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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将军。」

      0胜15败的老伯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吓得路人纷纷回头。他抓抓稀松的白发,连连摇头叹谓,陪他下棋的妙龄女子笑得嫣然,然而仔细看去那嫣然是没有温度的,彷佛是造型漂亮的面具。老伯迅速整理棋盘,耍起小气脾气来:「不算不算,这局不算,我们再下一盘。」

      她耸耸肩,示意没所谓。

      老伯当仁不让先走第一步,她想也不想接著下,不出几步棋局已大致成型,计穷的老伯又陷入沉思。女子偷空观赏云端,他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走下步,说:「娃儿。」

      「嗯?」她跟著回了一手。老伯脸色骤变,低头凝量,走出不得已的一步,说:「你怎麽如此精通老头子的玩意儿?」

      继续移棋。「怎麽说?」

      「你这年纪的小娃,不像喜欢这种活动。」滴汗,貌似又要全军覆没了。

      妙龄女子笑笑。「我又没说我喜欢。」

      老伯愕然,端量棋局良久,百思不得其法。「不喜欢又下得这麽好?」

      下了拍掌叫绝的一步,女子支著下巴,说:「我的棋艺一点也不好,0胜15败算甚麽?我还试过六年来没有胜过一局呢。」接到老伯酸溜溜的视线,她噗嗤一声,说:「我最讨厌动脑子,陪我下棋的小怪物却是睡觉都会动脑子。」

      「谁信你?狡猾的女娃,专骗老人。」

      女子不可置否,耐心等候老伯的下一步。她伸了伸懒腰,云端外的万物者呼出微香的鲜风,吹起她贴颊的华发,这刻要是老伯抬头,定能看见她左脸有道悚目惊心的疤痕。没多久,穿整齐西装的傻笑男子挥手向她走来,她的双眼因此闪过一丝凌厉的异样光芒,但很快又沉没於漆黑明亮的颜色里。

      「罗赖特小姐。」由於工作关系迟到的男子气喘咻咻,一边拭汗一边为见到倾慕的女生开心不已。「抱歉,因为临时有事,抌误了一些时间。」

      「没关系,能够和松田先生一起吃饭,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甜煞人的笑脸和惹人暇思的用字让松田久久回不了神。她拍了拍裙襬的细尘,纤小的手指抓起相,往敌军的中心位置一摆,说:「将军。今天就这样吧,如果不想再输给我,就要好好研究棋局了。」

      「娃儿!你…!」

      笑盈盈对瞪眼吹胡子的老伯说再见。罗赖特和松田并肩而去,她擅长身体语言,与他的距离拿揑得刚刚好,既没有生疏的让他沮丧失意,也没有亲密地令他把持不住。
      只容许他胡思乱想。

      老伯气愤地收拾棋盘,看著女娃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或许不会再一起下棋了。

      *

      绘琍纱.罗赖特一生共有三个转折点,活到今时今日,她遇上三个改写她的命运的人,每次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第一个是渡,没有慈爱为怀的老爷爷同情她,她早饿死於肮脏的穷街窄巷。因为有他,平凡的她才得已踏进天才林立的华密之家。

      第二个是L,他是支撑起她的唯一栋梁,她没有自己只有他,她没有正邪只有他,她崇拜他,仰慕他,爱他。他的话永远是对的,他要是用得著她,她割掉项上人头也决不蹙一下眉头。她愿意为他的安全作出任何牺牲,可惜造化弄人,他终究死了,而她好好的活著。

      他赐予她姓氏,给予她爱情,他叫她白雪公主,他伛偻的背影能承担起天地的重量,他尖锐的目光能扫除世间的罪恶。因为他的纵容,她可以肆无忌惮躲在安稳的羽翼下,把各种各样的险恶推诸门外。

      她可以不必思考。

      第三个人用一本笔记毁灭了她的世界,於是她经历了一场无可修复的灾劫,好譬一觉醒来的白雪公主,发现绿树松丘化作无边无际的沙海,没有王子来救她,她孤伶伶在沙漠一再呼喊,可是连最恶毒的後母也不曾回应她。
      惊恐,挣扎,接著绝望,心死。
      摄氐100度的黄沙烫伤她的赤足,除了伤痛,她变得一切冷感。
      Kiar。

      Kiar剥夺了她的依靠後,她才开始转动脑子。

      对恃期间,走神一秒钟都嫌太多。放下搅拌热巧克力的铁匙,绘琍纱在软滑的漩涡里看见女人阴暗的倒影,几乎认不出她就是L宠爱的白雪公主。没有公主生成一副虚伪的模样。但转念一想,王子死了童话便不算童话,没有童话自然没有公主,所以她没有问题。

      嘴梢的弧度纹风不动,眼光流盼,天上繁星亦为之失色。

      她举起杯子,浅品轻嚐,十七个奶精九颗方糖的甜度刚好。接到松田定格的目光,绘琍纱著意把声线放软一度,说:「怎麽了吗?松田先生。」

      「没、没有,哈哈……」他搔搔头,说:「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有个一起共事的怪人,跟罗赖特小姐一样爱吃甜,常常把甜品当正餐。」

      因为低著头,所以忽略了绘琍纱一刹那的僵硬。「怪人吗?」松田以为一时嘴快得罪她,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把罗赖特小姐当怪人!他他他和你没得比,他没礼貌又偏激,而你这麽好,这麽漂亮……」越说越轻声,脸上浮起怯怯的红霞。

      绘琍纱静默不语,脑门轰轰发响,耳朵嗡然,松田对L的评语像摇摆的大铁球,一下下撞击她罢工的听觉,直到撞出一个足以容纳那些无礼的字句的洞为止。够绝了。他对正义的执著,对保护你们的心意——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些为保护你们而默默作出的贡献——到最後只获得“偏激、奇怪”的结论吗?

      真是糟糕,她的身体出卖了她的心,计划还没成功,这麽懦弱等同将心血断送。绘琍纱深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再冷静,等到翻腾的情绪变为一池清澈的泉水,她对心跳一百的松田低声启齿:「谢谢,松田先生。」

      「听到你这麽说,我很开心。」

      绘琍纱摸透了松田轻浮憨直的性格,为了方便做事,她若有若无明示几次,懂得品酒的绅士是她的梦中情人。配合恨不得为这种男人献身的口吻,让松田每次跟她用膳都刻意点最昂贵的葡萄酒以示品味,可惜他酒量浅,几杯下肚已昏然欲醉。

      晚膳後他自斟自酌,因为正经的女孩子是不该贪杯中物的。

      长期处於兴奋状态的松田喋喋不休,说来说去不外乎把无能的自己夸成本世纪最心地善良的super man,被时势逼出一流耐性的绘琍纱静静聆听,不时加插中听的诃谀奉承,哄得单纯白烂的蠢材如上云端。

      「松田先生真是很了不起的男人。」只要掌握好技巧,再啼笑皆非的谎言皆能变成由衷的真心话。绘琍纱一边为春风得意的松田斟酒,一边想念起华尔密。多亏这个天才戏剧演员的指导,以前不擅弄虚作假的她才能改头换面。

      「对我来说,罗赖特小姐也是最迷人的。」情调完美,气氛一绝,不尴不尬地作出酝酿已久的表白。绘琍纱只作淡笑,在松田眼中,这是害羞。

      他清清喉咙,说:「不介意的话,下次我带罗赖特小姐到别的餐厅吃饭,我请客。」根据今期情报周刊的独家介绍,在这家餐厅表白的男女,成功率高达99.9%。

      鲜少有意见的绘琍纱破例地明确拒绝他。「很抱歉,我还是喜欢这里。」

      「…但是每天光顾,罗赖特小姐不嫌闷吗?」明显受到一点小打击。

      她摇头。「当然不会。」她的目光很飘渺,手指触摸餐具的力道,轻柔的像为陈年回忆仔细地扫尘。「松田先生,这是我在日本第一家光顾的店子,当天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像永不褪色的梦魇一样。

      视线抬高,凭著幻想的无敌,灿烂的阳光取代黑暗的夜色,低回的琴声换上悠扬乐韵。他推开门後让她先进去,坐的正是现在这个位置,偏僻,隐敝,方便他脱掉帆布鞋蹲上椅子享用满桌的甜品。那个时候的她,仍然钟情两颗奶精一个方糖的咖啡。

      不是童话式的once upon a time,回忆的近度让她伸手便能攫住,但虚无的物质不容许她触碰,於是她甚麽都抓不住。

      手掌穿过记忆,她的身体冷得发颤。

      松田似对她的答案不满意,绘琍纱也不在乎多添几分油醋。「而且跟松田先生是在这里相遇,我认为很有纪念价值。」

      她抿嘴的手势动人到让松田无意识地一口乾尽葡萄酒,绘琍纱低声惊叹:「松田先生好酒量!」那温洋洋的秋波逼使他无路可退,爱逞强的松田变本加厉,绘琍纱添多少,他就喝多少,末了嫌她斟的不够快,乾脆豪迈地举起瓶子一饮到底。

      下场毫不意外是再次躺死在桌面梦呓罗赖特小姐万万岁。

      说松田是大白痴不为过。

      他不知道绘琍纱的名字,只知道她姓罗赖特;不知道她的出身,只相信她的温柔;不知道她的居心,只迷恋她的美丽。

      绘琍纱的甜蜜陷阱让松田浅薄如纸的戒心化为绮怩的晚霞。作为kiar调查小组的一员,好歹接受过警务训练的他,竟然把至关重要的手提电话放在桌子上。

      或许这是他不提防她的证据?绘琍纱掀开手机,通讯栏内的联络人资料详尽无遗,她一个个往下看,在龙崎下的是夜神月。
      她开心的笑容像发现宝藏的小孩。

      「小姐,买单。」

      付了帐,绘琍纱拼尽全身力气扶起完全昏死的松田,甫踏出餐厅,她正打算截计程车,他蓦地抽搐几下,臭烘烘地吐了她一身。

      绘琍纱出於本能惊慌後退,但灵光一闪,她咬咬牙,收拢手臂,反而让松田更贴紧她一些。这是天赐的机会,她绷紧的嘴梢甚至拉起僵硬的微笑。真是好极了,头发、衣服、手袋、鞋子皆沾上他的呕吐物,她越狼狈越好。

      登上愿意以双倍价钱接载他们的计程车,绘琍纱谢绝司机好心递上的纸手帕,故意让头发湿漉漉。伸手拍拍松田的颊,她说:「松田先生,调查总部在那里?我送你回去。」

      丧失基本思考能力的松田喽喃几句,月一再叮嘱不可涉漏的藏身之所自此不是调查人员的专有秘密。

      夜深,挤塞的马路变得畅通无阻,窗外的彩灯宛若飞舞的光河,车速越快,绘琍纱的情绪压抑的越利害。松田倚著她的肩膀打呼,她默默端详他安祥的睡脸,噙上嘴唇的笑意如鬼魂般阴森。

      尽管做了计划,可是她料想不到进行的如此顺利。
      ……色相果然是女人最利害的武器!

      *

      支著线条优美的下巴,闭上双目,夜神月听到十二时正的报响声,不悦地收紧秀气的眉拢。

      那愚蠢的家伙回来越发晚了!

      经过鸿门宴一役,松田外出约会的次数更频繁了。每次哼著歌出去,满脸桃花地带著浓浊的酒气回来,为了炫耀他和罗赖特的感情,特地半夜三更才带著慰劳工作人员的夜宵踏进工作室。要是伊出责怪他因私忘公,他便摆出一副欠揍的高傲面容对前辈说教,啊啊,伊出先生,你再不改改这古板的性格,是绝对交不到女朋友的,惹得伊出愤怒地咆哮。

      这种戏码几乎每晚上演一次。好梦正酣的海砂卷著被子翻了翻身,口齿不清地嚷著恋人的名字,即使在梦里也情致缠绵。月并未为这种少女思春有丝毫的动摇,他曾经天真的双眼注入了死神的狰狞,每每看著死亡笔记便露出杀意的腥红。他打开它,一页页翻掀。

      现在即使在笔记写上松田的名字,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来吧?
      铅笔就在案头,写完他的全名需时不多於五秒钟。

      月提起铅笔,良久,徐徐吁一口气,将笔放下,按按发痛的眉宇。
      真的,月终於明白表面木纳无情的L其实具备温柔有耐性的崇高品格,没有将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蠢蛋轰出搜查总部,足以证明他的忍耐力多麽深不可测。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月私下跟海砂确认过,那女人的名字的确是Erisa . Lawliet,再借意试探松田,如他所想,这个和她来往甚密的蠢货不知道她的全名。

      搜查总部只有他知道L的真名。
      换言之,没有人发现Erisa和L有同一个姓氏。这决不是巧合。

      他摊开手掌,她的指温如有魔法,历时已久,隐形的字母依然在他的掌心纷飞。月合上掌心,为甚麽她要把真实姓名告诉他?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月搞不懂这女人的想法。如果她是L阵营的人,打算继承他的遗志,千方百计借松田接近自己,应该不会轻易将名字告诉他。

      既然他们只知道她叫罗赖特小姐,现下就是杀了她的大好时机。月再次提笔,半晌,又一次放下。

      不行,缺乏证据显示她没有和外人接触,贸然杀她太冒险。要是她里应外合,她的死亡只会进一步证明kiar匿藏於调查小组,於他的清白没帮助。
      唯有见步行步了。

      为了保持头脑清晰,月很坚持凌晨一时前就寝。他正关上灯,手机蓦地响起来。奇怪了,搜查总部向来很体裇他长时间工作的疲倦,一贯很少骚扰他休息。

      提起来一看,是松田。「喂?」

      另一边没有作声,车喧人闹融汇为巨大的声浪,逼得月的耳朵隐隐作痛。熟悉的寒意毫无朕兆涌上脏腑,他听到总部楼下的流动雪糕车播放的轻音乐。

      他让自己镇定,又喂了一声。

      过了几秒,这回终於有反应。她的声音抓著L的语气,如冰雪般铺天盖地冻住月的知觉。
      「你好,月君,我是罗赖特。」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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