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4、仙湖4

　　华吉祥回府后抓了个园中小厮旁敲侧击，终于问出那小祖宗竟是当今瑞安王姬子甄的小儿子姬阡陌。姬阡陌是庶出，父亲身份卑微，原本是极不讨母亲瑞安王喜欢的，但不知怎的竟得了三皇女的喜爱，从小出入皇宫犹如出入自家后院。

　　以至于瑞安王最后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只盼他有朝一日能嫁入那高墙之中，哪怕因出身低微做不得正君，做个侍君也是好的，于是越发地宠着他。

　　他幼时体弱，三皇女与瑞安王商议过后，将他送到只收男弟子的太清门习武修行，师从掌门司空锦。据说他以男子之身在数年前的武林盛会上一举摘得了魁首，是这一代武林年轻才俊中的翘楚。

　　然而他出师后却不肯回瑞安王府，反倒一直在江湖中溜达，瑞安王也因碍着三皇女的面子而不刻意束缚他。

　　毕竟他虽容貌绝美，武功却是一等一的好，而且不像一般男子那般怯懦，对敌时下手极其狠辣。况且其师门太清门在江湖中地位极高，而朝堂中又有三皇女护着，任谁想找他麻烦时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几两重……

　　这一次姬阡陌不知为何拜访昆仑堡，但华吉祥听说目前女帝体衰而太女未定，几位皇女皆有竞争帝位的可能性，便猜测他此番前来意在拉拢昆仑堡，可又为何对身为少堡主的路江月不闻不问？
　　莫非那路江月当真无能到烂泥糊不上墙，以至于人家根本当她是透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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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吉祥自那日偶遇姬阡陌后，始终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别再让我看见你”，便以养病为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月余，其间自是博览群书，连带着套一套别人的话。

　　大燕国子嗣男盛女衰，因而女子便格外尊贵，除女子可娶多房夫侍且可当家作主外，其余与华吉祥所知的现代社会并无太大分别，男女皆可为官为商，只是不可继承家业而已。且由于男子名节甚为重要，所以但凡有些财力名望的门户都将儿子、夫侍养在深闺，从不抛头露面。

　　路江月生母本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昆仑堡堡主路安远，与其夫君江休宁缱绻情深，是人人称道的神仙侠侣。二人在路江月周岁时相携出海寻访桃源，岂料竟一去不返，十多年来杳无音信。

　　昆仑堡一时群龙无首，推举了夏沛然暂代堡主一职。

　　众人本欲待路江月成年后辅佐她光耀门楣，却不想她因年幼失怙而惹人怜惜，堡内上下竟无一人狠得下心教她，以致于时至今日仍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围着夏莫颜打转，甚至为了搏他一笑而像男人般涂脂抹粉，所作所为犹如跳梁小丑。

　　昆仑堡部众本已对她失望至极，然而毕竟路安远积威犹在，因此也都存了观望的态度。只是路江月最近却变本加厉，竟在情不自禁之下对夏莫颜毛手毛脚，最终不慎被他推入仙湖，从此移魂换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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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形的鎏金熏笼中燃着异香，是华吉祥闲来无事时自己配的，上辈子做香剂师，在各类香料里浸淫十年，配香自然是最拿手不过的。用银匙挑了一两沉香、一两白檀、半两百合、半两藿香、五钱冰片，熏笼底垫上薄如蝉翼的玉片，不出片刻便有香气四溢，闻之提神醒脑、补气益精。

　　许是华吉祥此番落水后一反常态地开始念书，终于令昆仑堡众人略感欣慰，除了每日必然登门的美人姨父，竟连夏沛然都接连数日拨冗前来，每次小坐片刻，不咸不淡地说些夸赞她的话。

　　夏莫颜也来过几次，说想约她外出游玩，但显然是迫于自家娘亲的意愿，否则不会连房间也不进，又在她推说身体不适后难以自抑地喜上眉梢。

　　那喜悦是由衷的，甚至不曾诧异昔日对自己百般纠缠的女子，怎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断然拒绝他的邀请。而华吉祥不愿与他来往，其一是确实对他无意，其二更是怕言多必失、露出端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入夏以后天气渐渐转热，菱花窗并未阖紧，被风吹出丝缝隙。往常此时该是华吉祥饭后小憩，然这一日却全无睡意，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屋外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随风飘来，华吉祥竖着耳朵听了半响，才明白那几人谈的竟是自己大婚一事。

　　听闻夏莫颜钟情于昆仑堡忠字堂堂主、如今正春风得意的巾帼少女吴文溪，因而对婚事百般不从，眼下已逾三天未进食。夏沛然却铁了心要将他嫁出去，放话说便是他死了也要抬了他的尸体进路家门。

　　本来此事慢慢商量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奈何母子二人都是倔脾气，双双僵在了气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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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又在这里议论是非，当心被小姐听见……”屋外忽然有人出声，声音有些稚嫩，却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那些丫头小厮竟出奇地听他的话，顿时鸦雀无声。

　　华吉祥见再无八卦好听，只得放下书卷，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她当面告知夏氏夫妇并无迎娶夏莫颜的意愿，这桩婚事便可作罢，也不失为一桩成人之美的妙事。

　　如此想着，径自推开房门。屋外正编排主子八卦的丫头小厮一见华吉祥，情知方才那番话已被她听去了七八成，不由纷纷跪了一地求饶。

　　华吉祥板着脸，也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问道：“夏副堡主现在何处？”

　　底下瞬间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才有个模样清秀喜人的小厮颤巍巍答道：“回小姐的话，小的方才看见夏副堡主往夏家公子住的蔷薇苑里去了……”

　　听声音正是那出言喝止众人的少年，华吉祥点点头，这才明白为何路江月的房间尽是蔷薇饰物，甚至连窗户都用七彩琉璃拼成一簇簇的蔷薇花样。

　　可叹这一番用情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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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口身子虚软无力，华吉祥令那小厮扶自己前往蔷薇苑，免得在这偌大园子里迷了路。想那路江月痴恋夏莫颜，倘若连他住的院子都找不到，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不是正主儿？

　　领路的小厮战战兢兢搀了华吉祥，垂下的眼角处竟有丝看不清的红晕。华吉祥头一次觉得男人害羞也可爱得紧，忍不住多问了句他的名字。

　　“回小姐的话，小的名叫淮秀。”不等华吉祥有所反应，少年又深深低下了头，乌发向两侧流水般滑落，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脖颈。华吉祥见状也不好再调戏人家，只得闭了嘴默默走路。

　　两人绕过一座人工雕砌的假山，面前竟是片豁然开阔的湖面，湖水引自仙湖，清澈透亮。夏日午后的风原本带着粘腻，经湖面水汽一蒸却觉出几许凉意。湖边种了一圈垂柳，叶条柔软扶风，偶尔在水面上点出几圈涟漪。湖水不深且极清澈，正有一群锦鲤摇头摆尾地逡巡而过。

　　柳荫深处掩了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直直走过去便是夏莫颜居住的蔷薇苑。月亮门上爬满了蔷薇花枝，风一吹馨香沁人。

　　华吉祥提起长裙正要进门，却见小厮淮秀垂头站在一侧，似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不由会意一笑，道：“此处已不需伺候，你回去吧，这一路辛苦你了。”

　　淮秀在昆仑堡内多年，从未自主子口中得过“辛苦”二字，一时也忘了主仆之分，抬头直望向华吉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诧异。

　　华吉祥愈发觉得这少年心性直白单纯，抓过他的手，往他掌心里塞了样东西，笑道：“这个给你了。”说罢转身进了院子。

　　淮秀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受宠若惊，只觉得手心里那物件被自己握得汗津津的。摊开来看，却是自家小姐随身携带的芙蓉香囊，暗香氤氲、犹胜芝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