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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流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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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五竹低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口吐白沫的马,皱眉迟疑了片刻,便拔出宝剑,结束了它痛苦的挣扎。
然后,五竹隐入草丛之中,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头眺望远处的城门。
离京时,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路的两边挤满了来看公主和王子的百姓,热热闹闹地在讨论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而如今,这里静寂无声,通往京城的大门也已紧紧关闭,门前站着数十名守卫,戒备地注视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声响,而城墙四周,也有八队禁军在交替巡逻着,将这城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入。
此时正是晌午,六七天的行程,五竹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赶了回来,因为他比施叶更了解皇权宫斗的冷血与无情,施叶心中到底是存着最后一丝血浓于水的善念,觉得不管怎样,皇上与媖亲王之间都不会真的发展到性命相搏、必有一人死的地步,所以,她才会觉得若能及时赶回皇宫,就能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可是五竹却认为希望渺茫,但即便再渺茫,他也得一拼。
五竹仔细观察着巡逻的禁军,舔了舔嘴唇。
以他目前的武功,这几十个人他并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如果冒然冲上去、跟他们硬碰硬的话,必将引来更多的援军,到时候就算他脱得了身,却势必会让京城与皇宫的戒严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到时他若想潜入皇宫,肯定会难上加难,所以此刻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五竹压低了身子,慢慢地在草丛中潜行,一步一步地靠近城门。待走到草丛尽头、即将暴露时,五竹停住了脚步,小心地低下身子,拾起了一颗寸大的石子,捏在了三指之中,然后屏息聚力,抬手便将石子冲着城门的一名守卫丢了出去!
那石子上因为被五竹灌满了十足的内力,只见他嗖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守卫的胸口,紧接着便听到那守卫闷声“啊”了一下,便瘫软在地,而石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竟然碎裂成粉,散碎无痕。
周围的守卫以及走近的禁军不疑有他,只当那人是中了暑,纷纷移步过去探询着那人的情况。五竹借此机会,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步伐,悄然神速地掠至城墙下,踩着墙壁便掠上了城墙,翻入了京城之中。
昔日热闹喧嚣的京城此刻像是一座被荒弃的鬼城,商铺全都关紧了门窗,小贩也不再街巷之间摆摊,零星的走在巷子里的几个人也都是神色紧张、步伐匆匆,曾经繁华热闹的景象在一夜之间都化为乌有。
而造成了这一切的守卫们却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持着利剑、在大街小巷之间来来回回地巡视搜罗着他们口中的刺客。
五竹小心地匍匐在屋顶之上,快速地看清了周围的形势之后,未做半分停留,便向着皇宫奔去。
皇宫内也是一片沉寂,正月里的过年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只有来不及摘下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无序地摇晃着,残留出唯一的一丝新年气息。
五竹小心地躲过了巡逻的禁军,轻车熟路地径直去了闲福宫。
“赶紧收拾,别磨磨蹭蹭的!”
还未到宫内,五竹便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女人在大声训斥着谁。
“是。”几个人唯唯诺诺的齐声应道。
“哼。”
五竹落定在屋顶上后,恰巧看到几个身穿盔甲的禁军趾高气扬地离去的身影。
闲福宫里剩下的几名宫女太监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喘,直到禁军离开好一会儿后,他们才松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宫女转过头,说道:“那大家就赶紧去拾掇拾掇,然后就……”宫女语音凄凉,话没有再说下去。
五竹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已听出这声音的正是之前侍候过施叶的宫女步莲,于是便等着那些人散去才轻声落地,从后面拍了拍步莲的肩膀。
步莲没有立刻认出除去黑布的五竹,楞了一下,以为来了贼人刺客,刚想尖叫呼救,五竹抬手在嘴上比量了下:“步莲,是我。”
步莲一听,立马认出了五竹,她紧张地四处看了看,连忙拉着五竹躲进了静悦殿,然后掩上了门。
“怎么是你!郡公也回来了吗?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们怎么还敢回来?!”
看着步莲紧张的神色,五竹心中一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媖亲王府的人现在在哪?”
步莲压低了声音,急忙回道:“我也不清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那日我们本来在打扫,忽然外面一阵叫嚷,接着大批的禁军就冲了进来,说是亲王派人行刺皇上,二话不说,就把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再次回忆起那日的情形,步莲仍是一副惊慌未定的模样,她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只是我们这些奴才是直接被丢进了大牢,然后便是没日没夜地审问,可亲王行刺皇上这事,我们这些宫里的人哪里能知道呢?”话一出口,步莲便觉得自己说的不妥,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后来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说刺客已经招供了,说是亲王暗中指使的。”
“那后来呢?亲王和侍夫如今在哪?”五竹急忙问道。
步莲摇摇头:“不清楚,那日被捕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亲王了。守卫说亲王已经坦白了与我们无关,这才把我们都放了出来。可是,却不知道王府的人被关在哪里。皇上遇刺这事太大了,就算想找人问,也没人敢说的。”
五竹思忖了一会儿,对步莲淡淡一笑:“多谢相告。”
步莲抓住五竹的衣袖,扯住不放,急急劝道:“你这是要去救亲王吗?你不要命了吗?这件事连帝夫好像都受了牵连,被皇上罚着不准离开含光殿半步,你与郡公千万不要莽撞,赶紧离开京城吧!万一惹怒了皇上,说不定,整个王府都要被灭九族的!”
五竹拍拍步莲的肩膀:“没事,保重。”
步莲看着五竹转瞬即逝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五竹知道自己即使再在皇宫里四处乱跑,也未必找得到媖亲王,没准还会浪费了救援的时机,于是便打定主意,去问那唯一一个敢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拜见皇上。”
正在批阅奏折的安帝被这一句没有通传的声音微微吓到,抬起头时,便看到了那站定在案前的黑影。
“……你……是叶儿身边的?功夫不错,竟然没有惊扰朕的护卫。”安帝挑眉看着五竹,“叶儿终于还是赶回来了?”越过五竹,安帝的目光看向了殿外。
“她没有回来,她被吐蕃人扣住了。”
“哦?”安帝面露意外之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吐蕃人……你身为她的贴身护卫,竟然丢下她独自逃了回来?”
“……”五竹没有辩解,反而问道,“听说媖亲王因为指使他人行刺皇上而被捕。”
安帝看着五竹,不气也不恼,缓缓应道:“没错。刺客已然招供。”
“媖亲王也招了吗?”
“她并没有否认。”
五竹毫不避讳地看着完好无损的安帝:“不否认并不代表承认,郡公不信亲王会这样做,所以命我务必救回王府诸人,请皇上告知她们如今所在。”
安帝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叶儿是特别的,想不到她的护卫也如此……胆大妄为!你以为单凭你一人之力,便可以在皇宫里来去自如吗?你不怕朕一声令下,你便身首异处吗?”
五竹神色镇定,幽黑的精瞳之中闪着濯濯的自信:“即便如此,也要见上亲王一面。”
安帝望着五竹,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哼,对待乱臣贼子,你觉得朕还会给她们获救的时间与机会吗?”
听了这话,五竹终于恐慌起来:“……难道皇上已将她们……”
安帝又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她虽然不顾骨肉亲情想要杀了朕,但朕却没办法如她一样冷血无情,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朕没有杀她。”
“皇上将亲王……”
安帝停顿了片刻,似在左右思量,最后终于还是说道:“流放寒北草原,终其一生不得再回安国。”
听到这四个字,五竹刚刚落下的心又被提了上来。
天下皆知,安国以北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只是那里气候恶劣,即便是春夏两季,也常常是寒风呼啸,更不用那里穷凶极恶的几十个牧民部落,因为势力相当,彼此之间争斗连年,毫不手软,更遑论是外来的民族呢!皇上此番虽然没有亲自下手,可是,却将王府的人送到部落的刀下,他若不敢去相救,只怕他们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哼,小子,你自己如今都已命在旦夕,莫不是还妄想着去救她们吧?”
五竹回了神,冷静回道:“行刺皇上本应是诛九族的死罪,可皇上却只是判了流放,也并未派遣大军将郡公一并擒回问责,可见皇上心里还是记挂着郡公的,所以,我并不担心皇上此刻是真的想要杀我。”
“年轻人不要太自以为是,朕留着你,是为了让你有命救施叶回来。她毕竟是安国的皇族,就算她要被人杀死,也得由朕来亲自挥刀。退下吧。”
五竹不再辩驳,对安帝拱了拱手,便又如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于殿内。
站在皇宫的屋顶之上,五竹极目远眺,心中却是踌躇万分,他心里最担心的自然是施叶,一想到马逸筹谋已久的绑架,便怒不可抑,谁知道这背后隐藏的目的会不会对施叶造成生命的危险?可是此刻若不能追上王府众人,一旦她们进入了寒北草原,只怕没有个三年五载,很难将她们寻回。而三年五载的时间,若是她们其中一人遇难,他又要如何向施叶交代?
思及此处,五竹心中再无半分犹豫,施展轻功、迎向凛冽的寒风,疾驰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