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邪离

2、2

　　第二天来到学校，苏依然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放下书包，然后拿出书本开始温习。平常的她并不如此。她会和围上来的女生闲聊，只是今天没有，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智来到班里，她能够感觉到那双恶狠狠的目光，但是并没有抬头，以示自己的镇定。实际上她是害怕的，她心里嘈杂而烦躁，她奢望此刻能够有一张保护罩。她知道一些时日的煎熬如今必不可少了。
　　智走上前来，问她，我的手机呢？

　　你不是说过送给我了吗。苏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但仍然有人发现了这边气氛不对劲，纷纷侧目。
　　但我们已经分手了。手机还我。林智放开音量，故意让所有人听到。
　　手机不见了，昨晚我在公车上遗失了。她说。
　　那你陪我啊。他说。
　　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我慢慢还你行不行？苏败下阵来，眼里的泪水直打转。
　　噢！我差点忘了，你家那么穷，哪里来的钱还。但是手机是你弄丢的，还两千得了。
　　智说完话轻蔑地笑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莲是苏最要好的朋友，她走到苏身边坐下。
　　你跟他怎么了？莲说。
　　没什么，我只是……苏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又有不少女生七嘴八舌地围了上去。

　　我靠！你装什么可怜啊，还没演够吗？怕死别人不知道你可怜是不是？家里穷就算了，装什么有钱人，也不怕丢人现眼，居然还弄丢别人手机，不要脸。智坐在座位上说道。
　　这时候一个男生掺进了一脚，说，真的是弄丢的吗？我昨天去奥维修手机，好像看到她在卖手机哦。
　　苏脸色一白，抿住嘴唇不说话。

　　上课铃响，这一幕落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那么快结束。流言的速度是惊人的，许多学生都开始讨论，内容不过千篇一律的鄙视她的话。但苏并没有过分解释，只是对莲说了事情的经过。莲因此愤愤不平，想要替她泄愤出气，却又束手无策。

　　只是苏自己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必在学校装出一副很有钱的样子。她安慰自己说无所谓的，做回自己就好，他们总不能说上高中三年吧。但那股不被理解的疼痛难熬孤立无援，一直折磨着她。她是不被理解的。甚至有人义愤填膺地扬言要揍她一顿，只是苏自己却也不觉得怎么可怕。
　　她早就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那些人丑陋的嘴脸，装清纯装可爱的女生，色胆包天的男生，每个人都能让她彻底绝望。她曾经也被人打过一顿，在初二的时候。她对亲情、友情、爱情不抱任何希望，她活着只为了自己。只有莲一直在她身边，给她力量，给她理解，给她微笑。让她似乎能够看到那清淡微弱的光亮。

　　她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她也不必担心父母下岗，不必为了父亲去做别人的玩偶，也没有人胆敢取笑她。但这也仅仅存在于想象。她比任何人都要深切体验到这社会本身现实的残酷与冷漠。

　　莲对她说，要坚强。要一直坚强。

　　流言总是奇怪的，也是容易被人嚼烂了的。人们已经慢慢淡忘掉这些事情，而苏也升上了高二。
　　高二要选科分班，幸运的，苏和莲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莲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却是没有苏的耐看和早熟。只是她却有很幸福的爱情。
　　她和她的男朋友洛在一起已经将近一年，几乎天天都粘在一起，是众人皆知的大众情侣。苏与洛并未深交，仅仅因为莲的关系同他吃过四五次饭，此后便只是点头之交了。

　　苏只知道洛是不好惹的，在校内校外都混得不错。莲当时就想让洛帮忙去为苏报酬，但恰逢洛在学校犯了事，被记大过，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作罢。苏没有介意，觉着这样倒好，自己并不想再惹事生非。

　　苏和莲还是同桌时，常常听到莲提起洛，语气总是暧昧娇嗔的，埋怨的，内容大多都是些琐碎的事，多的是抱怨，好像自己不得不选择同洛在一起。但幸福与否，也只有在一旁的苏看的清楚。洛几乎一到课间就来找莲，所有的饭钱也都是他包了，每天还会送上早餐和零食饮料，莲吃不掉的便统统给了苏。她常常说这个买错了，那个不爱吃。苏坐在她身边，看着这样的幸福快乐怅然若失。

　　怎么的她就得不到像莲一样的爱情呢？苏是羡慕的，甚至是妒嫉的。她并没有哪个地方比不上莲，细想也是好上一倍的。不论是外在还是性格。

　　苏不知道，其实洛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情侣来说，吵架当然是常有的事。而相处越长时间的恋人，小分小合也是不能避免的。在争吵中，莲总是不肯屈服的一方，即便是知道错在自己，也不愿意低头。她相信如果一个人真的在意自己，是可以包容这些的。她相信洛是深爱她的。

　　大的争吵总是会有许多铺垫，是由各种细小的问题集合起来的爆炸。所以也许看起来甚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能有燃起灾难的作用。

　　莲这次是因为一条来自洛和他们班女生的暧昧信息而大发雷霆，洛这次却也丝毫不让步。一是气她未经允许便翻看他的简讯，二是自己也觉得这么长久以来有些厌倦了。莲却不以为意，认为倘若洛是正大光明的，便不会在意这么几条信息，更何况她又不是没有给机会他解释。所以，错不在她。二人僵持着，开始冷战。

　　苏也劝过莲，但是不起什么作用。

　　那天晚上苏收到洛的短讯：
　　那个女的只是发错了信息，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苏回道：
　　那为什么不解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希望我跟她解释吗？
　　嗯？当然啊！怎么这样问，你不想哄回她吗？更何况这也不是我能支配的事。
　　我受够她了。算了不说这些，现在有空吗？没人陪我吃饭，我好可怜啊！

　　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去吗？但是他是莲喜欢的男生。不去吗？可是他们之间已经算是分手了。只不过是一顿饭罢了……
　　思忖了好一会，还是决定穿戴整齐出了门。

　　洛的身形很挺拔，人也长得俊。头发凌乱不羁，身子歪歪地靠着树干，双手插进裤袋，一副颇合身的痞子相。他是看着苏的，那种眼神让她无所适从，像初恋的少女般，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把目光转向别处。

　　苏走了过去，洛乐呵呵地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笑什么呢！亏你还笑得出来。苏有些不满，也为了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羞怯带来的尴尬。
　　我见到你就高兴啊！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洛故意说了前面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又一下子用后面的话把它们统统卷盖了过去，那未说完的另有深意的话便想猫尾巴一样悬在心头，搔得人胸口又闷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