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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鬼蜮之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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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高中已经没有往日的热闹了。
许可低头静静地穿过过道时,突然间想到。
也是,眼皮底下出了人命,还有几个人敢乱跑?
环着过道的绿化带蓊蓊郁郁,曲成诡异的弧度延伸向欧式的阶梯教室。
一抬头,便能看见灰白色的墙壁上覆满了爬山虎。看得久了,仿佛那青藤也会蜿蜒而过呼啸而来一般。莫名的,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来到后门,正想敲门请值班室的老爷爷允许通行的时候,墙角传来的低呼使得她的身形一顿,心底的寒意迅速向四肢蔓延。
僵硬地看向声源,却意外地看见了两名少年。
一个穿着全黑的休闲服,微青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望过来的时候,让许可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仿佛任何秘密在她眼中都是无形的一般。
整个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许可心里偷偷地想着。
另一个套了件鲜红的T恤,隐隐露出里边白色的衬衫衣领,外边却又加了黑色的大风衣。
许可不禁皱了皱眉。
奇怪的品位!
没等她打量完,那少年的脸便凑了过来,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嗨,我叫尉迟穆灵。这位是我的助……呃,女朋友,微生。”
许可颇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依旧板着脸的黑衣少女,又被伸到眼前的手吓了一跳,迟疑了会儿才呆呆地伸出手碰了下他的指尖算是握了手,又忽地收了回来。
尉迟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冲微生笑:“看看,这才是正常女孩子的表现嘛。说起来,我好像没见你脸红过哦?对了,可爱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许可。”许可没意识到他的话外音,喃喃地说着,好奇地看了看依旧没有表情的微生。
“哦,可可这么晚了还到阶梯教室附近来做什么呢?”尉迟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很随意地丢出一个问题。
这人有个坏毛病,见了谁都称兄道弟,尤其是见了年轻的女孩子,态度亲密得仿佛他已经认识了你好几十年一样。而且还特喜欢恶心吧拉地叫人的名字。
“我、我是通读生……”显然许可被他那一下拍得心惊胆颤,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领的是后门的通行证。”
“可可每天都要来自习的么?”
“嗯,是啊。”许可左右打量了他们良久,“你们……好像不是青川的学生?”
尉迟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翻墙过来的。青川防贼也防得太严了点吧,居然在墙头扎那么多碎玻璃片……”
许可僵硬地掀了掀嘴角,脸上分明写着“怪胎”两个字。
“借一步说话。”黑衣少女终于蠕动了唇瓣,冷冷甩出一句。她的声音很空洞,苍茫茫的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许可迟疑了一下:“呃,好。”
很吵。
被窝里的人动了动,模模糊糊地抱怨着。
敲门声响了又响:“可可,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许可好不容易从被褥里抬起头来:“没事的,妈妈。”
“真没事儿?”门外的人不放心,又低声问了句。
许可有些不耐烦:“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嘛!”
“这孩子,怎么回事?以前这时候不都是早就睡了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连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了……”门外的嘀咕声渐渐远去。
轻叹一声,重又把自己摔回被褥里。
以前的自己,都是9:30回家,10:30准时睡觉的。
许可心底忽然生出莫名的寒意,猛然抓过床头的闹钟:2月28日,十点五十七分。
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错了?
她忽然全身瘫软了下来。
以前,以前不是每到晚上10:30,无论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都会睡着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几天她睡得比平时晚了那么多?而且,还是一天比一天睡得晚。说不清到底自己在怕什么,可就是不敢睡着。
更奇怪的是,无论晚上睡了多久,白天总是会觉得累。
要不要……跟妈妈提呢?
许可头疼地寻思着。
还是不要了吧,免得又让她担心。
“秦少空。”微生言简意赅的话蓦地传入耳中。
“其实我们是受委托来查秦少空的死因,希望可可合作一下。”尉迟紧跟在后头解释。
秦少空……其实是个好人呢。
别人都说他霸道冷血成天只知打架闹事,可作为他的同桌,对于他的好,她却是知道的。
仿佛又看到他一脸酷酷地甩出四个包子和一袋豆奶:“喏,看你瘦得跟电线杆似的,影响本少爷的视觉感受,就便宜你了!——什么?不吃?!MD本少爷第一次买早餐你敢不吃?哼,好啊,那下次那什么赵昭再欺负你,你可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棺材脸!喂,你别乱想啊,我是不想看到非洲难民一样的脸色才帮你的!啊哈,这才乖嘛,全给我吃了,不准剩半点儿。——还有,今天的卫生就交给你了……”
那时许可头一次见人一边用行动关心自己一边用语言拼命地掩饰他的关心一边努力装出凶狠霸道的样子,又想到他极差的口碑,觉得很有趣,暗自想到:其实秦少空,也有他细心体贴的一面嘛。
他的冷淡的眼掠过她时泛起的丝丝涟漪,他的紧抿的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时微微的颤栗,他的修长的手指扶住她的腰时无法掩饰的心跳与狼狈……一切的一切,仿佛从不曾离去般,那么清晰地在脑海中跳跃。
心跳猝然狂乱起来,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感的窒息压了过来。
许可花了好大力气才掀开被褥,大声喝道:“谁?!”
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有一瞬觉得这只是错觉。
没等她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她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打开了卧室所有的吊灯壁灯台灯,摸过MP4塞进耳朵。
MP4里夹杂着轻柔却又空洞的声音,许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半冷(秦——)半暖(少——)秋天(空——),云(秦——)贴在(少——)你(空——)身边(空——),静静(空——)看着(的——)流光(死——)飞舞!”
无数的声音在反复叫嚣:秦少空的死?秦少空的死?!秦少空的死!秦少空的死!!
许可惊叫一声,反手扯过耳机线一把甩了出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被惊动的许母在门外喊了一阵,突然撞门冲了进来,“可可,可可你没事吧?”
许可双手捂住耳朵,闻言抬头怔怔地看着她:“我不知道……”
“可可?”许母小心地唤了唤。
许可仍是目光呆滞地喃喃着:“不要问我,不要问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许母慌了神,连忙冲向电话拨号:“喂,是师叔吗?是这样的,可可她这几天有点儿不对劲,睡得一天比一天晚,就好像灵力透支了一样。尤其是现在,整个人呆呆楞楞的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嗯,师叔有空过来一趟吗?……啊,没空?……什么,让亦溪族人过来看看?哦,好的,那就请那位小兄弟快点儿……”
刚搁下话筒,许母心底的奇异感觉更甚,下意识地看向许可,发现她一动不动的歪在床头,似乎已经睡着了。
许母有点担心,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手指顺溜滑下鼻翼,呼吸很平稳,看来已入睡了。
安心地吁了口气,眼神淡淡地划过闹钟:11:58分。
心跳瞬间又漏了一拍。
许母暗暗笑自己多滤,掖好被子,熄了灯正拉门要关,蓦然发觉被子里浮起一缕黑雾。
黑雾逐渐扩大,如云般化成了黑漆漆的人形。
许母完全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那团黑云转身抬头,——正是许可的模样!
黑雾状的许可好像没看见许母一样,移步窗帘,隐入墙内,迅速消失不见。
努力稳住心跳声的许母这才惊叫着拧开灯冲向床头:许可平静地睡着,除了眉间乌气浓厚了点儿,并没有任何异常。
许母刹那间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