样，看到谁都是笑容先行，家里佣人厨师司机都喜欢她，厨房的师傅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所以她吃饭的时候总是很快乐。
江慕尧拿起手机，打开一份电子文件递给田予，他没有说话，而田予的表情却在一瞬间由疑惑变得心如死灰。
那是一份已经拟定好的离婚协议。
她有些不能置信：“慕尧，这是什么？”
他淡淡地说：“每场婚姻，不管是不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都有它的准则，田予，上次你与安娜的交易，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准则。”
安娜和麦瑾安的事情之后，江慕尧并没有多提这件事，田予甚至以为他已经渐渐淡忘了，却没想到在隔了许久之后，这件事情的余威开始显现。
她将整个协议一扫而过，然后放下手机，没有露出哀伤或悲痛的神情，“你一向大方，对我也慷慨，协议上的赔偿金额确实壮观。”
他沉默以对，对话就这样静止了下去，两个人默默相对继续吃早餐。
隔了一会儿，田予问：“第一任江太太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么丰厚的馈赠？”
“没有，”突然，一个低沉而又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江父江延楷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外面进来，他忽略掉儿子儿媳意外的神情，径自继续说，“昭昭离开的时候，拒绝了我们要给予补偿的要求，她很匆忙地走了。”
江父在餐桌的主位坐下，对张妈说：“张妈，请让厨房李师傅给我做一份馄饨面。”
江慕尧很自然地将田予面前的手机拿回来，却在中途被江延楷截住，他的声音里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你们两个，谁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夫妻俩显然对现在的状况没有预期，江慕尧放下手中的刀叉，正要开口，被田予抢了先，“爸爸，是我主动想分开的……我们结婚这么久，一直没有怀孕，我觉得压力很大，自愿跟慕尧分开。”
江延楷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清水的刹那，手中的手机悄然下滑，在地板上撞出了响声。
他喝了口水，若无其事地说：“听说昭昭回来进了PZ？”说完看了一眼田予，“田予，你去找过她，有什么收获吗？”
江慕尧闻声看了一眼田予，目光又克制地收回去，没有出声。
田予脸上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眼神躲闪，“我只是路过PZ，很偶然遇见谢小姐，并没有聊很多。”
说完，她也放下手中餐具，用餐巾轻拭嘴角，小声说：“我吃饱了，慢用。”
江延楷说：“我也见过她了。”
没有人接过他的话茬，于是他自顾自说道：“之前在机场，她抱着一束花，急匆匆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早晨的阳光穿射过玻璃窗，在江慕尧的脸上留下浅浅的影子，他皱着眉，突然想起昨晚与她分别时她脸上的神情，她看人时目光惯有的认真，皮肤在灯光下有些半透明，使这场邂逅充满了一种不确定的意味。
她说：“江先生，我不知道今晚跟你遇见是被刻意安排还是纯粹巧合，我也不相信缘分注定之类的话……我只想跟你说明白一点，过去那些夹缠着利益和谋算的生活，我已经不想过了。四年前的谢昭昭，已经被我自己放弃了……再见。”说完，她就缓缓地升起车窗，跟他之间隔着一道玻璃，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觉得他们之间，原来早已隔着茫茫的车水马龙，不尽的千山万水。
江延楷的声音继续决断有力地响着：“她离开前，我们答应过不再打扰她的生活。希望我们江家的人，都能恪守那个承诺，别不小心迷了路。”
谢昭昭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境中麦瑾安是她的邻居，有一天他匆匆地敲她的门，神色慌张。原来他杀了人，那个人是大学时校园里出了名的恶霸，麦瑾安虽然算不上是惩奸除恶，但他的做法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有大快人心的作用。
她梦见麦瑾安拉着她的手说“昭昭，你跟我走吧”，梦里她又难过又害怕，还带着不安的焦灼感，纠结了很久，她从他手中挣脱，“对不起，麦瑾安，我不能跟你走”。
她带着梦里那种不安与焦灼醒了过来，抱着被角呆愣了许久那种感觉还是盘旋在心里的全部空间，她想，跟他走吧，走了很好。
说着，便翻了个身企图再次入眠重新选择一次，但是神智已经渐渐明晰了起来，再睡已是徒劳。她索性坐了起来，尝试用Skype打麦瑾安在美国的电话。
意外的是之前打不通的电话突然被接通了，麦瑾安带着明显的不满，冲着话筒狠狠地“吼”了一声。
谢昭昭回过去一句：“喵。”
“哪里的蠢猫在嚎叫？”麦瑾安说。
“我梦见你了。”
“额？梦见我什么了？是上天呢还是入地？”
“麦瑾安，我梦见你快死了……”
“卧槽，谢女士你敢不敢诅咒地再狠毒一点？”
“真的，我梦见你杀了人。”
“喂，我平生光明磊落没得罪过谁吧，凭什么在你梦里要去吃牢饭啊！”
“是那个David，你杀了他。”谢昭昭刚想告诉他梦境的后半段，结果被麦瑾安给打断了。
“那个家伙……昨晚在酒吧我们还干了一架。我到酒吧看见他偷偷在酒里下药，过了会要把那酒灌给一个新来的韩国妹纸，我看不过去，就去把那杯酒打翻了。”
这确实是你的风格，谢昭昭暗忖着。“那之后呢，还不得一顿恶战啊？”
“还不就是打呗，那家伙竟然还带着枪！”
“God！”谢昭昭想起David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忍不住惊呼，“尼玛麦瑾安你没事吧！赶紧回答你很好！”
“哎哟，谢昭昭你这是爱意流淌么？”麦瑾安一阵笑，“我直接去堵抢眼了，结果这个怂货反而吓得手抖，把枪扔了。”
谢昭昭脑补了一下当时场景，顿时脊背一阵寒凉，“麦瑾安，你真的是活腻了啊！”
在美国的时候，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一次带枪抢劫。
那时候还在做学生，校话剧社的朋友找谢昭昭将托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改成话剧，起初麦瑾安只知道这是一个基佬故事，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跟去围观。看了几次彩排之后，愈发去得勤了，后来干脆成了剧社的勤杂工，没事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吃夜宵，上上下下打成一片。
那天晚上排练结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麦瑾安和谢昭昭两个人盯着漫天的星辰往回走，谢昭昭觉得肚子饿，学校外面不远处有个全天营业的快餐店，两个人便走路过去吃。
劫匪是在街的拐角处出现的，三个黑人，少年模样，举着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谢昭昭原本走在麦瑾安的后面，那三个黑人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麦瑾安是条件反射似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麦瑾安举着双手，朗声用英文对他们说：“先生，我们不会反抗，我把身上的钱物都给你们……”他说着，解开手腕上的欧米茄递了过去，然后微微侧身，从口袋里取钱包。
而等谢昭昭从惊惧中清醒过来时，麦瑾安已经乖乖地将钱包送了出去，然后继续扬声道：“这位小姐的东西，立马也交给你们……”说着，他把手伸过来拿谢昭昭的包。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他，这才注意到他在给她眼神示意。
示意等下她先跑。
谢昭昭怔了怔，犹豫了片刻，轻轻松开抓着包的手……而就在她松手转身跑开的刹那，麦瑾安举起包用力向对面的劫匪头上砸去。
幸运的是他们遇上的劫匪并不资深，他们其中一个因为麦瑾安的突袭而慌了手脚，枪声响了起来……随即他们自己也慌张地散了。
而听到枪响的谢昭昭顿时魂飞魄散，立刻又往回跑……远远地，看到麦瑾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不觉心跳慢了半拍。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去，才发现他好好地坐在那里，眉眼弯弯的，带着一个有些刻意的笑。
她也低头坐下，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她头发上轻轻抚过，麦瑾安的声音带着夜晚的清凉响在她的耳边：“昭昭，你写的那个关于威尼斯的剧本，其实或许并不是在探讨基佬之爱吧……每次看它，都好像是在看时间的漫长，以及……爱情的孤独。”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时间的漫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