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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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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以后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现在这般。
总归得成长。总得有自己要走的路。
或短或长的路,遇到一些人,是过客又或不是。
心存感激,谁都没有那个义务陪自己走过这段或许只是旅程的路。
亚季站在阿拉斯加的极夜下,前面是白令海峡,想,那个人仿佛就是这日日黑夜中的一点光,丝丝散开,网住眼球。
年少时候的亚季,并没有给人会做bandman的感觉。十几岁尾巴上的少年,长得干干净净,脸上没有环没有洞手臂上没有纹身,头发刚好遮过耳朵黑色的刘海荡在额前,会背双肩包踩自行车上下学,不惹事不闹腾,成绩也算过得去,好似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念着书。放假时候,学生手册总是一如既往的写着该生在校表现良好,稍有内向。
家里生活优渥,父亲有自己的生意,母亲是个传统的家庭妇女,在家操持家务照顾自己和弟弟。一直,亚季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似乎,从出生开始,自己的路就已经隐隐被铺好了。没有得选择,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痛苦需要承担,所以,每每从学校门口的陡坡骑车飙下去的时候,亚季总是奇怪为什么心理会冒出一丝不满。
高三的那年,同学友人纷纷都在为以后做着打算,去打工或者念大学,亚季看着他们埋葬了青春展望着未来,毫无感触的继续日日闲散。直到毕业,家中的那棵樱花开满了整个院子。父亲问以后有何打算的时候,亚季翻着琴谱的手停了下来,顿了会说不知道,先混着吧。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在外面的时候要小心没事干的话可以到公司帮忙。亚季仰起头,五十岁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一如当年对自己指着店里的钢琴说要买时笑著应好的宠溺。
这样,才更加让亚季心有不安。不知道可以去往何方。
在家给弟弟辅导了一个星期的功课后,亚季接到友人的电话问他是否愿意帮忙顶工。
是家琴行。友人突然决定上京,一时找不到人来顶替职位于是就想到了亚季。
开始,也只是看店打扫卫生干干体力活什么的。后来,空闲时偷懒弹了两曲被老板逮到后,也偶尔会在人手不够时教教来学琴的小孩。
怎么说也是打小就开始学的,亚季初中没念完钢琴就考了8级,而正要考10级的表妹一开始也是他辅导的。
看着腼腆的少年,对没有定性的孩子极为有耐性,一直都不愠不火。慢慢的,也得了孩子的喜欢,时不时会在包里翻出不知是哪个小鬼给他塞的零食。
和孩子坐在琴凳上,亚季看着婴儿肥的小手有点困难的在黑白键间跳来跳去,就不自觉的努力想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自己其实是幸运的,这些孩子大都是被家长安排着一个一个的才艺班补习班的跑,而自己完全是缠着父亲买的琴。
打烊的时候,亚季把孩子一个一个交回给望子成龙的家长,淡淡笑著和他们道别。
或许,就这样做几年,然后再慢慢接手家业,然后成家立业孝顺父母吧。
亚季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高中毕业后的那个夏天过完了,孩子们的暑假也结束了,陆陆续续来得不是那么频繁,琴行也就闲了下来。
有几个兼职的同事已经辞了职,老板有问亚季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亚季没怎么考虑就点了头。
秋天的时候,琴行门口的几棵梧桐纷纷黄了叶,有时风刮得厉害点就簌簌的往下掉。
亚季扫完了门口的落叶后提了桶水,开始擦橱窗玻璃和展示的乐器。
傍晚时分,街上多是往家赶的上班族学生族,也有才开始出来活动的时尚青年。老板在店里放了张帕格尼尼的小提琴。亚季弯着腰抹着橱窗思考要不要也去学个小提琴,钢琴和小提琴挺搭的,不过自己一个人做不到边弹边拉,要不去怂恿弟弟学。这样盘算着的亚季直起身,猛的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还好隔了层玻璃,不然这会八成得撞到了。
然而橱窗外的那人却没什么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亚季身后。亚季转过身,是把蓝色的bass,听老板说似乎是限量订制什么的。亚季提着桶拿着抹布挪了个位。
极为俊俏的脸庞,长及肩的头发有着频繁染烫的枯萎,红色的套头衫,发白的牛仔裤垂着根腰链,一双看不出原色的帆布鞋,手上拎着个琴盒,一看就知道是做乐队的。
虽然小时候是古典入门,但亚季也会听流行听摇滚,念高中的时候也有过人来找他组团,他以只会钢琴键盘没接触过给回绝了。
看了眼那把bass,又看了下那人,亚季觉得他盯着bass的眼睛似是要着了火。
一直到有人来喊他。
亚季透过橱窗望着那人渐行渐远,落霞染红了身后的繁华。
之后,那人开始时不时的出现,都是站在店外注视着那把bass,有时也会有同伴。
托店里女生爱八卦的福,亚季知道了他叫toshiya,在一个地下band做supporter。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消息。和女fan搞暧昧,劈腿,打架,赛车,一个人打三份工……
女生们八卦的时候亚季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偶尔当被点到名要求发表下意见时表示不清楚,然后借口走开。
擦窗子的时候,亚季会有丝恍惚,时不时觉得那人那种乱七八糟的生活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活到极致。
亚季看到那双映着bass的眼睛里写着。
女生带了卡带来店里。亚季也跟着凑热闹围过去。里面有那人做支援吉他的乐团。
印在歌词纸背面的照片,还真是乱七八糟的造型。
歌也是没什么编曲可言,直白一点说差不多就是很多噪音堆在一起。
亚季指着照片上的那人问说这人不是弹bass的嘛怎么改吉他了?
他不是在这团一直弹的吉他么怎么说他弹bass?
女生的回答让亚季疑惑。不过,他确实也不清楚他到底负责的是什么。只知道他总是提着个琴盒来看那把bass,可是琴盒里面是什么,亚季从来不知道。
一直在想象,那人眼睛里的火点燃四弦的低音是怎样一副景象。
日子一如流水波澜不惊的过着。
那人来看bass的间隔开始拉得长。亚季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哪次他来发现那把bass被卖掉了不知该有多失望。亚季去问老板最低有多少折扣。老板玩笑着问他不做钢琴少年了啊?自己人买的话员工价。
亚季算了下,就算员工价也不低,估计能低得过自己这几个月的工钱外加以前的私房钱。可是,自己干嘛突然无缘无故的为个陌生路人筹划这么多。
陌生么?
或许又不算吧。
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虎牙,叼着烟的时候必定是Virginia Slims,有时候会随琴盒一起拎着本五星物语,比自己高几厘米,说话快的时候就开始含糊不清,有骑过一辆蓝色的机车,也会戴眼镜装装斯文……
亚季也很郁闷为何自己会留意那么多。
其实是有过机会相识的。
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亚季有撞到过几只乐队在live house附近发传单。远远的就看到那人微微弯着腰笑着把演出传单递给路人。
亚季低着头走了过去。一只传单递到眼前。捏着它的手指修长,食指上戴着一个蛇形环绕的戒指。
“明晚有我们的演出,有空的话希望能来看看。”
刻意的咬字清晰,亚季有点想笑。接过传单抬起头,那人的脸上挂着期望。
亚季点头,等不及看那人眉眼绽开的笑意便匆匆错身走开
那天晚上,亚季在日历上把第二天画了个圈。吃饭的时候母亲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想了下,亚季咬着勺子摇头,结果被拜托第二天去替弟弟开家长会。亚季摸了摸裤兜,里面塞着路上的传单。耳边是桌对面的弟弟开心的在说班里的同学很嫉妒他有个会弹钢琴带他玩的好哥哥。亚季冲着弟弟笑了下,转过头对在盛菜的母亲说好让她放心。
就这样错过。
很多年后,亚季再想起,如果当年没有错过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故事与结局。
入了冬,天冷了下来,那人不知何时开始不再出现在琴行外。
听其他人聊起,亚季才知是乐队散了回了老家。
原来不是关西人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碰到。
除了那次被发到传单,至始至终都未曾说上话。是有点可惜的,可是却又说不出到底可惜在哪里。
或许,只不过是漫长时光的一个插曲。
年底的时候,父亲突然问亚季觉得去国外怎样。
没有摇头没有点头,亚季只是问去哪里。
英国。父亲解释说刚好亚季的姑妈家移民到了那边,有个照应。
看亚季迟迟不语,父亲让他考虑下,不想去也没事,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英国,也不错啊。
终不能总是这样庸庸碌碌。
想要感觉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活着。
那是1996年的年底。
过了新年后,亚季辞了琴行的工作。老板很不情愿的批放人,拉着他抱怨说等寒假的时候去哪里找个老师哥哥陪给那些小鬼。亚季笑着谢过店里众人一直以来的照顾。然后是很多手续要办,申请学校收拾行李。
差不多都弄好的时候,1月已经快过完了。亚季抽了个下午去LIVE HOUSE还卡带CD给友人。地下一层的live house,门口的楼梯有丝暗,斑驳的墙壁有很多涂鸦贴了很多宣传单,亚季拎着袋子无聊的一一看过。
A4大小的纸张映着粗糙的黑白照片,花体的字样显得不是很清晰,亚季眯起眼凑近去看。
DIR EN GREY的团名下写着Ba.toshiya。
手指划过那个名字,亚季在昏暗的地下室门口扬起嘴角,那表情让刚想和他打招呼的友人吃了一惊。
就知道你不会这样认命的回老家。
还了东西,随便聊了几句,亚季问起那个新乐队。友人从后台拿了两张宣传单给他。
是以前大阪有点名气的band在加了新bass后改组的,过几天会在店里会有结成的首场live。友人看亚季挺感兴趣的便让他有空话就来看看吧,可以带他进后台。
亚季谢过友人,把宣传单叠得四四方方的放进兜里。
赶到琴行的时候,老板刚想要打烊,见到亚季便笑眯眯的迎上去。亚季径直指着那把bass问现在是不是还是员工价。老板点头。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亚季记得第一次看到站在琴行外的那人也是这样的逢魔时刻,而此时自己如他当时一样拎着一个琴盒,扫了眼天边燃起的云,亚季顺手把宣传单扔进里了路边的垃圾桶。
你是否已经如愿以偿的站上了那个位置?
亚季走的那天,大阪严冬将尽。他和家人在机场告别。母亲指着行李堆里的琴盒建议说不如过到去再买个新的,大老远的带着不方便。
亚季没应,过了会把盒子拎在手里说这算是纪念。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耳边都是轰鸣,自小成长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小,亚季闭上眼,不知归来又是何时。
那是1997年2月2日, dir en grey结成的首次live。
英国,和日本差了九个时区的岛国。总是雾气弥漫的伦敦,亚季借宿在姑妈家,先从语言学校开始念起,之后是父亲帮他计划的经管类。
语言课算不上很繁重,但对之前并未想过出国的亚季来说稍微有点吃力。周末,随姑妈一家到海德公园时还得带本单词书。背到舌头打结时亚季干脆躺倒在草地上。天空是难得的湛蓝,亚季用书遮住脸挡太阳,一时间有点疑惑,这样不知值不值得。钢琴没有再弹,那把差不多花光了当时积蓄的bass也被放在角落蒙了灰。
顺着轨道往下,其实一直都有出轨的冲动。
一年以后,亚季以不上不下的成绩从语言学校毕业。拿着证书刚回到家姑妈就递给他个从日本寄过来的包裹。是友人寄的。拆开来,是一张CD。
五颜六色的五人封面,是dir en grey的首张mini album。
亚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会,发行日期是97年的7月。已经是大半年前了。
打电话谢了友人后,亚季回到房间关上门,把碟塞进CD机里。
一个星期后,亚季把bass仔仔细细的擦过一遍,然后拎着琴盒开始去三个街区外的那家老板是日裔的乐器店学bass。
夏季时分雨水总是来得很突然。亚季刚出了乐器店没多久大雨就突然倾盆而下,匆匆跑到路边商店门前避雨。人越聚越多店员的眼神也渐渐开始不和善,亚季环顾着决定换个地,于是把包顶在头上绕到对面的小电影院,没有看节目表就连忙买了票进场。
sid & nancy
剧终的时候,亚季记起以前上学时不知谁的一句笑言。
爱你爱到杀死你。
散场后,雨已经停了天空仍旧阴霾,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亚季买了包black devil。
99年过了大半,母亲打电话给亚季问他新年回去不,千禧年希望能全家一起过。
翻了下课表,刚好圣诞新年假期有一个小组活动,假期结束后马上又有考试,亚季只得对母亲连声抱歉。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母亲的叮嘱,眼睛却总是飘到电视屏幕上。挂了电话后,屏幕上刚好放到蓝发白衣的少年趴在桌上只剩一个清秀的侧脸。
diru的第一张大碟的PV集。
自从语言学校毕业那次后,友人就时不时的给亚季记CD什么,说是怕他一个人在外面无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包裹里时不时会夹杂着diru的东西。
DVD盒子里有年底演出的宣传单,在大阪城hall。
之前友人就有在电话里对亚季说要是年底假期回去的话说不定能一起去看。
还是未能成行。
亚季关了电视坐回书桌前。
并没有觉得可惜或是遗憾,从一开始隔着橱窗未能搭讪到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或许,终究只是平行的两条路。
钢笔划过粗糙的练习本,晕开一圈圈水蓝色。
可是,心底隐隐的不甘又是为何?
结识真绪是在千禧年的party上。
一起上过语言课的同学带了个新生来玩,亚季看着比自己矮了个头的男生想了会,这不就是是最近去遛狗时看到的在小区公园读英语的山寨京么。
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甚至是别扭的英语口音,第一次看到时,亚季都只觉得眼熟,牵着狗往家走时突然觉得那不就是活脱脱的diru主唱的翻版么。
亚季带着也许是双胞胎也说不定的疑问提起了diru,果然,真绪立马就来了精神。
原来不是双胞胎,是死忠FAN。
party结束的时候,亚季已经成了真绪的好兄弟。一向难热络起来的亚季也难得的没反对刚认识就称兄道弟。虽然一个月后下楼时看到真绪坐在厨房吃着姑妈弄的早餐时嘴角不禁抽搐了下,但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能在异国碰到这样一位好友。
真绪会拿一堆课堂作业来问亚季,会跟着亚季去琴行,会和亚季去遛狗,会到亚季家蹭饭……搞到亚季揉着他头发时错觉自己多了弟弟。
在亚季房间看到diru的碟杂志码得整整齐齐时,真绪给了亚季一拳说原来你也是死fan还笑话我。亚季把海报卷好放回原位,转过头对真绪说,我不是fan。
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
淡色的窗帘随着海洋性季风飘起一角。
不是fan的话是什么呢?
亚季看着一脸疑惑的真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时间,有丝慌了神。
千禧年的冬天,真绪决定退学回国。
亚季到机场送行。头天晚上的雪还没有化光,停机坪上是一块块的苍白。
亚季觉得有点可惜,倒是真绪反过来安慰他说有什么好可惜的,学了两个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学啥,挺没意思的。
亚季问他回去打算干嘛。
组band呗。真绪毫不迟疑的回答让亚季起了嫉妒。要不我们一起干?
亚季只是笑没有答话。
回来记得来找我玩啊。
恩。
过安检前,真绪递过去个袋子说是纪念。直到真绪消失在安检门后亚季才打开来看,是自己缺的diru的碟。亚季拎着袋子在出发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回国的飞机起飞,然后穿过云层。
在雾都的第五年,亚季拿到了学位证。结业典礼的那天,来英国后交往的第三个女友和他说拜拜。在同学同情的注视下亚季并没有觉得难过,只是有点想笑。三个女友都说他虽然对两人关系很认真不出轨待人也好但是心不在此,不是说不喜欢只不过可能心里的东西比恋情更重要。
比较困惑的是,连亚季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面有些啥。
回国的时候是友人来接的机。二话没说就把亚季连人带行李的塞进出租车里。本来以为会被直接拉去接风洗尘,结果却停在了赤坂BLITZ。
入口的门前排了长队,友人拍着亚季的说打趣说你小子真是有福,今天是diru的live之前有个同事买了票却来不嘹给你做接风咯,FC专场哦。
亚季拖着行李箱看着人群苦笑,飞了那么久他现在更想做的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倒时差。
两人在门口逛了会。有张桌子上放着五个箱分别贴了成员的照片,亚季问是干什么的,友人匆匆丢了句给歌迷放礼物就跑到前面的贩卖区。
亚季立在桌前,贴了toshiya照片的箱子摆在最左边,照片里的那人早就不是蓝色妖姬样,剪短了的头发被弄得毛刺刺的,面无表情的一副屌样。
买好东西的友人催他快点,亚季看着箱子里一堆包装精美的盒子,顺手就把拎了一路的琴盒靠在了箱子边上,然后转身快步朝友人走去。
友人问怎么都不买点什么,亚季边说着没手拎边从友人抱着的周边里抽了张照片。
蓝色短发的男人背靠玻璃坐着,微扬的头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天空,白色的T恤左胸口漫开着刺眼的红。
那天,是亚季24岁的生日。
他终于看到了站在台上的他。
之后,亚季便开始在自家公司做事,周末的时候还会到以前的那家琴行教小孩子弹琴,老板看到亚季回来的时候直嚷着招牌回来了。有时候看着橱窗外想那人现在要是又突然出现怕是会惨遭店里的花痴女们围观的吧。
因为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真绪自己回国了,亚季被他抱怨了好久。真绪刚开始第二个band,亚季笑他怎么换乐队比换女人还快。
做乐队容易啊?一会又理念不合啦一会又被挖墙角了一会又说家里有事要脱退了。
真绪问怎么以前那把bass没带回来啊。
还给别人了。
本来就是那人心心念念的东西,是自己当时不知道哪根筋抽搐了强带在身边这些年。
真绪打电话来请亚季去帮朋友的团救场时全家人正在吃晚饭。
亚季歇了碗筷上楼拿琴准备出门。父亲问他去哪。亚季坐在玄关穿鞋说去给朋友救场。
还好只是cover老团的曲子,不然肯定会出很多纰漏。时间来不及所以只给亚季画了眼线,随便打理了下好久没剪已经及肩的头发。
结束后亚季对着镜子奋力的用纸巾擦着被汗水氲掉的眼线,真绪跑过来拍了他一下,问他感觉怎样。
不是第一次上台。小时候有过钢琴独奏,在英国甚至去过唱诗班帮弹琴,也有和同学一起组过punk团。只不过那些终究没有给自己多大的感触。
看着镜子里的半面残妆,亚季不知道该怎么回真绪,愣了半天才低低吐出很尽兴三字。
当天晚上的庆功宴,被灌了些酒后亚季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成了乐团的正式成员。
把已经倒下的真绪送回去后亚季一个人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走回家。
喝了酒又吹了风,脑袋隐隐作痛。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了支black devil却没有抽。街角的美容店还没有打烊,亚季站在门前打量着粉色的招牌,最后熄了烟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右边的唇角闪着银色的光。
和家里说决定做乐队想搬出去住的时候没有被反对不过也没有很赞同。母亲看到亚季唇上的环时呆了下,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招呼他赶紧吃了早餐送弟弟上学。
租的房子是隔了家大半个市区的小公寓,母亲抱怨说好好的家里不住干嘛跑这么远。倒是高中快毕业的弟弟显得很兴奋,说是以后离家出走了就来投奔他。亚季给了男孩头上一巴掌骂他小孩子家家不学好。
乐队名叫NANA,刚好和流行的漫画同名。亚季记得书店外的宣传海报有写一句“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没有再去自家公司,开始拎着琴扛着音箱穿梭在各个live house,排练,写曲,去琴行打工,不知何时又开始画画看设计的书。有时候得空了在阳台支个画架就是一整个下午,一直到团员打电话来催他一起去吃饭才回过神,然而却什么也没画成,除了大片大片的黑蓝。
亚季想是不是因为笑话过真绪所以遭了报应,周年庆刚过乐队就华丽丽的宣布解散了,一下子好像就成了失业人员,虽然估计没多少人会把地下bandman看做正经职业。
在家宅了两天后,被真绪像催命般的敲门声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真绪看亚季无精打采打趣道让你当初笑话我尝到后果了吧。不就是散了个团么又不是死个媳妇。
亚季扔了个抱枕过去砸他身上。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真绪顺势把抱枕抱怀里下巴支在上面,亚季盘腿窝在沙发上。
一屋的静谧。
那你打算以后怎样?回去继承家业?
不知道。亚季无声的叹了口气。其实,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做乐队。
我们一起干吧。真绪把人推进卧室催着换衣服。那个,我正准备跳槽去的那个团好像也正缺个bass。
是在一家居酒屋见到其他三人的。两人刚进去,一个套着粉色T恤的不明物体就扑到真绪身上指着亚季问阿毛这就是你在英国的相好啊。真绪把人从身上拉开,相好你个头,给你找的bass手。
缠着真绪的是吉他手美月。亚季看看那个跳脱的孩子又看看自己瞬间觉得自己老了。被美月喊作欺诈哥的是另一个吉他手剑,坐亚季正对面的是鼓手空。
真绪介绍说亚季可是富二代海龟哦打小就是钢琴能手在英国学的bass哦。亚季拉了他的衣角示意太夸张了。真绪拍开他的手指着他鼻子吼老子说的都是事实,省得以后他们仗着多玩了两年自己是前辈欺负你。
剑递了杯酒给亚季说你别嫌弃我们土鳖就成。对面的空掩着嘴笑。
一顿饭还没完就已经定了乐队名。
sadie。
谁都知道这是从何而来。
美月举着杯子对亚季说阿毛是京饭我是薰饭你是toshiya饭,sadie,lasadies,这不刚刚好。
亚季看他正在兴头就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空冒出句但愿别像lasadies那般短命,惹来美月一阵暴打。
谁都说自己是死饭,连辩白都显得多余无力。不过,除了说是饭还能说是别的什么呢?亚季抿了口酒想了下,硬是没想通还能说别的啥。
写曲排练演出,加上以前各自历练的积淀,没多久乐队就有了名气。04年还没过完,就签了家不大的公司。
签了卖身契后的庆功宴,众人纷纷来恭喜。真绪有点喝高了,含糊不清的嚷嚷道他们可是第二年就武道馆了啊。
亚季坐在后面,被黑超遮住的脸看不见表情。他当然知道真绪在说什么。
那个结成第二年就登上武道馆的乐队一跃成为业界新秀。当时,亚季正在被第一次专业课考试弄得焦头烂额。
正式宣布消息是在年会上。虽然亚季也很搞不懂大老板是怎么想的,和free will合办年会,难不成是想要搞联谊。
sadie几人一本正经的站在社长身后,终于轮到成员发言时有人推开门而入,卡着墨镜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端了一盘吃的就缩进角落里大快朵颐,整晚上都板着张脸的亚季突然笑了下。
sadie的亚季,请多关照。
散场的时候美月闹着要续摊,亚季没跟去找了个借口提前开溜。
偌大的停车场内,顶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亚季望着靠在在肩上基本已经没了意识的男人,掌心是他临倒下前递过来的钥匙,没记错的话刚那句话是说“麻烦送我回家”吧。
难道是人品问题,亚季把人塞进车里时想,人家都是半路捡到钱自己还没上路呢就先捡到个醉鬼。
很多年后,当亚季想起toshiya在某个冬日的早晨问他“如果当时我没叫住你不知道现在会什么样?”时,他还能清楚地记起那人第一次靠在自己肩上时酒精下是virginia slim混着合宝格丽香水的味道。
“最喜欢的bass手?J,恩……还有toshiya君。”
兜兜转转这些年,本来以为已经是平行的两条路最终还是有了交集。
2005年,sadie结成,发了两张single,势头良好。
2005年,diru洗了艳妆扮成金属大叔,准备进军欧美。
2005年,亚季捡到了酒醉的toshiya。
2005年,人人都知道那两个四弦是关系很好的前后辈。
2006年,toshiya回了长野过新年,拉着突然而至的亚季介绍给家里。
2006年,sadie鼓手空脱退,随后新鼓手景加入。diru正式进军欧美。
2006年,3月的生日,99年大阪live的DVD和vivian westwood的土星火机。
一切看上去都顺里成章。并没有刻意的说明什么,两人在一起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就算toshiya不说亚季也知道diru的其他人有问过他。而自己这边,自从toshiya那辆骚包的的车开始出现在公司附近没几次后真绪就趁着排练空挡把人拉到休息室拷问。
真绪一脸语重心长的念叨说你是fan啊,这么高调不怕他那些女fan黑你,那人爱玩爱闹没心没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亚季站到窗前点了支烟,是virginia slim,那人早上出门前说想换抽。窗外的街道两旁满是林荫,可惜不是梧桐。转过身过去揉了揉还在碎碎念的真绪的黄毛。
我说过,我不是他的fan。
2007年,diru成军十年,sadie成为有名的新晋乐队。
2007年,toshiya在横穿新大陆时寄了一堆明信片给亚季。
2007年,在认识的第三年约好下次一起去夏威夷度假。
2008年,亚季陪toshiya回长野参加弟弟的婚礼。
2008年,toshiya答应结婚的时候会请亚季担当伴郎。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大清早真绪就冲到亚季家,一脸郁卒的把报纸拍在他面前。
“知名乐队dir en grey的bass手与同性情人?”
奇怪的是外界看着沉默寡言的亚季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不觉得这照片拍得挺梦幻的么。
惹得随后而来的经纪人差点在门口吐血三升。
不想辩驳不想澄清,亚季甚至都没有提起过报纸的事,虽然他肯定那人已经挨了不知几场训了。
倒是toshiya在LA温暖的阳光下用蹩脚的英文回答着那个还没有褪尽青涩的菜鸟记者的问题。
我只是个俗人,若是哪天遇到了合适的人我自然就会结婚,有两三个孩子,教他们打棒球玩乐器。
亚季看到的时候无声的笑了下,然后关了电脑出门排练。
2009年,sadie发了第一张大碟,《master of romance》,是亚季起的名。
2009年,toshiya订了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弦bass给亚季做生日礼物,收到的是张拍立得照片。巴掌大小的照片上是熟悉的侧影,左臂上绕着圈图腾,墨黑里透着一丝艳红红。
2009年,diru因主唱京声带发炎公演延期,toshiya问亚季为什么要做乐队,问他有没有后悔过。
2009年,八卦小报上曝光了toshiya与一人在车内接吻的照片。
2010年新年刚过就是diru的武道馆两夜。还没过新年亚季就收到了那人给的vip票,被他和那和明信片一起放在相册里。
犹豫了很久,第二天晚上还是去了。
他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在bass solo。
一如当年站在店外眼睛燃着光的纤细少年。
满是风华。
新年倒数的时候,在长野的toshiya有给亚季电话,同他讲这一年一定要找机会一起去夏威夷,算是五周年的贺礼。亚季问什么五周年。
你乐队五周年,啊,还有认识五周年。
亚季沉默了下。电话那头的人追着问好不好嘛。老大不小还用撒娇的语气。亚季无奈忙连声应好。
钟声敲过12下,身后是璀璨的烟花。
何止五年。放下电话的时候亚季算了下,然后发现自己当年不差的数学现在却算不清了。
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白,一旁是面带担心父亲和姑妈一家。
diru的日武两夜后亚季就准备离开。正确的说新年没过他就已经在考虑,刚好碰上姑妈家的堂姐结婚,于是决定先去英国。走的时候随便带了几件衣服一把bass一张DVD,和公司先请了几天的假,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整个城市还是沉睡的时候离开。
好似是逃亡。
姑妈家还保留着自己的房间。墙上是当时随手糊上去的海报还有和弦谱,厚得像砖头一样的英语词典里面夹着梧桐叶的书签。
在婚宴上作为女方的弟弟被灌了不少,姑妈让亚季和新人一起做花车回去,亚季拒绝了说是不想去煞风景而且借来组车队的车要开回去还给邻居。
等红灯的时候点了支烟,还是被那人抽了一天就嫌弃得要死的black devil。
过十字路的时候,被前方的远光灯照得眼睛有点发花,自己好像貌似忘记了这儿和日本是逆向而行的。
被安全气囊包住的瞬间,亚季想起从toshiya妹妹婚礼回去的路上,那人答应了让他做伴郎。
医生说只要能醒过来好好休养外伤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头部受到了撞击会不会有后遗症还有待观察。
亚季看到网上公布了自己失踪的消息,怕是家里一紧张忘记联系经纪人了。
打电话给真绪的时候主唱君的吼声差点刺穿耳膜,亚季只得连忙把手机拿远些。
真绪问还要不要回去。
不是都找了bass了么,还回去干啥?
当时情况紧急嘛,替补,替补而已。
逗你玩呢,我想留家里帮衬着点。
那好,以后算你亲友价。
我还以为是免费关系席呢。
乐队也要吃饭的。对了,你知不知道?
恩?
那个,他在知道你失踪的第一天超级异常,随后又正常得不正常。
哦。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不为什么。挂了,医生来查房。
来打点滴的护士是典型的金发碧眼,是那人会喜欢的类型。顺着针头流进手臂里的药水,亚季从所未有的觉得冰冷。
出院后除了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外似乎并没什么大碍。只有亚季自己知道,钢琴弹到一半的时候会忘记调,偶尔摸会bass那不知道在台上弹了多少遍的自己写的曲子会记窜了,有时候上个星期的事要想半天还不一定想得起来。
没有和谁说这后遗症,半夜对着摊开的笔记本想写日记却又不知道可以有什么好写。
父亲渐渐把公司的事都交给亚季。
闲来的时候就四处游历。布达佩斯,开普敦,大堡礁,阿拉斯加,却始终没有夏威夷。亚季总是觉得夏威夷应该是个特别的地方,却想不起到底为何特别。每次飞机起飞降落的时候总会出现长时间的耳鸣脑袋一片空白。
去了法国学画画的弟弟假期时问家里要不以后也回公司做,亚季还似多年前一样给了男孩头上一巴掌说做你自己想做的去别来添乱。结果没几年弟弟还是得回来继承家业,因为亚季已经开始记不起前天发生的事。
在八卦杂志上看到toshiya带着两孩子出街照的时候亚季觉得有点恍惚,明明那个牵着小孩的男人昨天还是一副少年样的站在橱窗外。
后来,亚季被送到普罗旺斯疗养。保姆整理房间的时候翻出一个琴盒,问还要不要。亚季盯着盒子愣了下然后把琴拿出来抱在环里笑着说merci。
盒子里还有个信封,写着一长串汉字,保姆只认得日本两字想着应该是要寄回去的,在去超市的路上便顺便寄了。
保姆买完东西回到家时,亚季已经在阳台抱着那把bass睡着了,天边的落霞染了他一身的橘色。
敏弥,即使“如果”是世界上最无奈的词,我也未曾后悔遇上你,无论从前还是以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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