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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在三教,我归了九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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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三教,我归了九流>>
文/栗花落海兮
1
有人说,黑色是最彻底的奢华,就像沉默是最深的呼吸。
“被绑架的学生是米兰比卡学院高等部二年级的两名女生,年仅十七岁,警方经调查获得了嫌犯与人质所在地点,并实施突击解救行动。可惜的是,在目标地点只获得了两名女生的尸体,嫌犯行踪尚且不明。据警方所言,两具尸体极其所持物品均被烧毁。”
宽敞的空间,一片死静。只有硕大的液晶银屏上映着两张照片,影下暗淡的色彩,洒在黑暗中一张惨白的脸上。
A班的两个家伙。
“惨绝人寰的案件已经引起了广大学生和家长的恐慌,望广大家长加强对孩子的保护,尽可能接送孩子上学,以免悲剧再次发生,警方也会……”
“啪。”
最后的一丝光线也被残忍的吞噬。稀薄的空气中,响起风谲云诡的笑声。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女仆的轻唤:“小姐,该起床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在餐厅等待您多时了……”
精致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从中弥漫出一种诡异的香味,一只眼睛忽然闪现在缝隙中,刺骨的寒冷从中汩汩流出。“我已经说过我知道了。”
“对……对不起!!!”女仆睁着一双因恐惧而徒然睁大的眼,慌张地行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
没用的废物。
2
“Cherry,昨晚睡得可好?”
“是的,父亲。昨夜我睡得很好。”Cherry轻轻放下手中的法式枫糖浆吐司,弯着高雅的浅笑毕恭毕敬地回答。
“那就好。”那是一个约莫40岁的男人,淡金色的头发服贴地顺于脑后,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听说英国阿兰帝家族的继承人作为交换生来你们学校学习,你可以与他多沟通沟通,他是你的未婚夫候选人之一。”
Cherry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望向父亲身旁的女人,精致的脸颊上盈着虚假的笑意。
“我明白了,夫人。”
是的,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只不过是父亲在国外偷欢之余的一个意外而已。
而我的母亲,早死在了我来到这个家的前一天。
听佣人说,她的尸体被草草一卷丢在了野地。
不过,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
“听说最近你们学校的两名女生被绑架撕票了,而且还让凶手跑了,警方的人实在太不可靠了。爸爸很担心你的安全问题,所以给你找了个保镖……”父亲双手交叠撑住下巴,认真地看着她。
“我不需要。”Cherry立刻打断他的话,微皱着眉,法兰色的眸中写满了不满。
“你不要太任性了。你父亲这是关心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那女人本着脸,冷着声音。
Cherry秀气的眉宇皱得更深了,却没有张口反驳。
父亲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对餐厅的门边招了招手,进来吧。
如果要她去形容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那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黑色的西装,黑色的发黑色的眸,不用装饰,不用陪衬,独自倾城。
他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住了她。
父亲说,他的名字叫,Reborn。
3
我试图让他知难而退。
我要他去摘一朵扎根于阿马尔峭壁上的一株岚朵,他在被我毒失了五感后,仍然不慌不忙地完成了我的要求;我要他在冬天最冷的大寒日,下湖为我去捡我幼时曾丢失的手环,他褪去了那身奢华的黑色,跃入湖中,从容不迫地纵容我的任性;我要他冒充我的男友,来摆脱那些男生的纠缠,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若无其事地接受我的轻浮……
这一切无条件的服从,都让我感到十分挫败,甚至为自己有些孩子气的行为而羞耻。
比起自己痛苦,我更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
我会用身为主人的身份来欺压虐待家里的女仆和管家,我会用卓越的家世来讽刺鄙视那些贫穷的同学,我会用完美的成绩来讥笑打击那些努力学习而不得要领的学生,甚至,我会用自己姣好的容颜流连于异性之间,拆散了一对又一对美满的恋情……
他向来不对我的行为发表评论,他甚至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话。除非是我的命令。
只有一次例外。
记得,那次是猎物是一家小出版社的独生子,那是一个很真诚单纯的男孩子,他有一个温柔而恬静女友。我用尽所有的方法去勾引他,想拆散他们,可是那个男生却对感情意外的专注。这令我很不愉快,我开始用家世来威胁他,告诉他,如果他不和我在一起,我就让父亲收购他家的出版社。
那个男孩子很明显的动容了。
那天放学,我走到校门口时,一如往常的看到了Reborn在车旁等我,还不等我走向他,我便被拉住了,回头看去,正是那个男生。
他苍白着脸,笑得十分牵强,他告诉我,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他已经和他女友分手了。
我忍不住笑了。成功的喜悦令我疯狂,我痴迷这种征服一切的感觉,我仿佛感到自己成为了新世界的神。
这时,却从旁边冲出了一个女孩,还不等我看清她的面容,脸就已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我低垂着头,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至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那个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她骂我是贱人,骂我不要脸。
周围的学生都惊奇地看着我们三个人。
而当我抬起头时,却只是将灼热的视线放在了Reborn身上。
他也定定地看着我,一声不吭。
在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用纸巾轻轻擦拭自己被打的脸颊,淡淡道:“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她。”
凭他的实力,不可能挡不住一个十几岁少女的疯狂举动,尽管他当时离我十米之远。
“你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我只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的意思是那巴掌没有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就可以不管不问了?
心中却不禁有些悲伤得喜悦,似乎成功让他讨厌自己了呢。
然而那天他把我送入房间之前,他对我说了句话,我很惊讶他会在我没有命令和提问的情况下主动和我说话。
他说,人类是一种没有回忆就活不下去的生物,而你正在步入死亡。
4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
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是如何看破我的面具的,明明连父亲都没有发现。
自出生起,便被母亲所厌恶,她认为我是一个野种,她总是不停地打我,不停地骂我。她嫌弃我是一个负担,因为会影响她接客。没错,因为她是一个妓女。
她之所以会生下我,是想以此要挟我的父亲而多谋取些金钱。
可后来,她根本找不到了我的父亲,因为她只知道父亲是个有钱的老板,而不知道他是意大利的一名议员。
她在德国内地不停的寻找父亲,最终一无所获。她便迁怒于我。
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得知我的存在的,只记得那天她带我去夜总会的路上,遇到了一群流氓地痞,他们将我从她身边拉开,然后对她棍棒相加。
我听着她尖叫,对我伸出无助的手。然后便是染红了整个世界的鲜血。
再后来,一日之隔,我变成了金枝玉叶。
父亲非常的疼爱我,他有一个正妻,却久久没有怀上孩子,他选择了我来当他的继承人。他开始请人来为我补上曾经应在学校学到的东西,教我政治,教我礼仪,教我乐器。
即使我的成绩非常的不错,但也不至于让父亲达到将我捧在手心里来纵容的程度。
只因为我拥有在香料制造上的天赋。
我调制的香水传遍了世界各地,已获得了不下于一百个专利权,这一切都导致了父亲对我的宠爱有加。
谁都希望自己的青春是干净澄澈的,不容许有任何污迹,哪怕是一点点的瑕疵。
可是我终究无法抹去自己的过去,我有种无法言喻的自卑感。
我开始渐渐疏远人群,孑然一身。
但当身边充斥着幸福的气息时,嫉妒从阴暗自卑的土壤里开出花朵,带着细齿,慢慢吞噬所有的美好、善良、与优雅。
我是个一个悲剧的角色,可是我不甘如此,于是我要让这整个世界都变成悲剧。
我要忘记过去的一切,而如今这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我会为自己而活,孤独一生。
而你却如此不自量力地闯入我的世界。
我会用行动来告诉你。
遇见我,是你一生最大的劫难。
5
这几日,埃斯格麦尔家族一直热闹非凡。
原因很简单,家族的女主人要生产了。
当我皱眉在这喧闹中度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夫人终于在一个月圆之日阵痛了。父亲领着一大群仆从跟去医院,焦急等待着今夜的结果。
我并没有跟去,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孩子生出来的同时,便是我失宠的日子。麻雀即使是披上了华丽的皮囊也终究不会变为凤凰。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Reborn将我送到房门口,依旧沉默着转身准备离去。
我轻轻扯住他的袖口,引他驻足。
“还有什么事么?”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的,却总被他冷冷泼出,令人不寒而栗。
“你,学习如何?”我顺势挽住他的手臂,轻轻地笑。
我端坐在红檀木的写字台前,习惯性地点燃桌上的香熏,这有利于我了解自己所做的香料,进而改善。
浅色的烟萦绕在宽敞的房间之内,而他就坐在一旁看着我学习。
我偶尔会问他一些关于历史的事情,并不是一些很难的问题。
而他的回答却往往让我感到钦佩。清晰的思路,独到的见解,无不体现了他高水准。
有这样的文化水平,为什么回来当保镖这种低三下四的职业。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我便也没有太在意。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感到身体变得燥热异常。
是时候了。
“帮我拿下那边的书好吗?”我指向他左手边的一本厚度适中的书册。
他很顺从地将书递了过来,我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碰上了他的。他微乎其微地颤抖了下,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了。
还不等我执行下一步计划,他便站起了来,“时侯也不早了,小姐还是早点休息为好。我先回去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阻止他迈向大门的脚步。
当他因打不开上锁的门而回头时,我才站起身走向他,悠悠道:“今晚陪陪我,不好吗?”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Rebron还没有发现自己被算计了的话,他也就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了。
他皱紧了眉宇,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手枪,瞄向门锁。
“还是不要这样做为好,你是引起佣人们的注意么?”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慢环上他的身体,将脸颊贴在他心脏的位置,我十分愉悦地听到那有力而加速的频率。
“你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困顿喑哑。
我不急不缓地一颗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啃咬着他的锁骨,“我要你成为我一个人的东西,我要你永远不能离开我,我要你变为我的奴隶。”
我的唇滚烫地吻住了他,他却没有挣扎,而是将我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我感到身体好像踩在了尖锐的利器上,生生地疼。我咬住唇,生怕自己一喊出来他便会停下,我不要他停下。我喜欢他狂乱的呼吸,沉迷的眼神,欲望澎湃。
我不清楚我们到底做了多久,只知道期间我晕过去了两次,而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黎明。
本以为会空无一人身旁,他却安静地坐在那里,抽着烟。
他抽烟的模样真的很诱人。
我感到□□是一种撕裂的痛楚,想起昨夜的种种,而忍俊不禁。
我微微坐起身,从床头的柜台上取下那台正在运转的微型摄像机,取出其中的卡带。
我倚在他的胸膛上,得意地朝他摇了摇手中的录像带:“相信经过加工,这会成为一个完美的证据。”
他冷哼了一声,按灭手中的烟头,掐住了我的下巴,低下头慢慢地靠近我,不屑道:“你想用法律束缚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绝对的肯定。
我无视下巴的痛楚,只是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并没有否认。
“是的,今日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昨夜,我还是未成年。”
不知为何,我笑不出来。
他手上的力度忽然便松了,他起身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我本以为他会恼怒而转身走人。他的行为却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走到我身边,捧起我的脸,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冷峻:“我知道你很有心计,甚至有些心理变态,但我不知道你会恶毒到依靠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既然已有如此的决心……”
这时,他微微勾了勾唇,我惊呆了,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的笑容,却毫不在意这是对方的耻笑。
“又为何要流泪。”
良久,当我泣不成声地回神时,却发现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6
三日后,整个家族都沉浸在新生之子的喜悦中。
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存在。父亲似乎也忘记了我。
我带着Reborn去了西里哈尔山,那是一座离城区不远的小山,盛产各色药材植物,因为还未被发掘,所以寥寥无几人。我常常去那里采摘一些可以用来制作香料的材料。
我决定这段时间尽可能地呆在工作室,专心调配几种新款香水,希冀这些微的成就,可以稍稍引起父亲的注意。
自从那夜之后,Reborn不再和以前一样惜字如金了。偶尔会与我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所以我倒也没感到多么无聊。
“上次的香料,也是你自己调制的?”他拎着一个装满植物的木筐,身上的西服一丝不苟,看起来有种意外的喜感。
我知道他是指那夜我学习前点燃的香料,不禁调笑道:“是啊,不过如果你还想要,不用那种东西,也可以哦。”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真是开不起玩笑。我撇了撇嘴角。继续手下的工作。
我跑去了另一边的泉水旁,因为并不远,他便没有跟过来。
清澈的溪流中长满了鸢紫色的晴芝草,要知道这可是一种季节性很强的植物,生长期也不过3~5日而已。我不禁眉开眼笑,手也没闲着冲着一株就抓了过去。
当冰冷的金属物抵住了我的背脊时,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然后便是一声枪响,本以为会有的剧痛却久久未到来。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扯住了我的手臂,拉着我开始狂奔。
手臂被扯的真得很痛。
我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却在他不住回头向我身后射击的枪声所惊吓,不敢停下脚步。
漫无目的的逃亡,本就已经是超乎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偏偏还遇上了午夜狗血剧场的悲剧情形。
我们被逼至一个岩壁前,长时间的剧烈奔跑令我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晕倒。
Reborn望着眼前手持枪械的敌人,玩味地把玩着自己的□□m1951式手枪。
“Cherry,闭眼。会比较血腥。”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意味什么,而当我明白时,一切都已步入终曲。
我顺从地闭上了眼,耳畔传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和连绵不断的枪声。
混乱中,总有些子弹会落在我的身边,甚至划破了我的裙摆。而我却平静得可怕,因为我相信他会保护好我。
当一切结束时,我睁开眼,看见得是站在血泊中的他,我想尖叫,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蹲下身,翻找着一具尸体的衣袋,当他从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透明琥珀时,冷硬的面孔瞬间柔和了下来。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20出点头的青年,尚不够成熟,他并未发现身后的一个还未死透的偷袭者,用尽最后的力气点燃了打火机,丢到了一片草木中,灼热的火舌瞬间冲天而起,映红了他有些苍白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火油的气味。
我垂下头,笑了。
那些人中的一个人,我认得的,是夫人的一个仆人。
原来,她早就算记好了。要让我消失。
我再次闭上了眼,这次充斥在我身边的不再是尖叫和枪声,而是呛鼻的烟雾和焦味。
而我却再次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着狂奔起来。
跑到半路,感受着狂跳的心脏,我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喘着气。
“没用的,逃不掉的,她既然敢这样做,便一定有把握让我们死在这里。”
他挑了挑眉,几步上前背起我,继续狂奔。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我决定要救你,你便不会死。”
昏迷中,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刺骨的冷。睁开眼,只看到一片蓝,和我们浮动的衣摆。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带我跳呼,正要惊呼便被一个冰冷的唇封住了口,氧气从他的口中流入我的,寒冷的湖水令我不禁紧紧依偎着他,唯一的一点点温暖。
每到我支持不住时,他便会游出湖面换几口气,继而为我提供氧气。就这样反反复复,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片幽蓝之中。
当我离开这片幽蓝时,除了眼前一瞬的狼藉,再无任何影像投射到我的视网膜,便晕过去了。
醒来时,我倚靠在一颗烧焦的梧桐树干上,面前是篝火噼啪作响,他倚着另一颗树,望着漆黑的天际发呆。
看到我醒了,Reborn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一切。”我的语气十分的肯定。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眼,“那又如何,这只是一个任务,一个长达一年的任务。”
“你要走了吗?”我的声音细若蚊蝇。
他没有回头,只是径自点了点头。
我紧咬着唇,尽可能地稳住声音。“你不怕我把你告上法庭?”
你转过头,明净的光华从你眼中陨落。“法律对于黑手党来说,和废纸没有区别。”
我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早知如此的。
他见我不再言语,再次准备转身离开,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站起身,拿起盖在身上的黑色西装走到他身边,仔细地为他穿上。
最后,我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额头。
“埃斯格麦尔家族的大小姐已经死了,从今以后,只有Cherry。”
望着你渐渐隐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在三教,我归了九流,终于疏途,没有同归。
7
黑暗中听到风和云层掠过天空的声音。
弯曲向前的泥泞小路仿若通入野兽的口,尚且遥不可知的距离。
很多事情不需要预测。预测会带来犹豫。因为心里会有恐惧。
她仅仅是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前进,不知不觉中,已是十年之久。
反手一枪再次准确收割一条鲜活的生命,她纤细的手指上滑下冷漠与淡然的艳红。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天知道我付出了多少鲜血和汗水,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耗尽最后一颗子弹,她停下了脚步,一把甩开手里的枪,张狂地转回身直视着她的敌人。
从口袋中取出最后一瓶“断魂”,女子苦涩地勾了勾唇,完全不在意呼啸而来的子弹划破了她的衣襟,鲜血打湿了她好看的面庞。
已经没有解药了。这是最后一搏。
茂密的枝桠漏下一抹金色,打在手中精致的玻璃瓶上,洒下一片琉璃的色彩。
估摸着敌人与自己的距离,她一咬牙,摔下最后的希望。
却从身后传来意外的枪响,一条长鞭精准地卷走了从手中滑下的玻璃瓶。甚至连转头的间隙都未留给她,眨眼间,上一秒还张牙舞爪扑过来的二十几个大活人,如今胸口都已被开了个一指粗血洞。
与此同时,冰冷的金属抵住了她的太阳穴,低沉的声音几乎将她的心脏顶碎。
“不要妄图挣扎,把钥匙交出来。否则就杀了你。”
脑中是一瞬的空白,她的眼泪飘落在大风中。
她无视额迹已扣动扳机的手,疯狂地转过身紧紧地拥住了他。锐利的风刃划伤她风尘仆仆的脸颊,而她却扬起最干净明亮的笑容。
“Reborn!”
男人怔了怔,良久才有些猜疑地开口。“Cherry?”
Cherry故作恼怒地捶了捶他结实的胸膛,恼道:“我变化有这么大?这么久才认出来……”
明明已过了十年之久,你的声音我却记得如此清晰。说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嗯,老了。”
她明亮的笑容僵住了,强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垂下了头猛抽嘴角,Reborn,你个XX的。
Reborn的声音却意外地明朗起来:“骗你的。变漂亮了。”
她惊奇地抬起头,却见他唇畔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你也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笑的。”
也绝对不会说那种轻浮的话。况且,以前的你,从未认同过我。
Reborn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她温顺得像只乖巧的猫咪,安静地闭着眼,直到她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他的身体,Cherry才睁开眼,笑得一片明媚。
她的瞳色由明亮的法兰逐渐变得深邃。暗蓝暗蓝的颜色充满了孤独的负罪。
“Reborn,你还比以前变得更单纯了,Cherry是个狠毒的坏女人,她向来不会做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这点你不该忘记的。”
她缓慢地抽出匕首,得意地想看到痛苦爬上他的脸,可他却始终闭着眼,安然的样子,仿佛这刀只是刺穿了一段无知无觉的木桩。
甩掉匕首上的血,Cherry并未脱离他的怀抱而是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舔舐他嘴角溢出的鲜血。
“你的目的是那把钥匙不是么?那我们就是敌人,对不起哦,虽然很想和你叙叙旧,但还是改日再说吧。”Cherry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怀抱,转身离去。
第三步还未迈出,一颗子弹便滑落在她的脚边。
“那么,狠毒的Cherry小姐,你知不知道给自己的敌人留下一口气是杀手的大忌呢。”
他的声音依旧那样沉稳,长期的战斗经验让Cherry立马砸下了一颗烟雾弹,隐去自己的身形。
不可能,那一刀绝对是刺穿了他的身体的,怎么可能会一点效果也没有?!
“因为那一刀是我让你刺的。”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着缕缕热气和血液的腥甜。
Cherry慌张地一匕首甩过去,却被对方成功擒住了左手腕,那种筋断骨碎的痛楚令她呻吟出声,大脑却清晰地做出正确的反应,她从口袋里迅速掏出另一瓶已经开启的玻璃瓶,往嘴里狠狠地灌了一口。
这是她自制的一种由水仙花治成的毒药,喝下此药的人会在几分钟内由内部开始燃烧,外表不会有丝毫伤痕,而体内已是一片焦黑。她事先吃过解药,虽然不会被烧死,但还是会痛的。喝了药后,短时间内身上的伤口会全部愈合,这是一种很不错的药物,如果无视它的副作用的话。
还不等她咽下,右手的瓶子便在大力下摔碎在泥水中,温热的触感贴上了她的唇,灵巧地舌尖鲁莽地闯入她的口中,吮吸着苦涩的药水。
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会有那样大的力气挣脱了他的钳制,猛地推开了他。
“你疯了吗!!!!”她喘着粗气大吼着,颤抖着翻找着包中的解药塞入他的口中。
一股炙热的灼烧感从喉管溜入脾胃之间,五脏六腑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即便是他,也不禁眉峰紧皱。他的气息絮乱,眼神开始散乱。
她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有些哽咽地怒斥面前的男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拿来杀人的毒药你竟然把它当饮料喝!!”
Reborn却满不在意地抬了抬眼,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Cherry身上,他的下巴抵住了她的肩头,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他的气息温暖清晰。
“刚才的眼泪与笑容也是为了骗我而演得戏?”
她怔住了,缓缓垂下了脑袋“Cherry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昏迷前,他轻声呢喃着。
总是伤害自己的人,永远是你而不是我。
8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彭格列本部的医务室中,微微转换下视角,可以看见坐在床旁的她,抽着烟望着窗外那抹浓绿发呆。
Reborn有些费力地坐起身,伸手掐灭了她手中的烟。
Cherry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再度点燃一根烟,“你没有告诉我,你是彭格列的人。”
他有些不耐烦地再度夺过Cherry手中只抽了一口的烟,深深地吸着,“你又没有问我。”
Cherry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丢下手中空空的香烟盒,伸了个懒腰。“你明知道我这次任务的委托人是彭格列,还跟我开这种玩笑,你不怕闹出人命?”
他只是抽着烟,沉默不语。
良久,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时,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开了口。“你知道荆棘鸟吗?”
Cherry没有回答,她相信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雀巢开始,便不停执著地寻找荆棘树,穷其一生。”
他转而注视着她,黑色的双眸深邃得可怕,“你就是那只荆棘鸟。”
Cherry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你在说你是那棵荆棘树?”
Reborn没有给出肯定,也并未否认。
她快速站起身,摔碎了手中的玻璃杯,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
她感到自己的心平静地似乎已经死掉。
“你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人生中无关紧要的一座站台,你的存在与否完全不会影响我的枝繁叶茂,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你没资格。”
语毕,摔门离去。
9
空荡荡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脚步发出嗒嗒的扭曲声响。
Cherry快步走出医院的大门,长发在黑夜中划过明亮的色调。
她颓然倚在一条小巷深处的泥墙上,裹紧了自己的风衣,眼中滚动着一片茫然的冰川瀚海。
一个醉汉摇晃着撞了过来,她蹲下身拾起几颗石子,手一扬,大汉应声倒下。
醉汉手中的报纸飘落到她脚边。
《彩虹之子的诅咒——世上最强的七个人》
秋天的天空是清澈的蓝,大群大群白色的云朵迅速掠去,掠过这个孤独的城市。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已经客满了。”
英挺的男子推开了旅馆的门,风铃奏响清脆的乐曲。
男子有些犹豫地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Cherry。”
“Reborn么,怎么有空闲给我打电话?彩虹之子的工作不会很忙吗?”
“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他的声音淡淡的。
“哦?这还真是少见,你有什么事能需要我来帮忙。”她的语气带着轻佻的讽刺。
电话前的他皱了皱眉:“我明天要去参加彩虹之子最后的仪式,集合点在离这里几公里远的小镇上,谁知道火车晚了点,城里的旅馆又都没了空房……”
“你想到我这来住?”
“嗯,如果不会麻烦到你的话。”
“怎么会。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隐隐的欣喜。
“我在米兰街的Evil旅馆前。”
“那你先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我马上就到。”啪嗒一声,电话里传来了忙碌的声响。
氤氲的热气缭绕在这狭隘的空间中,缠绵的水声戛然而止。奶白色的瓷砖上缀着颗颗紧偎而又相互孤立的水珠,寂寞地滑下,终究汇成一条小流,流入漆黑的水道。
他裹住浴巾,推开了浴室的门,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他精壮的胸膛上,迎面而来的冷气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都秋天了,还开冷气。”
Cherry放下手中的书,笑吟吟地取下一条毛巾走到一张椅子前冲他扬了扬下巴。
他会意地走过去坐下,她把毛巾覆在他的头顶仔细地帮他擦拭头发,动作是那么的自然流畅。
“我的身体很怕热,温度太高,会融化掉的。”
“因为长期服用那个药水的副作用?”
她忽然松开了手,任由毛巾滑落到他腰间,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颈项,她炙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他裸露的背脊上。
“别摆出这副表情,Reborn,”她轻吻着他的耳廓,“很害怕明日彩虹之子的诅咒吗?”
Reborn看着镜中的自己,平日波澜不惊的眼眸此时此刻却填满了怅然。
他揉着眉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这个行里生活的人,有几个会是贪生怕死的?况且是个与生命无关的诅咒。”
“最后一夜和我在一起,不会后悔么?我知道你挺讨厌我的。”她的语气带着一点不甘,很像小孩子的娇声细语。
“不,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Cherry单纯地笑了。
那一夜,他们紧紧相拥而眠,寂静的黑暗中,Cherry的眼角滚落了一滴晶莹的泪。
10
清晨的阳光投入到屋内,惊醒了沉睡中的Reborn。
“醒了?”她的声音轻快而愉悦。
他本想应声,却发现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瘫软无力的四肢,甚至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别费力气了,小心会伤到筋骨的。”她走到他面前,身着黑色的西装,宽大的衣袖使得她仿佛被裹入一只麻袋之中,显得那样娇弱无力,“你还是大意了,你不该这样相信我。”
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在控诉她的一切。
“别这样看着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再度变成了那种负罪的深蓝。她狠狠地吻住了他,咬破了他的唇,恣意吸食着他的血。
紧接着便是一阵骨骼摩擦得噼啪作响的声音,Cherry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她艳丽的瑰色长发渐渐如墨染一般变黑,她的骨架在扩张,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喧。
一切尘埃落尽,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她”,拥有和Reborn相同的外貌与身形的“她”。
“永别了,Reborn。”“这是你欠我的情债。”
“她”的身体成功骗过了所有的仪器,没有人发觉“Reborn”的异常,她理所当然地站在他的位置上,感受着头顶的几欲将她融化的日光,安静地等待诅咒的降临。
在诅咒落下的一瞬间,一只手将她扯出了光圈,她只是无措地看到了Reborn绝望的眼神,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再度醒来时,她除了满眼苍茫的白色,还看到了点滴的药瓶。
他守在他身边,双手撑住额迹,那种痛苦的姿势,是最卑微的孤单与忧愁。
“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的声音低沉得好像深海的珊瑚。
Cherry只是茫然地望着他,湿润了眼眶却再也流不出泪。
“我会读心术。”
他的话语打碎了她最后的理智。
“为什么要骗我!!既然知晓一切,又为什么要陪我演这么一出烂戏!!!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
声嘶力竭的吼叫使她呛出一口鲜血。她无力地抹去嘴角的鲜血,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计划。”火车的晚点,旅馆的客满。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活不久了。”
他有些艰难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应了一声。
“你也知道,我爱你。”
他沉默在那里,低垂着头,满眼的绝望。
“抱歉……”
“当年我不该把你留在那里,让你入了歧途,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需要你道歉。”
是的,他知道。
11
她换上了洁白的纱裙,这是她一生都不曾尝试的色彩。
她认为自己太过卑微与肮脏了,完全没有资格玷污这份美丽,而这却成了她最大的梦想。
她告诉他,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爱上了他,那种低调的奢华,一个人的沸反盈天,都令她痴迷。
她也曾想好好地爱他,可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无法付出,而他无法接受。
最终在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他对她说了最后的一句话,她便噙着最美的笑容,成了永远的睡美人。
「 Ti amo 」
他和她,正如那句话。
你在三教,我归了九流,终于疏途,没有同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