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折子里的小时光》戏折子里的小时光

9、《梨花殇》壹·情殇

　　壹·情殇
　　七姑娘出生时，宋秀才家的丽娘已经为他添过三个孩子，不过都夭折了。七姑娘三个月大时，生了一场大病，乡里镇上郎中来看，都说这娃命不久矣，丽娘哭的天昏地暗，宋秀才唉声叹气，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疯疯癫癫的游方道士，他只图一壶酒钱，便指点宋秀才，“这小娃需改个名字，方能平安。”
　　宋秀才便问：“先生，如何改？”心里想着乡里的农家孩子取名阿猫阿狗的好养活的道道，虽宋家家道中落，但好歹书香门第，这。。。看着自己孩子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眉头深锁。
　　却听疯道士道：“以后就叫她凄姑娘。”
　　宋秀才双手一拍，眉头也舒张开来，眼睛流光溢彩，念道，“七叶仙蓂依月吐，千株御柳拂烟开。就叫她七姑娘！先生。”可是这位道士先生早已不见踪影。
　　所以原本七姑娘不叫七姑娘，她姓宋，名幼薇，字书媛。但是自改名后，七姑娘真的是好了。如此这般又过了个三五年，丽娘与宋秀才恩爱夫妻，七姑娘生得也越发机敏可人，一家三口倒也算和美。
　　这年庙会，香车宝马共喧阗，灯火烂漫，丽娘的美貌却不慎被来乡里“采野趣”的县太爷家的大公子看上，强霸而去。宋秀才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只能出气，好心的乡里人把七姑娘和宋秀才送回家。
　　宋秀才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方能睁开眼，眼前是丽娘模糊的倩影，耳畔是七姑娘带着稚气哭腔，“爹爹！爹爹！你总算醒了！”
　　宋秀才看清眼前的真是丽娘，急忙抓住那双柔荑，“是你吗！”
　　丽娘哭道，“相公，县太爷得知了，让那畜生放我回来了。倒是你这身伤，要快快好起来才是。”
　　宋秀才抱着丽娘，安抚道，“我无大碍。”
　　伤筋动骨一百天。百日后，宋秀才也养得差不多了。可是丽娘日日郁郁寡欢，消瘦下去。宋秀才待她稍亲密些，她全身就忍不住发抖。宋秀才人虽迂腐，却渐渐明白了些什么，脸色也黑沉下去。两人再不像往日那般恩爱。
　　一日，七姑娘是睡到日上三竿被饿醒的，她小小的心有些不安，平日娘亲是不会让她贪睡的，因为那不是名媛淑女的姿态。她摸了摸空空的小肚子，去找娘亲要吃的。她找了一间又一间，不安感越发强烈，最后找到了一间久不曾住人的客房，娘亲就这样直直的挂在客房的房梁上，双目凸出，红的瑰丽的舌从嘴里吐出，脸色惨白，全身着一件月白色碎梨花长裙，七姑娘记得那是娘亲最喜欢的裙子，娘亲曾告诉她，“我与你爹爹初见时，便是着这件碎梨花长裙。宋郎说那时我好似从月色中走出来的仙子。。。。”
　　七姑娘有些害怕，其实她不太懂为什么要害怕，她忘记了叫娘亲给她弄些粥喝，就这样傻站着，盯着那件月白色的长裙。直到王五在大厅哭喊着，“兄弟，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啊！”七姑娘方回过神来，嚷嚷，“五叔！五叔！你快过来，七七害怕！”
　　王五和宋秀才是邻里，虽是大老粗一个却讲义气，平日里最为佩服宋秀才这样有学问的读书人。上次宋秀才在庙会被打，也只有他敢把人送回来。如今这样的硬汉子圈红了眼，扑在宋秀才身上嚎嚎大哭，数落这已没了气的人。听到七姑娘的呼声，王五悲从中来，“啐！那赵有才不是个东西！可是叫七姑娘小小年纪失了娘亲又没了爹爹，你于心何忍？！”原来早上宋秀才发现丽娘不在枕边，去寻，却看到丽娘悬梁自缢，悲愤地去县衙找赵有才偿命。被打了一顿扔出来，自己也一头撞死在县衙大门的石狮上，血，染了一地。
　　此后，王五出钱合葬了宋秀才夫妇，收养了七姑娘。七姑娘不再是以往机敏可人的模样，越发地像丽娘。王石常说，“七七，你温柔地像梨花乡里最有名那条梨花溪里的水一样。”王五的婆娘因为难产，生下王石就去了，这些年王五也没什么闲钱再取一房，两爷俩也就这么过了这些年。王石比七姑娘大上十岁，已然懂事，七姑娘来他家的第一天，他就牵起七姑娘的手，放柔了大嗓门说，“你长得真好看，以后给我当媳妇吧！”王五拍了下王石的脑袋，笑骂，“你个臭小子，比老子当年强多了！”
　　七姑娘看着王石那张黝黑的脸，皱了皱眉，抿了抿小嘴，盯着王石握着自己的嫩白小手，不置可否。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就这样匆匆过了十年。当年那桩惨案，如今能记起来的人已不多。七姑娘的美貌倒是传的十里八乡，人尽皆知。而当年那位县太爷听说后来迁到别处当了大官。
　　又是一年元宵庙会。七姑娘用自己平日做针线积攒下来的钱买了件月白色碎梨花长裙，比之当年丽娘那件，更加衬得美人如玉。
　　她背着王五和王石，一个人偷偷跑来庙会。
　　然后懂了幼时爹爹常常对娘亲念的那句古诗，“梦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与于玉，一见倾情，一见便许了终身。
　　于玉是此次上京赶考的秀才，因此即便七姑娘与他再是难舍，还是注定分离，于是在一个天灰蒙蒙，下着小雨的午后，乡外的草亭里，于玉执着七姑娘的柔荑，望着七姑娘的泪眼，凝噎，“七七，等我！等我回来与你成亲！”
　　王石躲在草亭外，看着这一切，脸上青筋暴起，黝黑的双手握紧了拳，恨不能打碎了于玉，打碎他们的爱情。
　　这一年，七姑娘怀着一颗少女芳心，盼啊盼，盼着于玉高中回来娶她，盼地我有些不忍心将故事说下去。
　　这一年，王石对她说，于玉高中状元了。七姑娘喜上眉梢。
　　这一年，王石对她说，状元娶了公主了。真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于玉这小子真是有福气！七姑娘万念俱灰。
　　这一年，王石对她说，七七，你答应过做我媳妇的！七姑娘的思绪尚停留在于玉身上，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有些儿分心，“石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王石以为七姑娘要想他们的亲事，以为她对于玉死了那心，便退出了门。
　　七姑娘拿出了那件月白色的碎梨花长裙，悲凄地看了又看，又仔细地收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褶皱，出门。然后听到乡里的小花两眼兴奋地冒红光地对阿翠说，“你知道不？新科状元就是去年在咱们乡待了俩个多月那个白面书生！”
　　阿翠急急答道，“是那个白面秀才——于玉！天啊！他还和我说过话儿！他会不会对我....”
　　小红不屑地白了一眼阿翠，“哼！就你那个模样！”又小声凑道阿翠耳边，“听说要娶公主了！七姑娘那骚货是白与他鱼水一番了！”
　　阿翠惊道，“你怎知七姑娘与于玉有哪层关系？！她好像不是那种人！”
　　小红负气，“哼！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平日里她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一心勾搭于玉，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嘛！哈哈！这下是着了夫人又赔兵吧！看谁还要她这破鞋？”
　　阿翠垂头，可怜巴巴地说，“石头哥哥会要她的，他想要她想的快发疯了。”
　　小红恨铁不成钢，“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没用了，这些年跟着王石屁股后头跑，捞着什么了！真是个二愣头!”说完，艳红蔻丹染的指甲狠狠地戳了戳阿翠的木鱼脑袋。
　　这头藏在墙后偷听的七姑娘早已失了魂魄，游离到大街上，看到乡里人四处张灯结彩，热议着于玉高中的事，热议这于玉与公主的情史，好像于玉不只是在乡里待过两个多月，好像于玉就是从梨花乡出来的人一样。可是这些都与七姑娘没有关系，七姑娘也头疼的想好像应该有些关系的。七姑娘晕倒在大街上，是王石把她背会来的。回来后大病一场，整个人堪比黄花瘦。王石日日夜夜在床边照顾她，整整三个月。七姑娘清醒后常常望着窗外的梨树发呆，时而莫名的笑笑。王石只是紧紧地拥着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这一年终将过去，时光从不会为谁停留。
　　又过了一年，王五的身体每况愈下，离世前，仍不忘叮嘱王石，“石头，好好照顾七七，这丫头命苦啊！”石头红着眼圈，握紧王五的手，狠狠地点头。七姑娘‘砰’一声跪地，大哭，“爹爹！”王五走了，七姑娘又病了一场，病好后对王石说，“石大哥，我们年后成亲吧。”王石欣喜若狂地抱住七姑娘纤细的身子，亲吻她那头秀长的青丝，嚷嚷，“七七！七七！我的好七七！”
　　七姑娘洞房那夜，把一堆钱财珠宝拿了出来，对王石说“石大哥你别误会，这是五叔交给我的。是他当年变卖我爹爹的财产所得，他要我留作嫁妆的。五叔真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了！如今我拿出来，只是嫁夫随夫，你拿着这些做点小生意也好。”
　　王石褪去七姑娘的衣裳，亲了亲她花瓣一般的唇，温柔地说，“七七，都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不要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在王石穿透七姑娘身体的那刻，七姑娘的夜一样的眼睛落下两行泪。
　　王石拭去七姑娘眼角的泪，心疼地说，“是不是弄疼你了，要不我再等等？”
　　七姑娘温柔一笑，“没事，石大哥。”
　　王石似乎想到什么，负气道，“还叫石大哥！娘子！娘子！娘子。。。。。”说着动了起来。
　　红烛泣泪，不知觉东方天已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