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空流连》园葵

12、第十二章 律岩

　　罗铮感觉埋藏在肌肤之下的血液逐渐沸腾，那是习武之人遇见高手时无法抑制的兴奋。他上前一步靠近赫连倾，微微收敛气息，抑住心跳。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警惕，赫连倾微微挑唇，只是眉梢眼角未染半分笑意，连目光都是冷凝的。
　　天字一号房门外，赫连倾转头对罗铮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律岩。
　　然后未作停留，推门而入。
　　罗铮不动声色跟在赫连倾身后，心下却十分诧异。
　　绝色公子律岩？那个跑江湖卖消息的西域人？
　　事实上罗铮并未见过律岩本人，只是多少听说过那奸诈狡猾之人办过的那些不入流之事。
　　比如，他为偷风晴堡堡主的风晴刀，设计勾引了风堡主最爱的小妾。再比如，断水门灭门惨案后他去顺了人家陪葬的武功秘籍。最让人嗤之以鼻的，是律岩凭着自己西域人的出色面皮爬上了魔教教主的床，芙蓉帐暖之时剖了人家的心肝……
　　与坊间传话嚼舌的闲人不同，罗铮知道律岩做这些事都是有理由的，要么是黄金万两的悬赏，要么就是稀世珍宝的优酬，总之需要条件。也就是说，他做的那些事实际上都是买卖，需要报酬。
　　如此泼皮无赖一般的人，难怪会选择一家青楼驻脚。
　　只是，他要从庄主这得到什么呢？

　　“在下在此等了赫连庄主整整三日。”律岩头也未抬，摩挲着桌上玲珑小巧的酒盅，淡淡地道，“在下以为，赫连庄主是个守时之人。”
　　仰头饮了杯中酒，律岩这才看向径自坐于对面的赫连倾，似笑非笑。
　　直到他抬起头看过来，才让人真正了解世人口中的绝色公子并非虚言。

　　所谓绝色，便是他那疏眉色浅，肤白若雪，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的面庞。他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扇叶般的卷翘睫毛，说一句明眸善睐毫不为过。浓黑微卷的头发高高束起，一圈不知刻画着什么图案的银饰紧绕着发髻，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碰撞声。他一袭轻薄彩衣，竟比堂里那些迎来送往的姑娘还鲜亮惹眼。
　　如此这般，一股异域风情豁然眼前。

　　只是可餐秀色在眼前，赫连倾是见怪不怪，罗铮则是无意欣赏。
　　装修考究的雅间内，只听赫连倾闲闲一笑。
　　“哦？如此说来，律岩兄艳福不浅啊。”不做解释，赫连倾端起身边人满上的酒盅，冲着律岩虚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确实也不需要解释，专心品酒的人本也没打算慌急赶路准时赴会。老实站于赫连倾身后的某人，想起这一路上赫连倾悠悠然然的样子，忍俊不禁。
　　敢情是自家主人把人家骗来这青楼等着的？
　　“你！”姣好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强压怒意的律岩冷笑一声，“赫连庄主若无诚意，何苦千里迢迢把在下召到这淮阳城！？”
　　“诚意自然是有。”似乎没看出律岩的不满，赫连倾声音轻快，微笑着问道，“如若不然，律岩兄缘何在此等上三日？”
　　“好！在下相信赫连庄主人品。”仿佛适才愤怒的人不是他，律岩起身为赫连倾斟了杯酒，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要赫连兄兑现承诺，在下定然不会辜负赫连兄的诚意。”
　　两人对视一笑，举杯轻碰，皆是仰头饮尽。
　　“有劳律岩兄一月以来流连灵州，关于那烟眉仙子……”赫连倾声音微沉，有意停顿，意有所指地看着律岩，微挑唇角等待着。
　　律岩皱眉迎向赫连倾无甚感情的目光，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端倪。这完全不似谈论自己母亲的语气，简直让人胆寒。白云缪使出这招引赫连倾现身，果然没错。
　　沉吟片刻，律岩道：“半真半假。”
　　罗铮听得直皱眉，此话说得毫无意义。
　　毫不掩饰的怀疑神色以及难以忽视的锐利眼神，那安静站于赫连倾身后的侍卫……律岩状似无意地看过去，只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
　　武功不足惧，只是那气魄……虽说自身武功出其右，却也不愿与之为敌。这便是出自听雨楼的死士？若个个都是如此，那些谋划多年的老狐狸们恐怕是打空了算盘。
　　“此话怎讲？”眼前人所有举动尽收眼底，赫连倾不动声色地问道。
　　“赫连兄相信是真，她便是真。不信，她便是假。”玩味地笑了笑，律岩举箸挟菜。
　　“律岩兄要以此来换我的诚意？”停下端起酒杯的手，赫连倾冷笑道，“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些！”
　　“在下并非愚弄赫连庄主，那烟眉仙子住在白府。白云缪戒备得很，在下出入白府几次，都未曾得见。”眼见赫连倾面露不耐，律岩举杯敬道，“若仅如此，在下自无颜面来此会晤。一日夜半，在下潜入白府女眷住处……”
　　停顿片刻，见赫连倾再次正视自己，律岩才又出声道：“在下看到白云缪从其二夫人房内出来，转身进了同院西厢房，开门的女子……白衣胜雪，翩翩逸仙，与赫连兄给的画像相比，七分相似。”
　　七分相似？
　　赫连倾暗暗皱眉，派去的暗探也曾多次潜入白府，却毫无线索。安排人住在丫鬟住的厢房，恐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既然送出烟眉仙子即将现身的消息，为何还遮遮掩掩，隐隐藏藏？如此，这消息恐怕是白云缪放出的噱头无疑了。心下明了几分，赫连倾端坐不语。
　　说了这么多，哪怕说那女人与烟眉仙子七分相似，也不见赫连倾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律岩心下纳闷，张口道：“至于是真是假，恐怕还需赫连兄亲自辨别。在下惭愧，能做的仅此而已。”
　　“罢了，有劳律岩兄。”不再废话，赫连倾起身欲走。
　　“你可知此次武林大会目的何在？”律岩忽地问道。
　　推开门等在门口的罗铮闻言看了过去，赫连倾停住脚步，却未回头。
　　“杀你。”轻飘飘的二字脱口而出，律岩捋了捋两颊鬓发，微笑道。
　　“那又如何？”
　　“即便如此，赫连庄主依然要前往灵州，赴这杀局？”
　　“哼，律岩兄费心了。”不多停留，赫连倾甩袖而去。
　　“我要的那东西？”律岩急躁起身，慌忙问道。
　　可门口哪还有赫连倾的影子，气急败坏间律岩听见那人轻运内力传来的一句话。
　　“去麓酩山庄找洛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