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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的铁栅栏向两旁推开,开阔的花园令人耳目一新。
这是一座复式的跃层,中庭的青石砖让高跟鞋踏得笃笃声,轻脆而悦耳。道路两旁树立着高大的灌木丛,宛如挺拔的守卫者。左边的偏径是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雅致而别具心思。围绕着它的是郁郁葱葱的草坪,通透的翠绿一眼望不完。
远处,伟岸的梧桐树旁有一座白色秋千架,柳条儿编成的吊栏,柔软又结实。微风徐来,它便轻轻摇晃。
这一切沐浴在浅金的阳光中,变作一幅极美的画卷,安静而美好。
没有什么能比它们更能使人从坏心情中逃脱,林晓宁虽然只是匆匆望了几眼也得到了安慰。
杨孟川带她走上台阶,没几步到了大厅。见着里面的陈设,她就好像走进了老照片。
宽敞明亮的厅门大敞,一对半人高的铜瓶立在两侧,婀娜的古装丽人在瓶身上被描画得丝丝入扣,宛如相迎的侍女。厅内,柔软昂贵的红色牛皮沙发四五只排成了圈,当中围着茶几。再往后看便是楼梯口,红漆护栏,扶手的柱头上,盘着精美的长龙,口中含珠,栩栩如生,就如下一刻便要飞腾。
它是那么高贵而充满威严,使得这儿一下子肃穆起来。不知不觉,林晓宁有点儿迷怔。
倒退了几十年的岁月,此刻就在眼前展开,身临其境的她深刻地感受着历史的沉淀,她就站在这儿,清清楚楚地看着它,这使心头升上来一种难言的滋味,挥之不去。
庄生晓梦迷蝴蝶,几十年前某些人的生活,也许就该是这样的,只是分不清是岁月倒回来了,还是她闯进来了?
没多久,周围的响声教她惊回了神。几名女佣正在厅中拿着鸡毛掸子和抹布清洁,已经快结束了,听见皮鞋声立刻都转过头来,向杨孟川打招呼。
长长的扶手通往二楼,杨孟川简单地环视一下四周,心里有了主意,推推林晓宁的指尖:“你先坐一下,我去书房。”
“我不坐了,我先去厨房。”林晓宁稳住心神,很不好意思:“差点忘了,馄饨。”
杨孟川也想起,又转过头来伸手:“对,我让张妈带你去厨房,你的包先给我,有用。”
“嗯?”那里面是徐妮娜的全部财产,林晓宁奇怪他要做什么。
“一会儿就来。”杨孟川讲完,拿好它转身便快步上了楼。所谓先下手为强,他竟是先办正事。
刚刚走到书房,就听见外公在里面说:“是孟川吧,进来。”
杨孟川有点迟疑,不过既然这么吩咐,他也就旋开把手往里走。接着简单地瞭望了一下,毫无意外,书房里的陈设一点儿都没变。
门边紧靠着铜色的衣架,挂着深灰色的长袍。简朴的办公桌比从前更旧了,斑驳的刻痕越发明显,案头笔墨齐备,另一端放着一份文件和电话,整理得整整齐齐。
黑色的檀木椅上,静坐的白金龙正襟危坐,好似一尊佛像。
见此情形,杨孟川赶快屏住呼吸,放轻手脚,免得扰了。然后走去将茶点轻轻地放在桌上。白金龙微闭双目,甚是惬意,因此他抬头望时便偷偷笑了笑。
宛如和大人躲猫猫的孩子,这一笑满含着狡黠的童心和归来的问候,杨孟川在等。
呼吸近在咫尺,极有默契的白金龙恰好睁开眼睛,看见了它。
“外公,早。”杨孟川眨眨眼睛,薄唇弯起弧度,俏皮地说:“我回来了。”
数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使得白金龙每天早上五点半就会起来,先去晨练,然后擦把脸到书房静坐,对帮中的事宜进行回顾和思量新的进展。
恩恕堂虽然是□□,他识得字也很少,但是自有一套独特的经营之法,而使得它左右逢源。这里面的学问可比书本教得丰富得多。几十年来,无论出了什么乱子,最终都能够摆平。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他已经从青葱的毛头小子变成年逾古稀的老人,威严和镇定依旧不减当年。
长期不曾懈怠的保持,教他的耳力依旧那么敏感,杨孟川不得不佩服。
任何事要瞒过他绝不容易,虽然还没有说到,白金龙也只看了他一眼,却是马上说:“有什么事要外公帮忙,说吧。”
一个大秘密就在眼前,为了展开他务必要沉住气。
之前不久,白承贵的妈妈白佩仪向他禀报,徐妮娜中枪,恐怕已经死了,请他赶快想办法。为了消息的严密,当然只敢让他知道。林晓宁和杨孟川来得太早,白金龙还未派人动作,便已经等来了他们。
怎么回事,老爷子将疑问压在心中,先看杨孟川要做什么。
杨孟川见他在望自己的手,很快笑了:“外公,您可太聪明了,我还没说呢。”
“这包秀秀小小的,一看就是女人用的。”只有这个外孙到了身边,白金龙才能真正信任和放心,他嗔怪了一句,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说吧。”
好极了,杨孟川压住窃喜,故意不慌不忙:“外公,不急,您还没吃早饭呢。”
他已经将时间算好,果然,这时候,林晓宁已经端着刚出锅的馄饨来了。才刚刚走到门口,一阵儿香气就往里飘。
林晓宁抬手,扣起指节敲门,轻脆的咚咚声就好像在敲自己的心。
杨孟川快步过去打开,先笑了一下,给她让开一条道:“来了?快进来。”
“哦。”碗中的热气吹到脸上来,林晓宁眨了眨眼,轻盈地步入房中,端正地走到桌案前,将案盘放下,将馄饨端出来,中正摆在白金龙面前,轻柔地唤了一声:“老爷子,您请用。”
“哈哈。好。”白金龙望着她发愣,却很快笑着道谢。眼睛装作不经意般地偷偷端详。
早在歌舞厅里,他就见过徐妮娜,因为他也是草根出身,对门第不甚在意,杨孟川喜欢他也就不便反对,但心底里确实不是很喜欢她,总想着找机会让他们散了。如今再见的林晓宁跟徐妮娜不同,早没了急功近利的气势,打扮也并不妖娆,只是浅浅地在脸上扑了一层粉,害羞和紧张的模样倒有十分真诚,这就教他刮目相看了。
她的面上飞起红霞,也有几分怕他,那是出于长辈的敬畏,却不是心虚。白金龙阅历甚广,只几眼便看得明白。虽然林晓宁和徐妮娜是一样的脸,但是很显然,当前的她,要比徐妮娜好得多。
白金龙微笑着点头,向杨孟川问了一句:“怎么让客人动手帮忙,这怎么好意思?”
“外公,这儿又没有外人。”明明知道和林晓宁的关系,外公却这样“调戏”,杨孟川有点急了:“您就别逗我玩了,我们才不好意思,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妮娜说,您喜欢吃馄饨,是她的主意,我觉得挺好,就‘偷懒’了。”
“有心就好。”那些虚礼用钱就可以买到,真正可贵的是人心。白金龙又将林晓宁看了一遍,不由赞道:“姑娘,你有心了,我呀确实不爱别的,就是嘴馋。”
能被老爷子叫声“姑娘”,已是很亲切的称呼,林晓宁听在耳中,心头也稳当多了,抬起头来道一声:“您又说笑了,这没什么。”
“呵呵。”白金龙望着她又笑了笑,对杨孟川道:“孟川,等会儿你跟徐小姐再陪我出去走走。”
林晓宁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突然心头一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