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202、心族

　　遭欲望侵染的善之神逐渐沉浸于摆弄生灵的愉悦之中，祂乐见苦厄，吞食起那些痛苦的哀叫，渐渐连天也不再是清朗的颜色。

　　三十三重天内的悲难愈发多了，司汣看在眼里，竟没了从前的平静。
　　祂的心中，生出了不忍。

　　终有一日，天地间有了反叛天命的勇者，他们集结一道攻上了天外天。可惜蚍蜉又何以撼树，在冲至天外天时，那群反叛者便形神俱灭了。
　　然而殷阙的心意却有了动摇，祂的子民亦是祂的蝼蚁，祂赐予他们生命与栖息，怎敢反叛，祂这主神莫非便如此尽失民心了吗？！

　　“祂思索了很久，不知为何，祂认定欲望是情，情起则心乱，心乱则天地不复……祂要做无情的神，做那不受丝毫动摇的神。”

　　朝晖如墨，明风海作画卷，染就一幅恢弘勃发的盛景，然以此作景的主神眼中唯余叹息。

　　“殷阙丢弃了心？”
　　前情至此串联，那句魔咒终得开解。

　　“我与殷阙同享一颗心，暗伏于转轮石中亘古长眠。祂以为将心解离就能恢复原初，哪知心自循轮回之道堕入其中！更可怕的是！灵枢也随心而去了……”

　　“灵枢究竟是什么？若西家兄妹是心的转生，殿下与灵枢，又是什么关联？”

　　司汣看向发问的橙狄修，看得她都觉发憷了，这才幽幽开口。
　　“你们可知，千魂一魄。”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不识，最后却是虚辰来言。

　　“海影星光共操戈，火海雨山夜夜惊。羁畏血月吞天地，不共千魂唯一魄。府内王纪有此载，幼时读来，只当一阙诗罢了。”

　　“羁畏血月吞天地，不共千魂唯一魄。”
　　司汣默默复诵起虚辰这句，嗤笑一声。
　　“这可不是一阙诗，而是实情。”

　　卷入轮回之中的心化作实体，承载起难言的仇恨，将所有不服于主神不服于天命的生灵纠结一道。心赐予了他们独有的灵力，他们选择了新的信仰，臣服于心的脚下，心之一族就此建立。

　　心能吞食一切生灵的心脏，又将受害者化作自己的傀儡族人以供驱使。心族日益庞大，当他们足够充沛，大战亦终于拉响。
　　心与殷阙斗得天翻地覆，洪水烈火席卷三十三重天，无辜的生灵死伤无数，被夺取的心脏铺满鲜血灌成的海洋，万界涂炭，哀鸿遍野。
　　而殷阙，祂并不在意这些为己牺牲的生命，在祂眼中，成千上万的性命皆是前赴后继的棋子，何必在意；生机荡然无存的万界亦不甚要紧，天地由祂开创，若使覆灭，亦可重来。

　　直至一日，主神之魄无端脱离，自此心族与主神的征战又加上了抢夺此魄。

　　与万界神灵不同的是，主神除一心之外，拥有千魂，源源不绝的灵能在千魂间纵横迂回，造就了强大无比的主神。而与千魂相对的，是主神又唯有一魄，魄名灵枢，是主神沟通混沌的唯一桥梁。
　　当灵枢魄出走，殷阙终于乱了阵脚，祂追上灵枢出了天外天，一路追至百川之窟，亲眼见到灵枢与心正要徐徐相融！

　　“殷阙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回灵枢，两厢争斗，百川之窟内灵力滔天，三十三重天的水源都被引致于此，仅是此一战，便使得天地枯竭万界荒旱。最终，殷阙险胜，心魄并未相融，而无巧不成书，灵枢又投入了我处……”

　　“我携着灵枢避出百川之窟，万界再经一场浩劫已是危如累卵，我不想见天地真的重归混沌，便想出一法，将灵枢藏起，求得心与殷阙停战。”

　　冰封千里的天兽山中，避世已久的浅城见到了他久违的师尊。司汣娓娓而言，终取得浅城三滴心血，化出一块白玉交托予他。

　　“浅城乃吾徒儿，最初苍生界为我私心所造，为的便是避世。大战至此，竟唯有苍生界逃过一劫，如此我便断定心族之力无法波及此界，将灵枢藏至于此或许最为适宜。”

　　“灵枢被你藏进了浅凉的身体里，浅凉又脱胎换骨成了延陵无。”

　　“不错。或因界守之故，天兽山果非心族可入之地，浅城以九百万年孕造浅凉，而这九百万年间战火渐歇，我得以与心有了互通的机会。”

　　“你藏了灵枢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不令心亦或殷阙发现嘛，为何心又说，你诱祂入轮回入命劫？”
　　龙复遥好奇之心忍不住打断，又被凤吟空拽了一记衣袖，这才没有滔滔不绝。

　　“彼时，我仍一心促成心魄归于原位，可惜祂二者争斗之心铿锵难改，我自劝不动殷阙，便只好前去规劝于心。祂是自轮回中成的果，这因源便还得回轮回中找。而命劫之说，实算我诈了祂。我同心说灵枢被我藏进了轮回里，祂可以去寻，却不得使用任何灵能，须得灵枢自我的选择，若祂真能令灵枢甘愿，我便去劝降殷阙，吾兄弟可奉祂为新主神。”

　　哼笑此起彼伏，众人暗道那心果然没说假话，司汣果然是个筹谋良多的骗子。
　　“于是心便投入了轮回，你以命劫将其托生为莲妖拂槛，浅凉出天兽山，你这一局其实根本便是心赢了！”

　　“是，祂确实是赢了。浅凉舍下了不尽荣华，更舍下了自己千万年的修行，心之于魄的吸引，实在是令我骇然。好在，命劫打散了心的身魂，拂槛仅是心魂托生，并非正主，记不得往生之事。忘川弱水吞没拂槛，轮回终成一场空，心流连数万年，这才于今世投身成了西炜枫与西缄攸。”

　　“如今西炜枫已然苏醒，西缄攸的转变更是迫在眉睫，若他所言是真，人间真会化作战场吗？”
　　作为一个凡人，或许洛夙更在意的，是整个人间的安危。

　　“何止人间，上古之战众神湮灭数万，无辜更是难以计数，一场雨便是二百万年，一把火就烧尽上千域界。心族若卷土重来，恐……”

　　凤吟空说到这里已不敢再讲，司汣接过他的话，将灭顶之灾讲得平淡。

　　“若心族卷土重来，势必惨烈胜昨，恐天地重陷于混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