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闻犬吠》指尖葬沙

27、第二十六章

　　小黄端坐在门口，望着门外。天空中黑云积压，明明是正午，那天色看着却像是夜晚一般。不，或者说比之于夜晚还要沉黑一些，无星无月。

　　再这样下去就要看不清了。小黄站起了身，任丰已经出去了有将近一个时辰了。也不知何故的，它的心头像是梗着一块儿东西，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不安的感觉漫了上来。

　　‘啪’硕大的雨滴伴着越来越大的风打在了小黄的狗头上。

　　‘轰隆’一声，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闪光，那雷声振聋发聩。小黄在打雷的时候刚好是往外看的，电光火石中，那双棕黑色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但是太快了，它抓不住。

　　几乎入地的闪电不断的在眼中闪烁着，越来越密集的水滴子搭在小黄的头上、身上，狂风已经有了势头。

　　终是没有去顾忌什么，小黄一脚踏出了屋子，它得去找他，总觉得它现在若不去，或许以后都不会见到了。

　　狂风就好似千军万马横扫平原一般，所过之处莫不是树折草低。

　　任丰感觉到自己的右腿在抽搐，那是抽筋的前兆。身上原本用来蔽体的蓑衣到了此时却成为害人命的累赘。

　　他尽力的用手扒着潭子边因为下雨而湿滑的泥土。谁曾会想到这些？

　　那阵风刮得莫名。

　　原本任丰是来此处找游侠的，但是没见人影，看着天色他心里有些急，想着拿着篓子就赶紧回去，说不定游侠已经回家了。

　　毕竟这李家村的地势，除非是走那条栈道，不然根本是出不了村子的。而游侠或许是有本事出村子的，但是他若要离开，应该不会如此不告而别，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在来回的时候，因为走了不同的路错过了。

　　如此想着的任丰拿了一旁的杆子便准备取篓子，却是才拿起杆子，风便刮了起来，硕大的雨点子打在他的身上，冰凉。

　　原是想着弄好了篓子再穿蓑衣，但是眼看着这雨势竟然一下子迅猛了起来，任丰看着地上的蓑衣，若是现在不穿，等篓子拿上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被雨淋透不能穿了吧！

　　于是又放下了杆子穿蓑衣，因为风大的关系，任丰不得不将蓑衣绑紧。这就好似一个恶性循环，任丰任丰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有些发白的手指，指甲缝中全是泥土。

　　穿好蓑衣后，他便拿了竹子站在潭子边捞竹篓子。他已经在之前就在潭子边修个篱笆的。因为有几次落过雨后他都险些因为脚滑落尽潭子里，不过因为本页不算什么大事，他就一直搁着，今日推明日，明日后还有明日。

　　雨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他的手上已经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这样的大雨他可不指望有什么人会经过这里。

　　说起来若是这样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现代。任丰的脑中此刻反映出了这样的想法。

　　刚才到底怎么了，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太突然了。他伸着杆子准备勾起竹篓的时候，似乎是一阵大风，那风定然很大，因为任丰只觉得背后似乎被人推了一下。而后脚下一滑，他便进了潭子。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潭子也就是边缘很浅，过了那狭窄的边缘竟然那么深，他扑腾了许久，将那边缘的软泥踏去了不少却仍找不到着力点。身上被系的死紧的蓑衣，在起初还带着向上的浮力，但渐渐的，浸满了水后便开始向下了。

　　任丰原本就是山沟沟里的，也就见过小溪，哪里来的河，游泳便更不用提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潭子边缘，想着用力往上爬，那是那泥土遇水之后滑不溜手，脚下有没有着力点，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任丰折腾的几乎没力的时候终是停了下来。他微微仰头看着天，黑云压顶的感觉，让原本就呼吸急促的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这样死去会不会他离奇了，不过他的穿越似乎也很离奇。总是要到了最后一刻才会出现真性情，才能这样难得的自我打趣。

　　单单靠一双手撑着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这怎么可能？任丰能够感觉到那不断下滑的手以及身体，真的不行了。他在心中道，身体在水中泡了太久，也已经开始痉挛了。

　　他要死了，那小黄怎么办？李婶肯定不会善待它吧！那家伙的脾气那么差，也肯定不会愿意让李婶来养。

　　会变成流浪狗吧，到时说不定会成为某家富户的盘中餐。不过那家伙这么聪明说不定能合了哪一家小姐的眼缘……

　　若说任丰死了最放心不下什么，在这个世界便应该是小黄了。那个找不到的游侠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但是小黄只是一条狗，再聪明也不过是一条狗。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要存活，着实的难。

　　眼前似乎晃过一个个黄色的身影，任丰心道自己已经产生幻觉了吗？想要尽力的睁开眼却发现，根本做不到那硕大的雨水让他的眼酸疼而模糊。

　　直到手上的衣服有拉扯的感觉的嘶吼，任丰这才惊醒，迷迷瞪瞪的眼在近处看见了那条被雨水淋得通透的狗。

　　“小黄！？”那被雨水冲刷的泛白的唇艰难的吐出了这个绝对称不上好听的名字。

　　没有叫声的回应只有手上更大的拉力。

　　但即使小黄算是大型犬，要拖动一个泡在水中的人却也是不易，任丰见得如此便再次的开始使力。

　　就好似看到了希望一般的，用尽了仅有的全身的力气。那手背上的经络都一根根的夯了起来。

　　好不容易这样子稍稍爬出了一些，任丰的心中稍一激动，手上没有注意，指甲中不知抠到了什么一阵刺疼，手指便只是这么微微一缩……

　　“唰”的一声，即使小黄紧紧的咬住也无济于事，任丰的身体再一次的滑入了水中。

　　没有了力气，不断的呛水，那种感觉很难受，身体本能的挣扎，眼睛已经看不清潭子边的小黄了。

　　水花四溅中任丰似乎听到了一阵水声，但是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他自己拍水弄出的声音。

　　而后脚下忽然有了实体感，虽然有些沉沉浮浮，但是那种微微将他向上托起的感觉，然他几乎绝望的心一喜。

　　靠着脚下的不知名物他再一次的来到了岸边，他用力的扒紧了岸边的泥土，他的手指上可以看到明显的血痕，这就是刚才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伤口。

　　咳嗽了几声，吐掉了口中呛到的水，但是鼻喉间还是火急火燎的。就算下面有东西了，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小黄！？任丰抬眼便去找小黄，但是岸上哪还有小黄的身影。

　　走了？心中的失望甚至让他的心口有些闷痛。

　　脚下的依托似乎越来越不稳了，任丰这才转念刚才一直空无一物的脚下到底踩到了什么？

　　耳边忽然想到了那声水声。心中猛地便被揪起了，是……小黄！它跳下了水？

　　“小黄，快，快浮起来。”任丰一声惊叫，他的声音沙哑却惊骇。他死死的抠着岸边的泥土，不去踩脚下的依托。这样子在水里，不需要多久就会溺水。

　　但是水里什么反应也没有，除了不断泛起的水泡。

　　“小黄，小黄！！！咳咳咳……”任丰一声声的唤着，因为口中呛着的水还没有吐干净，他一边叫一边咳，口中的水溢出划过了下巴，看上去十分的不堪，但是此刻他又怎么能狗去顾及这些？

　　“小丰，你……”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任丰只觉得自己的双眼都是闪着精光的。

　　“游，游侠……快！”他已经虚脱了，便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

　　游侠走到那边，几乎可以与那个轻松这个字眼来形容的，便将任丰从水里拖了出来。

　　“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掉在潭子里？”一边问，游侠一边拍着任丰的背，帮他将身上的蓑衣解了。

　　雨势渐渐的变小了，风也停了下来。

　　“咳咳咳！”任丰不断的咳着，呼吸急促，他想要说话，那是呛咳让他没有办法。

　　游侠见任丰憋得满脸通红，便问道，“怎么了？”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现在两人最应该的是干净回到屋子，擦干净身体。他有功夫护体也就罢了，这个少年……

　　今日他是去见了炽衣教的教主，也正式的向教主请辞。或许他本就不适合这江湖的纷纷扰扰，这段日子住在这个山沟里，让他更了解到这一点。乡野的生活让他的心狠平静。

　　教主自然是挽留，不过他去意已决，挽留也不过是让两人更加的尴尬而已。

　　谁曾想辞别了教主回来会是这样的光景。

　　“小黄，小黄还在水里……”终于喘过气了的任丰立刻说道，他的脸憋得通红便是为了忍住咳嗽。

　　“好好，你别急，我这就去救它。”游侠立刻拍抚着少年的背，如此说着已经将少年放靠在一边的大树干上，自己则跳进了潭子。

　　任丰睁着一双血红的眼，脸上混杂的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他抬起头，天空已经开始放晴，雨停了。那些黑云散去了，光亮照进了任丰的眼中。

　　他的心不安的跳动着，那种感觉，就好似最后一次的那种感觉，让他惊慌……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潭子那漾着波纹的水面。

　　而在另一边的启睿王府。

　　皇后娘娘站在门外，这大风大雨让她即使是站在走廊中还是不免湿了衣袖。

　　那紧闭的房门从天色开始变到现在雨几乎已经停歇都没有打开过，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

　　“娘娘！”春红有些担心，她与娘娘已经站在这门口两个时辰了，却没有任何消息，而现在也到了王爷用药的时间了，他们的王爷若是一刻不用药，或许下一刻便会直接死去。她是去偷偷看过的，那英姿飒爽的王爷早已经瘦的如同骷髅一般了……

　　“砰”的一声，就在皇后娘娘准备回身与春红说话的时候，那门忽然被打开了。

　　那老道士一脸的紧张，那张原本便苍老的脸像是瞬间失了精气，只有一层蜡黄的皮子贴在了那骨头上。人也似乎伛偻了不少，老了不少，那花白的胡子似乎在两个时辰中完全的白了。

　　“快快，去将我前日准备的药筒抬来。”那老道士的声音干哑，喊得却极为的大声。

　　最先有反应的是春红，她立刻跑着去喊侍从们准备。

　　皇后娘娘的脸上显然是惊魂未定，她的唇微颤，眼眶中是有水光在打转，即使在宫中叱诧多年，她也不过是个女人。

　　“道长，我儿，我儿……他！”皇后娘娘的声音颤颤的转了三个弯，那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那道长此时才有空抹了抹脸上已经几乎干了的汗水，喘着气道，“娘娘放心，待得用药浴让王爷身体回暖，王爷便无大碍了，只等着好好将养便是了。”

　　皇后娘娘猛的提了口气，那颗一直悬荡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身体的放松让她一阵昏眩立刻伸手撑住了一旁的朱栏，这才没有倒下。

　　另一边的春红已经催着两个侍从端着冒着烟的药筒过来了，一切似乎都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