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亚麻色之瞳

20、第 20 章

　　自那天之后，秦仲廷又开始了天天加班的日程，天天过了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3家，连周末也不例外。少悠减少了做晚餐的频率，经常把昨天或中午的菜热热就把晚饭打发了。有时候她上网上到半夜，直到听见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然后她才马上关机睡觉。
　　少悠隐隐知道，秦仲廷这阵子突然的忙碌，跟上次遇见的那个谢芸芸说的一番话脱不了干系。记得言谈中提到了海浪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有背景的样子，似乎是个很难搞的人物——少悠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又重新把目光移向了手中的书本。
　　现在是凌晨1点，床头的台灯弯着脖子把柔和昏黄的光洒在书本上，少悠的整个小脸浸在灯光里，有种不真实的朦胧之美。秦仲廷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情景。他面部原本紧绷疲倦的肌肉突然就放松下来了，眉眼间悄悄流露出些许温柔之色，嘴角上扬会心一笑，没有走进去而是轻轻带上了门：这样的画面实在太美，他怕再多看一眼心就会随之沉沦。他没空跟女人玩感情，更何况还是个花点钱就能买到的货色。秦仲廷再次绷紧了嘴角，回了房间打开笔记本开始继续工作。
　　秦仲廷终于等到了一封新邮件，在细细读完之后暗暗心惊。前阵子的确是太大意了，要不是那天谢芸芸的提醒，想必自己就要跳入海浪精心设好的新圈套了——虽不至于会败得一败涂地，但折将三千肯定是免不了的。想到谢芸芸，秦仲廷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原本满满的厌恶情绪，似乎也没当时那么浓了；而一年前分别时的那一幕影像又席卷重来，再次浮现在眼前。

　　漆黑的办公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一个纤细的身影蹲在保险柜前，拿着个小手电筒不停在那捣鼓着。她尝试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抱着不怀希望的心态输入了自己的英文名，终于听到“叮”的一声，保险柜门开了，她欣喜的用嘴叼着手电筒，抓紧时间翻看着里面的大摞文件，寻找着一份至关重要的文本。
　　“你在干什么。”谢芸芸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里，有一点不可置信，有一点不出所料，更多的则是冷漠疏离。
　　谢芸芸嘴里的手电筒“啪”的掉在了地上，轱辘辘的滚了一圈，停进了墙角。她把手中的几十封文件重新放回了保险柜里，这才缓慢的起身，却没有立刻回头。她知道，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什么美好的未来、什么郑重的誓约、什么幸福的前景，全都已经成为了虚幻的泡影，再也抓不住找不回来了。
　　“看来你都发现了。现在我说其实我所做的这些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相信吗？”谢芸芸的声音微微颤抖，虽明知道事到如今已无法挽回，但语气中还是带了一丝期许的问道。
　　办公室突然大亮，秦仲廷开了灯，慢慢踱步到室内，双手交叉在胸前，抬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背向他的谢芸芸：“你怎么还不滚。”
　　谢芸芸的泪珠悄无声息的落下，划过涂着鲜艳唇膏的嘴角，长长的海藻似的卷发散落在眼前遮住了她的视线，浑身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挺直的背脊却好像再也无法支撑住瘦弱的身躯。她双手紧紧握成拳，用手指的指甲死命抠着掌心，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让自己能够依然骄傲的面对已然无情的秦仲廷。
　　谢芸芸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氤氲之气散去，并以手当梳顺了顺头发露出精致的脸蛋，方才转身看向秦仲廷。但落在秦仲廷眼里的，却是一个头发凌乱、眼睛布满红血丝、浑身透着倔强和不甘的谢芸芸。以往那个成熟性感、洒脱干练且气场极强的谢芸芸，竟也会有如此丑陋、尴尬和不堪的一面，秦仲廷心里一颤，兀的想起了她昨天还大方娇艳的笑颜，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脱口而出叫了一声“芸芸”，声音更是变得有些粗哑。他不禁闭了闭眼睛，试图把眼前这难堪的一幕给忘记。
　　但秦仲廷向来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很快他就睁开了眼睛，神智恢复清明，一脸冷漠和不屑的看向谢芸芸。而看到他的神情转变，谢芸芸的心则不停的往下坠往下坠，直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她知道，和他之前的感情，真的无法再挽回了。
　　谢芸芸凄婉的一笑，没有想要试图去解释，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出于怎么样的苦衷和隐情，毕竟她还是选择了背叛他，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放弃这段感情——他向来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既然她今晚偷偷潜进他办公室，就应该对这个下场有了深刻的觉悟。
　　至于为什么秦仲廷会出现，也许是凑巧，也许是收到了风声，也许是早已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更也许是他从未相信过她一直在防范着她。谢芸芸低着头，绕过秦仲廷快步想要走出去。不料刚走过秦仲廷身旁，自己的手腕就被牢牢握住了。
　　“你……去哪。”秦仲廷的声音稍稍干净了些，虽然还是带了一点点粗粝。
　　“放心，我没有拿你任何的文件。”谢芸芸不敢回头看他的脸，语气落寞的说。
　　“我知道。是……海浪派你来的？”
　　谢芸芸沉默半响，手腕上传来的炙热温度让她觉得皮肤快要起火了，但她竟还是如此贪恋眼前这团耀眼炽热的火焰，即使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也在所不惜。
　　“是。”海浪是秦仲廷的劲敌，也是秦仲廷心中无法触碰的伤口。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曾经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兄弟，如今却成了箭弩拔张的死敌。而从她选择为海浪做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晚无法回头的结局。
　　谢芸芸明显感受到手腕上的那股力量在增强，也知道秦仲廷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先是一手开创的事业被自己的父亲猛力打压难以出头，再是被自己无条件信任的好兄弟摆了一道大损元气，如今更是被自己的女朋友背叛窃取商业机密，秦仲廷的内心犹如被熊熊火焰灼烧一般处于煎熬之中——但谢芸芸相信，他会涅槃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团永不会灭的火焰。
　　最终，秦仲廷像扔掉一个受人鄙弃的玩物般狠狠甩开了她的手，从喉咙深处低低的吼出一声“滚”，然后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不再看她一眼。

　　秦仲廷自嘲一声，笑自己怎么又想起了那个晚上。事实上，这几年秦仲廷的事业很顺，不仅在商界牢牢的站稳了脚跟，一手创办的科技公司也开始盈利，名气更是传遍了整个互联网，连秦远乔那个老狐狸都转变了以往轻视傲慢的态度，不得不谨慎面对他。那天偶遇谢芸芸，她说的那番“海浪又有新动作”的话，自己虽然很是不以为然，但也知道轻看敌人就是毁灭自己的第一步，因此也用了心思去查。结果不查不知道，海浪竟然已经埋下了那么长的线，就等着等他上钩了。他秦仲廷是什么人，岂会让海浪轻易得逞？秦仲廷冷冷一笑，删除了那封邮件，高大的身躯陷入了宽大的扶手椅，食指在下巴上来回摩挲，脑子里开始快速思考起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电话刚刚接通。
　　“秦仲廷这几天在查那件事？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
　　“对，继续按原计划进行，等‘兔子’掉入陷阱后就开始执行B计划。记住兔子虽然不吃窝边草，但会狡兔三窟，别让他逃了。”
　　挂掉电话，海浪拿起桌子上的相框，深情凝视着相中人，低声说：“你是我的，我会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