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北***B

6、章四 女娲后人

　　“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头在想些什么”
　　玖月轻轻敲了敲，苏檀白摇头，道：“那能想什么，就是想想回去怎么跟凤师兄交……”
　　话语未落，一阵邪风刮来，带来点点血腥之气，苏檀白眸飞快闪过一丝惊诧，旋即蹙眉。踏在溪中便立起身来。

　　胭脂色的花叶逐水飘零浮沉。
　　一只漆黑的手伸入水中托起一捧清水，那手十分奇特，上面布满繁杂的暗金纹路，涓涓细流自他指尖流去，水面上散开点点涟漪，惟独留下一点绯色。
　　来的也是一行两人，苏檀白隔着枝叶看的并不真切，设下结界隐去两人气息。
　　玖月朔风也跟着他张望，妖瞳的眼力过人，看的比他清楚些。两人中一人红发，生的一双深邃妖瞳，竟然也是异色，一乃猩红，一则赤金，面容与玖月所见过的神族大有不同，狷狂邪魅，耳尖而翘，带着连串琐碎繁杂的首饰，在阳光下明晃耀眼尤为夺目。
　　另一人则大不相同，一身萧索肃杀的黑色，乌发披肩，双手露出的皮肤竟然也是漆黑，还生出了一些暗金色的纹路，双眸却缚上了白绸，也不知是目恶疾还是另有其他。
　　那人正半跪在溪边捧了一捧水细细嗅着。
　　玖月朔风不解道：“躲他们做什么，又不是打不过。”
　　这话说得有些口气颇大，然而实则乃是玖月朔风真心之言，他本就是天资极好，有勤于修炼精于征战杀伐之术，平日多得凤音‘指点’，对付这两个魔族自认是绰绰有余。这点苏檀白自是知道的，但一来他不愿将玖月扯入六界纷争之中，二来杀戮之事他能免则免。
　　想到这便难免叹息，其实神魔本是同处于巫族一脉，如今闹得那么僵，为毛啊……
　　“血腥杀戮之事，能免则免吧。”
　　“那你不怕他日他们杀你族人？到时候他们可不会能免则免。”
　　苏檀白忍不住回头看他，似乎有些惊奇，想不到平素慵懒淡漠的某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那什么眼神？”
　　苏檀白轻声咳了一声，收敛了神色，好声好气的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下句话不会还想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玖月翻了他一记白眼，苏檀白这才想明白他们师门实则难以熏陶出一位面慈心善的人来，便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瞧那两人，不说话了。
　　玖月替他伸手压低枝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哥说，对敌人仁慈就是自己残忍。”
　　苏檀白叹了口气，道：“想来令兄是位不太乐意对自己残忍的人。”
　　玖月离家久矣，回想起唯一的兄长，难免神色中带了一丝思念，但旋即又正色道。
　　“不，他是一个敢于对自己残忍，然后以对别人更加残忍来对自己仁慈的人。”
　　什么叫高人……
　　苏檀白想着，大约这就是。

　　“嗅什么呢嗅，本大爷竟不知你这黑鬼的原身还是头狗？”红发少年年纪看起来比黑发的那位要小的多，口气倒是十分霸道。
　　黑发男子一点没起，反倒是笑了笑，道：“寂罗，我要是头狗，你昨夜就是被狗上了。那要真算起来，你说你那叫什么，母狗么？”
　　闻言被唤作寂罗的魔族少年面色一红，勃然大怒，提起大刀便像那人砍去，黑发男子收手堪堪躲开，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来，笑道：“哦，这可是发情要咬人了？”
　　寂罗横刀，魔气顺着刀身流露，暴饮鲜血的魔刃一时又躁动起来发出嗡嗡鸣叫，厉鬼恶魂从刀身上游走而出，显然是要发大招的架势。两根漆黑的手指却飞快的卡上刀尖，那些鬼魂一时之间凄厉的叫唤起来，化作袅袅青色烟火。
　　“没见过你这么经不起逗的，说句玩笑话罢了。”
　　红发少年对着他啐了一口，骂道。
　　“□□。”
　　“你这是想我兄弟了不成，这可不行，我吃醋了，不高兴。”
　　“切，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人沉声笑了笑。
　　“多谢了，我等魔族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了才坏事。”
　　见男人刀枪不进，寂罗骂的扫兴，索性收了刀，将话题扯回来。
　　“你这黑鬼到底在嗅些什么。”
　　“灵气，我若没出错，方才此处有些美味。”
　　“神族？”一提起神族，寂罗妖瞳中立刻闪出亢奋的光。
　　“不，比那还要好，是娲皇的后人。”
　　“女娲后人？那不也还是神族？”
　　“不，她们早已被开除神籍。”

　　两人言谈之间用的是魔族的俚语，苏檀白听得不大真切，但约莫着能猜出意思，听到娲皇后人四字时却实打实的愣了一番，脑子里正空了一番，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子后头传来。
　　寂罗一改怒态，转头扛起大刀一挥斩断那些碍事的灌木，花木在空中飞扬，引出那藏于其后的少女，人首蛇身，苏檀白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定眼瞧真切了，寂罗越是得意，被他唤作黑鬼的魔族嘴角也扬起一丝邪笑。
　　“嘿，黑鬼，没想到你这家伙的鼻子真是个狗鼻子。”
　　这话褒贬各半，黑鬼只是笑笑，颇有些纵容的意思。
　　那姑娘本就已是惊弓之鸟，见二人如此，寂罗又舔了舔唇，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这条小蛇看着倒是娇嫩，北堂那个家伙老是说好东西要炖着吃才补，不过老子还是喜欢烤着吃，黑鬼你倒说说那样好些？”
　　被人当面商议怎么处理自己尸体的事，任谁都忍不住生出些恼怒来，少女更是下意识便甩了寂罗一尾巴，再回过神来便掉头就跑。
　　寂罗又怎会让煮熟鸭子飞了，一声冷笑，只见光阴重叠，他如闪电一般出现在少女眼前，挥刀横斩，威力十足。

　　苏檀白不忍再看，闭目挥去一道白光，两道灵力相冲，少女自觉掩面，耳边乍然想起雷霆之音。苏檀白长叹一声，转头对玖月朔风十分凄哀道：“师兄，师弟修为尚且不足，难以对自己残忍了。”
　　那人神色虽是凄哀无奈，但一双乌色眸子却是含笑。

　　玖月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知道你唤我师兄便无好事’，然而事后苏檀白研究断袖一疾多年，发现其中有种病症叫做‘忠犬’，苏檀白深感说的便是玖月朔风。
　　一杆银枪掷出，横插在寂罗与蛇女之间，玖月正要飞身而出，苏檀白却将人拉回了几分，玖月回头，目光中带有几分询问。
　　“师兄，事已至此，便做绝了吧。”
　　玖月的目光一时变得有些不可置信，他心想苏檀白这样人，怕是见不得红的才是，便是叮嘱也因说些什么，要留分寸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流的话，口头上一句‘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万事小心。”
　　“我知道了。”
　　多年后，玖月回忆起来才觉得苏檀白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他虽然厌恶战争杀戮之事，但许多事上，远比许多人都要果决。

　　玖月如鹰掠过溪面，挑起长枪，那枪在他手中便如银龙出水，枪锋错开刀刃，冰蓝色焰火自枪头冲杀而出，逼得寂罗连连退了几步。
　　玖月的出场明显另当场两只魔族大大吃惊，寂罗年幼尚且好说，黑鬼脸色都青了。
　　他在魔族之中已然算是精于勘察之人，便是比他力量强的多的，他也能从周遭的蛛丝马迹之中看出一二，但乃至玖月出手之前，他都只能觉察女娲一族特殊的灵气，不由大大的提高警惕。
　　黑鬼仔细打量，但见眼前之人，也如寂罗一般生的一双妖瞳，心道，想来也非妖即魔，但他手中使得长枪绝非魔界之物，以草木为本，乃是神器。又细细想来，方才的第一击，那也确实是神族的招式。
　　还有人！
　　脑子里立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同一瞬间，他朝着那人袭来的方向挥掌，掌心奔腾出黑色滚金的藤蔓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飞快的生长，尾端却尖锐的闪着诡异的光。苏檀白叹了一声，是再也躲不下去了，从枝叶间轻灵的跃出来，雪白的衣袍在空中被往来的风撕扯成蝶的模样，难以想象好看。
　　淡金色的日光下，他如飘零的雪片一样落下，点足在黑金相间的藤蔓上借力又跃起，却发现一个十分糟糕的问题。
　　方才他忘记穿鞋了。

　　苏檀白有时候是个让人挺无语的家伙，脑子像是天生缺了某根弦，老是在一些细微末节上掉链子，自己却全浑然不知。
　　皮肤在接触上那黑色藤蔓一瞬，他刹那的慌神，远离以后才发现那东西已顺着他的肌肤吸取了不少灵气，枝干结结实实粗了一圈。身子在空中脑子里却蓦然有种想再踏上去的冲动，简直是见鬼。
　　正这么想着，目光与黑鬼交错，四目相对，他看到那人邪魅的笑容，像是已然胜券在握。

　　苏檀白是一个标准的既不能打又不太耐打的神族，简单来说他是个医疗包，原本就该被一群战士与T重重包围，乃是战场上的重点保护动物。故而玖月砍瓜切菜一般的将寂罗打的苦不堪言的时候，一扭头发现若是寂罗叫做苦不堪言，那么苏檀白那打法绝对叫生不如死。

　　玖月家族在异界算是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大家族，玖月朔风的老爹又是不管事的老家伙，打他懂事起便是自家那位愿意对自己狠绝，又能对他人更加狠绝的长兄当家。
　　玖月大哥虽然少年早成，然而有很多事情还是考虑的不甚周到，就好比对于玖月朔风的教育来说，很多时候忘了要避讳下头的一双弟妹。这直接导致了待到他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天之颇高玖月朔风已经以武力值暴表而闻名于异界了。
　　后来打包给了鸿钧道君，遇到了宿命中的克星，凤二师兄，凤音出生火凤一族，本就是凤凰里头的战斗凤，加上博毓护短，两位师兄在一块那绝对是逆天的存在，玖月才吃了大亏。但从小打到大，他就没见过那么蛋疼的打法——
　　一招缚魂咒，跃开三步，堪堪避过那些尾随而来的攻击，再丢个水煞咒。
　　啧啧啧，玖月在心中暗叹了一句，真叫一个不忍直视。
　　看了两眼，都不等苏檀白再跃起来，他一杆子长枪投过去化作幽焰火龙，叱咤着喷出一片烟火，烧的黑色藤蔓节节败退，寂罗却借着这个空隙运住了气力使出杀招，玖月朔风冷笑一声，凌空腾身躲过杀招，退了两步，冷声道。
　　“小点心，退下。”
　　苏檀白也知自己也就是个拖后腿的命，便抽身出了战局闪到那姑娘身边，道：“我先带你离开。”
　　蛇女正被这大起大落的局势弄得有些无所适从，听了这话望向玖月，目光游移，犹豫不决。
　　“这样不好吧……”
　　苏檀白叹了一声，知她担心，便指着那幽焰火龙道：“无碍，我师兄那样的兵器少说有十来件，我们莫要饶了他的雅兴，你在此处，反是令人分心。”
　　说着便伸出手来邀她。
　　这话其实是苏檀白说的体面话，玖月朔风打起架来大多数情况下会渐渐进入人我两忘的状态，所以方才苏檀白一直担心说不准什么时候玖月朔风一个亢奋便将这姑娘一同灭了。然而小蛇女显然是不知道这层深意的，羞答答的低头腼腆的将手伸了出去。

　　转眼间移形换影，周遭景色聚变。
　　蛇女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与苏檀白在一洞穴之中，洞穴之外景色虽然优美，然而却无路可行，若非是有飞升之术，不然断然离开不了此处。
　　“此地再无人打搅，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为何会离群索居？”
　　“妾身不过一介妖物，不知先生所言谓之何意？”女子的声音怯怯的，听着十分惹人怜惜。
　　苏檀白伸手替她捋顺耳鬓的碎发，这样做亲昵的让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但那人的目光却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冰冷的意味。
　　“你不是妖物，是女娲一族的后人。”
　　女子一怔，收敛了那些懦弱的神色，变得坚定了许多，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笑意，眼中却微有泪光闪现。
　　“先生是神族，也要诛杀我族么？”
　　苏檀白闭目，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