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一只猫一起养孩子》zaq

35、第 35 章

　　盗梦者可以主宰他梦里的一切，除了他自己。
　　所以Arthur不得不花上三四分钟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哦，他的意思是，眼泪。直到确定泪腺不会产生更多让人尴尬的液体之后，他才试图离开Cobb的怀抱（显然这种时候，他在哭远比他被Cobb抱在怀里要来得尴尬）。
　　Cobb松开手，皱紧眉头一脸关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Arthur？”
　　Arthur微微耸了一下肩，用手帕擦掉脸上那些多余的液体。
　　“我没事。”他发现自己很难掩饰语气里的尴尬，还有恼怒。当然，当然还有恼怒——他想起了Cobb之前用一只猫的身体干了多少让他生气的坏事。
　　可是眼前的这个Cobb看起来无比的……Cobb，以至于Arthur没有办法把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帝啊，他居然真的觉得这张脸是陌生的）与那只扁平脸扁平鼻子的长毛大脸猫联系在一起。
　　他得把那些尴尬和恼怒的情绪都扔掉，因为现在他的谈话对象是他的搭档，而不是一只幼稚又脾气坏透了的波斯猫。
　　Arthur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有很多事情需要问Cobb，而其中一件让他极为好奇，以至于它的重要性压倒了其它一切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给自己身上抹了点昨天让我变回人的沐浴液。”
　　Arthur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被猫态的Cobb折腾得神志不清了，否则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那你还有多长时间？”
　　Cobb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在梦里，十分钟。”然后抱怨道，“我在这里找你找了整整一个小时。”
　　十分钟，不算长，但也足够讨论一些事情了。
　　“我们得谈谈，Cobb。”Arthur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他一直想这么做，从Cobb向Bella发起攻击起。而在此之前几乎没有机会，毕竟Cobb用猫爪子敲击键盘的效率不是一般的低。他们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流和讨论，包括搞明白Cobb莫名其妙的猫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告Cobb控制自己的行为——当他是一只猫的时候；确定如果Cobb短期内无法变回人，那么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
　　“没错，我们得谈谈。”Cobb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四周，“但……在宠物公墓？”
　　“我们在梦里。”Arthur有点奇怪地看着对方。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宠物公墓不过是个假象，确切地说，他们的谈话地点应该是Arthur的大脑皮层某些白天不常用到的领域。
　　Cobb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宠物公墓。”他有点嫌弃地嘟嚷道，随即又摇了摇头，“如果你坚持，那也无所谓。”
　　这当然无所谓。Arthur皱了下眉，决定把话题尽快转到正题上去，毕竟他们只有十分钟。
　　“虽然这件事很荒谬，但我不得不说，这是我们遇见过的最糟糕的问题。你变成了一只猫，而目前暂时还没有解决办法。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是说，对于Phillipa和James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监护人。”
　　“我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里……”
　　很抱歉这几个字提醒了Arthur，他刚才的陈述很容易让人误解。“不，”他连忙打断Cobb，“我并不是说讨厌照顾他们，事实上，我很高兴也很庆幸当时Winchester兄弟给我打了电话。”如果Cobb手机上的快捷拨号键1是别人……他很讨厌想象这个如果，“但你知道，Mill和Micheal才是除你之外，孩子们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血缘亲属。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如果你始终不能变回来，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这个事实的。你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还是告诉他们真相？”
　　Cobb皱着眉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再等两天。如果两天后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你就打电话给Miles，请他们来洛杉矶。我不想通过电话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亲眼看到也许会更容易接受一点。”
　　Arthur点点头，这不算非常好，但还算可以接受，何况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个问题，”他说，“对于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看法？巫婆是按照正六边形的规律寻找受害者，但在第六个点上FBI和Wincherster兄弟都找不到符合条件的潜在受害人。”
　　“我完全不懂巫术，而你也是。”
　　“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从来没想过。”Cobb坦白道。
　　“什么？”Arthur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搭档。
　　Cobb摇摇头，“变成猫的时候，我不思考。”
　　“不思考？”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奇怪。
　　“就像一只猫一样。”Cobb抿了一下唇，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就算思考，也不会得出什么正确的结论。”
　　这听起来有点不妙。但他们现在没空沿着这个不妙发散下去。
　　“我想明天我们应该去实地看一下。也许能发现点什么。毕竟你是唯一见过那个巫婆真面目的人，除了孩子们。”
　　“如果我是一只猫的时候仍然能发现点什么的话……”
　　没错，这正是那个“不妙”了。Arthur叹了口气，他觉得有点头疼，“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试一下。”
　　Cobb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Arthur思考着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Cobb已经向他证实了当他以一只猫的形态存在的时候，他的思维模式确实是猫式的（天知道为什么不是波斯猫式的）。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仍然得和猫状的Cobb生活在一起，那就意味着，他得把Cobb完全当一只猫看待，而不是装在猫壳子里的人。他不确定这是否会很困难，因为如果Cobb只是一只猫，他做错了事情Arthur可以把他拎起来揍一顿。但猫是Cobb的话——
　　Arthur抬头看了一眼搭档，接下来他该和Cobb商量一下宠物行为教育的问题吗？
　　他这辈子绝对没有进行过比这更荒唐可笑的对话。
　　“Cobb……”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Cobb打断了他。
　　他一脸郑重地对他说，“Arthur，对不起。”
　　“你已经道过歉了。”
　　“哦，这次不是为了麻烦你照顾孩子们。”Cobb表情尴尬地摇了摇头，“是为了……我做的那些错事，当我是……一只猫的时候。”
　　“你不需要道歉。因为那时候你就是一只猫。”
　　Cobb露出困惑的表情，“就是一只猫？”
　　“难道不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用猫的方式看待事物，你的行为受到猫的身体的影响，一切表现都像一只猫。”
　　“见鬼，当然不是。”Cobb用“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口吻飞快地反驳道，然后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直视Arthur的眼睛，“我变成猫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会复杂地考虑问题。”
　　Arthur觉得自己似乎明白Cobb在说什么，似乎又不明白。Cobb的眼神让他有些分心，那是想要对他说什么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
　　“与其说我这几天行为像一只猫，倒不如说像一个不懂得控制和掩饰自己行为的儿童。”
　　好吧，这比上一句好懂一些了。但仍然不算通俗易懂。
　　Arthur继续疑惑地看着Cobb。
　　Cobb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我变成猫的时候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真正想做的事情？这句话非常简单明了，没有任何误解的余地。也因此，它让Arthur变得更加糊涂了。没错，Cobb（当他是人形的时候）有时候的确是个任性的混蛋，但他变成猫的时候所做的事情可不是任性两个字能概括的。比如说——
　　“讨厌洗澡？”他语气古怪地问他的搭档。Cobb难道真的讨厌洗澡？
　　“不，我不讨厌洗澡，但猫的身体讨厌水。”
　　好吧，猫的身体影响行为的证据一。
　　“不肯用猫抓板一定要挠皮沙发？”
　　“猫抓板象个儿童玩具。”
　　哦，这倒是人类的想法。但是——
　　“挠皮沙发就不是儿童游戏？”
　　“我需要磨爪子。而且，那是我的沙发。”
　　Arthur被噎住了。没错，那是Cobb的沙发，他爱对它干什么都可以。可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把厨房弄得一团糟还一点都不觉得抱歉？”他感觉他们的对话现在似乎变成了Cobb本性研讨会。
　　“嘿，早上想喝牛奶吃麦片是很正常的人类需求。”
　　“你明明知道一只猫自己办不到那些事情，而且我的问话重点在于‘抱歉’。”
　　Cobb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但现在我没有时间对你一一道歉。我真正想要道歉的是今天下午的事情。”
　　今天下午。
　　Arthur愣了一下。没错，今天下午。他还没有向Cobb询问这件事。他必须得弄明白Cobb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才能防止这件事再次发生。
　　“你离开家是因为什么咒语的力量还是……”他想说“猫脾气”。但考虑到Cobb似乎并不喜欢被称为象一只猫，他吞回了那三个字。
　　“不，和巫术没有关系，我离开家是因为我生气。”
　　“因为我不让你看电视？”
　　“当然不是。”Cobb用“天哪，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眼神瞪着他，“因为你和你那个金发小妞的电话。”
　　“电话？”Arthur想不出那通电话有任何让Cobb生气的地方。
　　“你们的通话内容让我觉得……你在偏袒和纵容她。”
　　“偏袒和纵容？”见鬼的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谈话的方向？
　　“你根本不计较她在你的房子外面刷诅咒。”
　　“因为我先对不起她，为了你。”
　　Cobb耸了一下肩，“你不能指望一只猫想这么多。”
　　好吧，这会儿他又承认他是只猫了。“然后呢？”
　　“其实我生气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沿着车道跑了一会儿之后，我突然记起小区附近有一个公园里很多野猫。我开始对那里产生了好奇心，所以我就去了那个公园。在那儿我和另外一只野猫打了一架，它被我揍得很惨。”
　　这倒是另一个Arthur有好奇的问题，“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是说打赢一只野猫？”
　　“对。”
　　Cobb不满地看了一眼Arthur，“我打架的本事并不差。”
　　“好吧。”Arthur勉强承认了这一点，“然后呢？”
　　“然后我在公园里转悠了一会，接着你就出现了，看起来非常着急。你的表情和举动让我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我想要向你道歉，所以就去草坪里摘了一朵花——”
　　Cobb真的打算把那朵花送给他？那个满脑袋粉红泡泡的女护士居然没有说错。Arthur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虽然这确实是个不真实的世界。
　　“可是当我衔着花回来的时候，却看见你在抚摸一只野猫，所以我转身跑了。”
　　“等等，”Arthur举起一只手打断Cobb，“你看见我在抚摸一只野猫，所以你转身跑了？”
　　“没错。”
　　“这里面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你几乎没有那样抚摸过我。”
　　“你——”Arthur觉得这个世界的荒谬程度又加重了一层，他甚至怀疑魔幻现实主义这个词组是不是可以适用于他的处境。尽管他知道这完全是两码事，“你在嫉妒那只猫？”
　　Cobb尴尬地努了一下嘴，“你可以这么说。”
　　“嫉妒一只猫？”
　　“没错。”
　　“那只是一只流浪猫，Cobb。”
　　“我知道。没错。你到底要向我确认几次才相信？”
　　“这太荒唐了——”
　　Cobb向灰蓝色的天空翻了个白眼，然后用“上帝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眼神瞪着Arthur，“你怎么会这么迟钝？这一点也不荒唐，因为我那时候只有一个三岁，不，两岁儿童的情绪控制力，因为我那时候就像一只猫一样蠢，因为我喜欢你。我攻击那个金发小妞，我讨厌你和她的电话，我讨厌你去抚摸另一只猫，我想送你那朵花，全都因为我喜欢你。真该死，我居然是在宠物公墓里对你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