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惊雷》凛冽

1、雷兆

　　清康熙三十年秋某日午后，乾清宫寝殿内

　　“贵为天子，威名远播，为何，朕从未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如此孤独冷清寂寞凄凉呢？”康熙帝站窗前，几丝秋风从缝隙渗透进来，为他成熟刚毅的脸庞平添几点脆弱。身后的李德全为他披上褂子，康熙不禁叹口气，转身欲走。

　　“轰隆”一声闷雷从天边云层中传来，康熙一惊，快步走到大门前看去，只见远处太和殿上空阴云密布，不时还有隐隐光亮在云中闪动着。正在诧异间，又是几声脆响，数道电光随着雷鸣一起降下，狂风骤起，大有倾盆欲泄之势。
　　“李德全，怎么近年时常这样，九月天还有这样的雷声？”康熙抻了抻身上的褂子，手臂上顿时鸡皮疙瘩冒了一片。
　　李德全赶紧搀扶住他，嘴里只是说着：“回皇上，雷滚九天，象征赫赫皇威，吉兆，吉兆。”
　　康熙听了不以为然，刚才的闪电还在他眼前晃着，他突然想起来：“传朕的话到上书房，就说早早放了阿哥们回去罢，下雨天没得受了凉，朕可受不了后宫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在上书房里，四阿哥胤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一抖，大大的墨点盖住了清秀的字迹。“又得重来了。”胤禛懊恼的把笔丢向笔洗，却不防笔又从笔洗跳进砚台，一时间水花与墨渍齐飞，俊脸与白纸共花。小太监上来伺候，看了他主子脑门儿上颧骨边儿的斑点，一边憋着笑一边想：“这么一来主子可是最像万岁爷的了。”
　　“死奴才，连你都敢笑话我？”四阿哥眼尖，看见他笑忍不住抬脚要踹，门口及时传来通报声：“传万岁爷口谕，看天色怕是要降雨了，今儿个就请各位阿哥早早回去吧。”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声，书房里的人都是一凛，四阿哥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便由小太监伺候着出门了。迈进永和宫时，里面正热闹着，四五个嬷嬷宫女追着小皇子上窜下跳，胤禛到门口的时候，小皇子胤祥刚好以耗子般的时速飞扑到他怀里。
　　“呦，这又是怎么着了？”四阿哥有些不悦，特别是看到胤祥哭花的脸和一众奴婢见了自己后想笑不敢笑得奇怪表情。
　　“回四阿哥话，”一个小宫女挪过来，“十三阿哥害怕这雷，奴婢们怎么哄也哄不好。”
　　四阿哥低头看看还在卖力痛哭的胤祥，小声问：“十三弟，一个男孩子家，打个雷至于吓成这样？”
　　胤祥抽抽嗒嗒地说：“我，我，呜呜呜，四哥，我看见女鬼了，呜呜呜”
　　“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来的女鬼？”胤禛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密了，只能领着弟弟在软榻前坐下。
　　胤祥一抬头，立刻惊恐地往后退：“四，四哥，你也有，女，女鬼，就在你旁边，跟你一样，绷着脸，脸上还一道道的。”
　　四阿哥扭头看看四周，心里这个气啊：这么小个东西拐着弯儿骂我像鬼？行！等我找人来熬汤药苦死你。心里这么想着，便赶紧吩咐人传太医来给十三阿哥看看。
　　小太监一迭声答应着，不一会就带进来一大批人，什么太医神婆萨满嬷嬷，这个说“受了惊吓，且开两副安神的方子”，那个念叨“天灵灵，地灵灵”，还有摇着伏魔铃铛满屋乱晃的。十三阿哥哪见过这么热闹的阵仗？这会子倒是不哭了，躺在软榻上一个劲儿拍手。

　　正乱着，门外一声怒喝：“这是干什么呢？”所有的人定睛一看，赶紧跪下口称万岁。康熙站在门口，满屋子香烟缭绕的都快看不清人了，看看报病的十三阿哥明显精神好得很，再看看明年就要大婚的四阿哥满脸都是墨道道。康熙怒从心头起，坐在榻前手拍着茶几：“你们拿这后宫当天桥儿了？倘或吓坏十三阿哥，看朕怎么治你们的罪！”

　　一众人都吓得跪在地上发抖，这时角落里一个一直都没动没说话的道士走出来，见了康熙也不跪拜，直截了当地说：“贫道有话不得不奏。”
　　康熙不满地瞟了他一眼：“说！”
　　老道拈拈胡子：“十三阿哥所见之物确有，只不过并非女鬼，乃是阿哥命定的桃花劫数！”
　　康熙皱紧眉头：“狂言悖语诅咒阿哥，你脑袋不想要了？”
　　老道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由不得皇上不信，几年之中，其他阿哥也可能受此惊吓，至于四阿哥该看的，十三阿哥已经替他看了，何况四阿哥今日面带避邪符咒，眼界便失了灵气。”
　　四阿哥在一旁大晕：瞧我这张避邪的脸啊。

　　康熙又问：“依你的说法，朕这些皇子都逃不过了？”
　　“非也，凡是有此情形之人，包括四阿哥，都是皇上最可倚重之人，均有经邦纬国之才，只是美人关怕是不容易过，而这些桃花既是阿哥之劫，也是大清之异，国之兴乎衰乎，端看阿哥们如何应对了。”
　　康熙听到这里，全身汗毛都立得直直的，沉思半天才说：“还有遗言么？”
　　老道闭眼一笑：“皇上不会杀贫道的，贫道早已算出泄此天机只能得到三十一年牢狱之灾，若是皇上一意孤行，就请说一个杀字试试？”

　　康熙哪里信这个，憋足了气从牙缝中挤出“杀”字刚半个音，就听“喀喇喇”一声，继而门外哗啦一下，十三阿哥立刻缩到墙角，嘴里喊着女鬼复又大哭起来。小太监赶紧来报，说院子里的海棠树碗口粗的枝子被刚才的雷劈成三截！
　　康熙这会子也镇住了，倒是那老道不紧不慢走到软榻前问：“敢问十三阿哥，看到了几个女鬼？”
　　十三哭着数：“两个，不，不是，三，三个。”
　　“那刚才四阿哥身边几个？”
　　“两，两个”
　　四阿哥在一旁感叹：失败！我竟然不如十三弟！
　　老道捋着胡子点头：“好，好啊，皇上，十三阿哥前途无量啊！”
　　康熙拍着额头直犯迷糊：桃花劫还前途无量？得，这个儿子我得好好看着他，万一错上一半点儿，圈之！想到这抬起头，凌厉的眼光看了看道士说：“下去全你的牢狱之灾吧，来人，带去刑部大牢，交待下去好生看管，说不定明年朕还用得着呢。”
　　老道转身就走，一面出门一面仰天大笑吟道：

　　盛世皇朝盛世家，人中龙凤遇桃花
　　从此紫禁无宁日，你是风儿我是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