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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千金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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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园是前清一个王爷的府邸,建国以后,归属谢家。虽然名字被改掉,可是腐朽的气息却一直蔓延。
希园装好那天,谢美琪站在晶莹剔透的回廊上,甚是欣喜。那天谢安胜跟她抱怨院子大房子小,她听进去了。小时候下雨天,她跟父亲在书房里捉迷藏,房间小,藏在书架后面,转两步就能看见人,无聊极了,可是他们却玩的很开心。爸爸捉到她,把她抱起来往上抛,她咯咯的笑,笑声传遍屋子,一向郁郁寡欢的妈妈也会露出难得的笑容。可是7岁以后,她开始讨厌这屋子,屋子太小,从前日子的痕迹密密麻麻,甩拖不掉,梦里也会听见书房里传来的笑声。她想搬地方,见不到祖父,不知道该和谁说,见到他的时候又想不起这件事。
她往里走,发现窗户和门都换成白色,全然陌生,推开门进去,几乎惊呆,室内墙壁和天花都重新做过,顶上是铺开的水晶灯,地上是软软的羊毛地毯,浴室卧室起居室连成一体,以前的老式家具一件也没,换成全套柚木家具,大床侧面是一道暗门。谢美琪推开暗门,竟是一个大大的衣帽间,足足有十几面柜门,这些日子谢天胜给她买的衣服全部都在里面,一排各式高跟鞋,还有一排各式球鞋,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填满。衣服五颜六色,布料混合着新家具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是新鲜的轻浮的,是随时能抛离这阴郁希园的灵动。
谢安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说:“这个衣帽间非被填满不可。”
谢美琪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偏要跟他唱反调:“反正那些衣服我不穿。”
谢安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跟他想象的差不多,他两手摊开在沙发上,闲适的看着谢美琪说:“你当然可以不穿,只是你要知道,你可以有选择,在希园你想怎样都可以。你是这里的大小姐,这里的一切总有一天都是你的。你想把它拆了都行。”
谢美琪听他说能拆掉希园,不禁想象了下,心里一阵快意,脸上便不自觉露了出来,嘴里却道:“希园才不是我的,现在是爷爷的,以后是你的,跟我没关系,我反正是要离开的。”
谢安胜笑说:“口不对心,特想要希园然后把它拆掉对吧?”
谢美琪忽然泄气:“想想罢了,拆掉它对我有什么好处。爷爷反正一直不管我,你也别再管我了。等我十八岁可以不用监护人,拿到奖学金,就再也不在这里了。”
谢安胜听她老气横秋,不禁好笑,说:“什么仇,记这么长时间,再不管你,真成假小子了。”
“我成什么要你管!”竟跟谢安胜抬起杠来。
谢安胜不禁生气,从他回来,就一直哄着她,因着心里一直对她有亏欠,想方设法让她开心,可是她却一点情也不领,三番五次撅蹄子。他有心教训他,却全无方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到最后还是只有哄着:“一个姑娘家,天天跟吃了枪药似的,非要把人惹火了才高兴。”
谢美琪听他话意,知他反正是不满意自己了,怪她不像其它女孩子那样穿裙子,留长发,说话细声细语,她心里全是愤怒和委屈,冲进衣帽间,把那些新买的衣服一堆一堆的扔出来,大叫道:“我不要你的这些衣服,你爱给谁穿给谁穿。我是不像个女孩子,我为什么要像个女孩子,我从来都是自己保护自己,不是给人保护的。你不要以为接我放学,带我吃饭,就以为可以让我做这做那。我小时候跟着你那是小时候,我小时候还有爸爸妈妈,他们不还是都死了。”
谢安胜听她越说越无理,直到用那样的口气说她的父亲,他的火气再压不住,轮起巴掌就想打她,手伸到半途生生停住,无奈放下,只觉心力交瘁,只想赶快平息这一场纷争。他伸手将谢美琪捞进怀里,用力箍住,不再让她挣动,头搁在她瘦骨嶙峋的肩膀上,过了半晌柔声说:“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谢美琪听到这一声,眼泪哗一下流了下来,打湿他的衬衣,他觉得肩头凉凉的,知道是她哭了,搂着她也不动,只任她好好哭一场。她不过还是个小孩子,一哭几乎无法收拾,声音越哭越大,边哭边哽咽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你和爷爷都讨厌我……都不愿见我。”家里工作人员都被惊动,陈阿姨进来看到叔侄两个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又退了出去。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谢安胜拉开她才看到她两眼肿得跟葡萄似的,眼睛低着不敢看他,他心疼的难受,死撑着揉了揉她头说:“哭完了就没事了,以后不准再发这么大脾气了。你知道,我们都爱你。”说完从她的房间慢慢走了出去,她看着他略显蹒跚的背影,心里犹疑,她被这么哄着又发泄一通,早就不再生气,开始害怕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谢美琪的担心并没有发生,谢安胜隔天就开始继续接她放学,偶尔带她去练车,只是再不让她上路。
陈阿姨看她最近在家里时间多,就天天叫钢琴老师来,她最怕弹钢琴,早就想弃掉不学。是陈阿姨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其它女孩子的东西她都可以不碰,钢琴却必须要学。教她钢琴的是音乐学院的年轻老师叫陈茵,早就对她失望,一直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报酬给的高。她学了这么多年,弹一两首曲子自然是没问题,只是心不在焉,那音符从她手下出来,像是泡过多次的茶,寡淡无味。
陈茵实在听不下去,说:“美琪,你知道吗,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篮球老师,那样就可以既拿高薪又不用受折磨。”
谢美琪说:“世事古难全!”
陈茵大笑:“美琪,不如我们来聊天,反正你也不爱弹琴。”
谢美琪虽然讨厌弹钢琴,却并不讨厌陈茵,她美丽大方,说话直接。从来只穿牛仔裤,头发比美琪还短。谢美琪说:“那你要怎么应付陈奶奶,我可不想被她唠叨。”
陈茵想了想,一拍手说:“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陈茵说:“美琪,你的理想是什么?”
“离开希园。”
“什么?美琪,我可以和你换吗?你这间屋子简直就是我的理想。”
琴室和书房也是在谢天胜的授意下重新装的,高的书架,白的钢琴,长的写字台,圆的咖啡桌。
“你的理想?太简单了吧?”
“人人都觉得别人的理想简单,那么告诉我,美琪,你的理想有什么难?”
“我得等到十八岁。”
“那确实比较难,时间是最残酷的,不可跨越,不可回溯。美琪,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到了十八岁,你就不再想离开希园。”
“她不会的!谢大小姐那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谢安胜说着大步走进屋里来。
陈茵第一次见到谢安胜,只见他白色棉衫白色裤子,五官英挺,身形潇洒,好似电影明星。他主动将手伸到陈茵面前自我介绍:“谢安胜,谢美琪的叔叔,你是陈老师?”
陈茵伸出手与他握了握,触手温和有力,寒毛都要竖起来,说:“陈茵。谢先生,你好。”
谢安胜说:“陈老师,刚好我要给亮亮办一个生日party,你一起过来吧。”
陈茵还没答,谢美琪说:“谁说我要办生日party?”
谢安胜眉毛一挑,说:“15岁生日,当然要大办,在古代是要行成人礼的。”
谢美琪不说话,陈茵见状,知道不能多留,说:“美琪,我先走了。”
谢安胜说:“陈老师我叫人送你,顺便把请柬给你。”
谢安胜送了陈茵出去,过一会儿进来,谢美琪已经拿本书在看,谢安胜说:“这才好了几天,又要闹脾气?我那天在车上跟你说过了,也不知道你神走到那儿去了,这会儿跟我装糊涂。”
谢美琪这才想起来,似乎真有这么挡子事儿,想出口拒绝,还是卡住。
谢安胜坐到她身边来,握了她的手慢慢梳理着,说:“其实过了这阵子,我就要去永胜上班了,是回国之前就定好的。你就当是陪我尽兴玩一场好了,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你不用说话,不用应酬,穿着篮球衣来也没问题。”
谢美琪被他说的笑了起来,将头靠在他肩上,说:“不要,我要穿你给我买的裙子。”
陈茵第二天来的时候谢美琪就跟她说起生日party的事。“我自7岁以后就没穿过裙子了,陈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穿裙子有什么难,美琪,你不知道吗,你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披块布都好看的。”
“那你来帮我选,看我穿那件好。”说着就拉陈茵进了她的衣帽间。为了她说生日要穿裙子,谢安胜早就又叫人送来十几套礼服挂在里面。
陈茵进去深吸一口气,“美琪,你简直就暴殄天物,你知道多少女孩为了这些衣服恨不得割肉卖血,你却只穿运动衣。”
“你说话老是这么夸张,不过是衣服罢了。”
陈茵叹,谢美琪是公主,理当不知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