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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木刀年代(九) ...

  •   银时、高杉和桂回到的村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一路上的行人都被他们一身的血污和伤痕给吓得退避三舍,议论纷纷。
      而更大的骚动,出现在他们回到村塾之后。一屋子的同学都茫然而焦急地等待着呓的归来。然而没有等来呓,却等来了三个满身鲜血的狼狈家伙。
      在他们三个踏入大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立即随着他们的靠近铺面而去,一屋子的男孩看着满身鲜血的三人,集体倒吸了一口冷气。
      “高杉,银时,假发……”久坂义助第一个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冲过去揪住了银时的衣领,愤怒地吼道,“果然是你们!——我从昨天起就觉得不对劲了,呓小姐她果然是出门去找你们的!”
      “……”银时低垂着毛茸茸的脑袋,面对他的高声斥责,默不作声。
      “你们别不说话啊!平日里不就数你们最能闹腾吗?——呓小姐呢?呓小姐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
      天人盗贼团被灭的消息一早上就传遍了这儿的大街小巷,联想到一天前急匆匆出门的呓和彻夜未归的银时三人,久坂义助第一时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把呓小姐一个人丢在那里了吗?”
      垂着肩膀站在原地的三人,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
      久坂义助咬着牙,愤怒地挥起拳头狠狠揍到银时的脸上。
      “混蛋!——平常呓小姐对你那么好你好不领情也就罢了,这次竟然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情!把女人扔在战场上不管——你这样还算是个武士吗!”
      “喂、喂义助,你这是做什么,冷静一点!”房里的学生们见这边居然打起来了,赶紧冲上去劝架,“到底发生了什么?……喂,银时?桂?高杉?——你们倒是说话呀!”
      银时缓缓抬手,木然地用手背擦了擦刚刚被揍的脸颊,然后木然地抬起头——暗红色眼睛里不见一丝光彩。
      虽然这家伙的死鱼眼平日里就没有什么神采,但是这种空洞失神到惊悚的眼神,还是让看到的人都吓了一跳。
      而银时只是瞟了他们一眼,之后便再次埋下头,一把挥开久坂义助抓着自己领口的双手,拖拉着沉重地脚步走进了村塾里。
      缩到平常自己总是坐着的那个角落,将武士刀紧紧抱进怀里,深深垂下了头。
      ………………
      …………
      ……
      “我想要知道的,是详细的事情经过。”
      一天之后,准时从萨摩藩归来的松阳,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
      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村塾,连行李都没有放下就把银时、高杉和桂叫到了他的房间。
      三人沉默地跪坐在老师的对面,感到脖颈上好像压了千斤重担,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松阳扫视着三人颜色各异的小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晋助,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高杉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搁在膝盖上的双拳渐渐握紧,把膝盖上的衣料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我……我们……”
      “呜……”
      然而不等高杉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一旁的桂就忽然嘤嘤的哭出声来。
      “呜……对不起,对不起松阳老师……呜呜……都是我们不好……”
      “你、你这家伙,哭什么!”高杉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
      事实上是因为在听到桂发出的第一声啜泣开始,高杉的眼眶就随之一热,几天来的紧张和自责差一点就化成眼泪滴了出来。
      不过他还是拼命把泪水给憋住,瞪着通红的眼眶,拼命眨巴眼睛。
      一旁的银时则从头至尾都是沉默的,脸上毫无表情。
      若是在平常碰到这种情况,好脾气的松阳老师见学生掉了眼泪肯定是心一软就安慰道:“算了,不要哭了,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但是这一次,室内的气压却降到了最低。松阳的肩膀上还披着在外赶路时穿的羽织,柔和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哪怕安慰性的笑意。薄薄双唇紧抿着,松阳微微颤动的眸子透露出他紧张至极的心绪。
      他看着埋头不语的三个学生,声音严厉,不容辩驳: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呓她现在在哪里?”
      “诶?找我?”
      !!!!!!
      轻细的女声从纸门外传来的刹那,跪坐在地上的三只小动物就刷的一下集体挺直了腰杆儿——
      “不、不会吧……”
      纸门被轻轻拉开,草绿色和服那清新的色泽瞬间涌进了三人的眼帘。门外规规矩矩地跪坐着的女人微微歪了歪脑袋,脸上挂着熟悉的温柔微笑,浅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上簌簌落下。
      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你还活着?”。只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冲破咽喉,然后轰的一下引爆了大脑——
      “呓、呓小姐!”桂首先从地上跳了起来,冲过去就一把抱住了呓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她的衣服里,放声大哭。
      银时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呓的身影,木然的表情好像扔进了开水里的冰块一样瞬间融化,麻木的双眸也如同黑夜里点燃的灯笼,渐渐溢出朦胧的光华。
      他的嘴唇迅速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想喊出什么话——但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到呓的身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随后,啪嗒一下,将额头重重抵到她的肩膀上,并且生怕她离开了一般,用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臂。
      呓伸手拍了拍银时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又抬起头,看向还坐在原地遥遥看着他们的高杉晋助。
      小少爷正绷着脸,紧紧咬着嘴唇,坐在那儿目光强烈地瞪着和呓抱成一团的桂和银时。在接触了呓的目光的时候,又赶忙慌张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去,墨绿色的小眼珠心虚得到处乱转。
      “晋助?”这是呓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柔柔的声线,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耳膜上,搔得他心里痒痒的。
      最后,高杉晋助到底还是端不住了,磨磨蹭蹭地蹭了过去。
      不像桂和银时一样亲密地靠近,而是规矩地跪坐着,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而犹豫片刻,满脸通红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呓的衣摆。像是最终被家人找到的迷路孩童抓着妈妈的衣角一样。小小的拳头微微颤抖,把她草绿色的和服衣摆拽得紧紧的。
      “看到你们都好好的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呓拥抱着三个暖暖的小身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溢出水来,“既然你们都在,那么我终于可以问问你们……”
      诶?问?问什么?
      “我终于可以问你们……”温柔的低吟忽然变成来自地狱的低沉咆哮,“这次这个见鬼的行动是哪个混小子开的头?!!!”
      “诶诶诶诶——!!!”QAQQAQQAQ
      ………………
      …………
      ……
      “……你把他们三个怎么了?”
      还没有消气的呓气呼呼地回房的时候,松阳正拿着一本书,就着灯光在草草地阅读。
      “让他们一人头上顶一个南瓜去围着村塾青蛙跳了。”呓一边生气地闭着眼睛坐下一边硬邦邦地回答。
      “这样啊……”
      “?”
      没有想到松阳那边却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就低下头去盯着书页了。
      呓意外地探过脑袋去看他的表情,心下立刻了然。
      赶紧在脸上挂满笑,凑到他的书桌那儿去讨好地说:“松阳?你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
      “那你的眉头还皱成这样?”呓伸出食指,在他紧紧皱起的眉间点了一下,轻笑着说,“来来,认真看书的教书先生,你现在在看的书讲的是什么内容——八十字以内给我解释清楚……诶!”
      本来想说几句没正经的笑话把他哄好,但食指还未来得及离开他眉间的肌肤,就被一把抓住。
      宽大的手掌,一把就将她整个手握进了手心里。
      温热的温度传进肌肤的刹那,呓感到自己的心脏噗通一下漏跳了一拍。
      修长的手指上有着好看的指节,显得这双手格外的结实有力。呓感到茫然,以及瞬间的恍惚——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是自己从少年时期起就看着长大的,但现在回想起来,竟完全记不起他是什么时候忽然成熟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一切都好像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一般——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时间是停滞的,所以旁人的变化就显得尤其突兀吧?
      ——啊!
      从恍惚中忽然惊醒过来,呓抬起头,看到松阳的眉头依旧紧皱,总是挂着温润笑容的脸上,此时的表情已经严肃到令人害怕了。
      看着那张脸,呓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哎呀呀,不要摆出这幅年级教导主任的表情嘛,很显老的诶。”
      “……”
      “呃……”
      “……”
      “说句话吧,松阳。”
      “……太乱来了!”
      “那三个孩子总需要人去救吧?”
      “为什么不通知我?就算是天人的盗贼团体,只要利用藩里的政//治力量的话还愁救不出三个孩子?”
      “没关系的,反正我的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顶多是稍微贫血虚弱几天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如果哪天你的这种能力忽然消失了呢?”
      松阳的语气严厉到有些过分。
      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十年来,松阳从小到大,都只有被自己欺负的份儿,今天却忽然反过来一幅严肃的表情对她说教半天。
      ——刚刚看你在气头上对你客气两句是个意思,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臭小子,竟然敢教训起我来了!
      “藩里的政//治力量?什么力量?藩主吗?亲卫队吗?——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攘夷志士吉田松阳!也不动脑子想想,那些天人抓到了你的弟子会就这样随便把他们放走吗?他们巴不得利用那些孩子把你钓出来杀掉呢!你以为他们真的会忌惮咱们藩里的力量吗?”
      一席话狠狠砸到松阳的脸上,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糟糕……
      看着他剧变的脸色,呓低头浅浅地捂住嘴唇,有些后悔。
      ——话说得太重了。
      “对不起……”
      松阳的声线颤抖着,艰难地吐出这么一个词。接着浑身都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松开紧紧握住的呓的手,缩回手掌,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喂,别这样……”
      呓懊恼地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赶紧伸手搭上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
      然而在手指接触到他肩膀上衣料的瞬间,松阳的身子忽然猛地弹了起来,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松、松阳?”
      双臂收紧。呓无力地被按入了那个火热的怀抱里,男性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她感到一阵窒息。
      “对不起……”
      平日里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仿佛失去了能力。松阳将脸埋进呓的长发里,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对不起你们……”
      但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了。
      松阳的痛苦和自责全部无声地传达进了呓的大脑里。
      呓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悲哀,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从松阳的身上传递到了自己的心里。
      连带着她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呓眼神哀伤,伸出双臂穿过松阳的双肩,紧紧回抱了他。非常非常的用力。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一样。
      “要道歉的人是我,松阳,是我说话太重了。”呓将唇附在他的耳边,尽量放柔声线,轻声安慰,“没有人会怪你。”
      “但是……”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吧?——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经历痛苦的准备。既然想要为这个世界奉献得更多,就要将自己所拥有的幸福牺牲得更多。”
      “呐银时他们看的漫画杂志《少年jump》里有一部叫《ONE PARK》的漫画,你看过没有。”
      “……?”
      “就知道你没看过,不要小看了漫画啊。”呓伸手拍了拍松阳的后背,轻声说,“那个里面啊,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人物,说过这么一句话——”
      “胜利和失败都要品尝,经历了四处逃窜的辛酸,痛苦伤心的回忆,男人才能真正独当一面,就算痛哭流涕也没关系,一定要闯过这一关!”(*)
      “……”
      “怎么样?很帅吧!”
      “呵。小呓你真是的……”
      伴随着松阳终于发出一声浅笑,方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呓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总而言之,你是那些孩子的导师,是他们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如果你倒下了的话,他们会不知所措的。”
      “说的也是。”
      见松阳头顶蔓延的低气压终于散开,呓满意地露出微笑——开玩笑,这个小子自己可是从小哄到大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松阳的脾气了。
      呓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准备直起身。她双手按着松阳的肩膀想要坐起来,却没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忽然从后背压了上来——
      松阳双臂再次用力,一把将准备脱离他的怀抱的呓给重新按回了怀里。
      “诶?”
      “再一小会儿就好。”松阳将怀里的女人紧紧搂住,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低,温柔的眼睛里微微泛出渴望的神色。
      “让我再抱一抱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木刀年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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