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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扭转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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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雪婕妤卧床歇下,又屏退四周,杜兰这丫头总算憋不住了:“娘娘,您真怀上龙种了?”
“兰儿。”我正了正脸色,低叱兰儿的口无遮拦,兰儿被我这一喝,当即噤了声。
看着杜兰那捉摸不透又有些懊恼的神情,我淡淡一笑,径直走到雪婕妤床榻前,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漫不经心道:“娘娘洪福,腹中胎儿真是娘娘的福星。”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雪婕妤原本闭眼假寐的面容上忽然闪过一丝怔忡的神色,默不作声地将她脸上的变化收入眼底,我淡笑着勾起唇角:“娘娘不必担忧,这件事情,您作的选择是最佳的。”
听到我的话,雪婕妤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无法再若无其事地假寐着,她坐起了身,尽管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又受到了这样的惊吓,此刻却依然神色平静不让自己显出一丝狼狈,我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循循善诱,等着她开口,毕竟这是个骨子里有傲气的女人。
似乎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终于,床榻上的女子缓缓叹了口气,似有些钦佩,又似有些无奈:“我果然没有小看了你,承欢,实不相瞒,一切如你所想,这是本宫与明贵妃商定的结果,玉贤妃有心陷害我,皇上又无心为我洗脱冤屈,若非用此下策,只怕我永远也无法从那个地方出来,这与死罪又何区别?倒不如一赌到底。”
果然......
串通太医假称有孕,这可是欺君大罪,那个人,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尽力使自己心静平和淡定,唇角习以为常地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娘娘为何就断定陷害你的一定是玉贤妃呢,或许,她也是被算计的人?”
一切如我所料,雪婕妤和杜兰二人皆面色一变:“难道......”
我淡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她们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如此倒是省了我不少心思。
这一计相当妙哉,真正的布施者定然不会是玉贤妃,当时皇上并不在寝殿内,她自然无需亲自试毒,会中毒,恐怕与那一盅炖品无关。想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那一盅雪婕妤送上的炖品并不是难事。想来玉贤妃也知道真正的施计者是谁,只是深知此番扳不倒那个人,说不准还会被反咬一口有心诬蔑,这里面,玉贤妃充其量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欲除了雪婕妤这个隐患罢了。
如今这件事情至少会引发两个结果,一则,包括雪婕妤在内所有人都会将矛盾指到玉贤妃身上并不奇怪,她们二人若生了间隙,那个人自然大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再者,雪婕妤以龙种为文章扭转乾坤,但这“龙种”同样成为了随时可以要她命的炸药,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个人自然会好好利用这一张牌,将雪婕妤彻底送上西天。
好聪明的一个女子,好聪明的一招一石二鸟,明贵妃能稳居六宫之首,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如今雪婕妤骑虎难下,只能成为明贵妃手中可随意操纵的好牌。
“我不能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雪婕妤面如白纸,不带一丝血色,原本如芙蓉出水般清丽恬静的面容,此刻竟也开始被这吃人的深宫初染,面露一丝狰狞。
“娘娘请稍安勿躁,只当不知此事,仍对明贵妃感恩戴德,将计就计即可。”抿去唇角的一抹淡笑,我面色沉静地淡淡说着,末了,侧过身来低声嘱咐了杜兰几句:“兰儿,今日为娘娘断言喜脉的那位太医,请你好生保护,留住性命,莫让他人得逞了。”
“兰儿一定不负承欢姐姐所托。”杜兰嘻嘻笑着,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对于这种勾心斗角你谋我算的游戏颇感兴趣,兴奋极了。
好笑地轻瞪了她一眼,我便安抚着雪婕妤睡下了,然后便与杜兰一同悄悄退出了寝室。
走在回廊道上,夹道曲径通幽,厚厚的鞋底踩在青石砖地面上,仍然能感受到寒得彻骨的冰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也许是我寒症在身,所以才对这寒冬格外敏感吧,这一年冬天的确下了好几场大雪,都说瑞雪照丰年,对田间百姓来说,这大雪应该属福泽之相吧。
“承欢姐姐,我们真的能扭转乾坤,化被动为主动吗?”杜兰似乎很好奇我心中到底藏了哪些想法。
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我回答得也有些漫不经心:“假痴不癫,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静不露机,云雷屯也。算计施计,最后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你且看着吧。”
“承欢姐姐,我早听说你熟读兵法古籍,聪慧过人,如果承欢姐姐是男儿身,那一定会是一个智谋无双的大将军,不过能在宫里长伴承欢姐姐身旁,看你如何将那些人斗得落花流水也有趣极了。”杜兰一愣,似乎没有听懂,但随即嘿嘿笑了起来,显然还沉浸在这样的兴奋之中,越说越起劲,看着我的眼光竟然眨巴眨巴着崇拜的光泽。
我淡笑不语,杜兰撇了撇嘴,又嘀咕了两句,继而双眸一敛,精芒闪闪:“兰儿去看看那老太医还活不活着,承欢姐姐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
一个人走在夹道上,我微微仰头,轻眯起眼眸,这才感觉浑身酸疼得很,看来我这人还是适合打打闹闹耍枪弄刀没心没肺地活着,随意动一动心思,竟然觉得比打了一场架还累心劳力。
只可惜,一切已经开始了,我退无可退,只能昂首阔步地走下去,这是我选择的道路。
“敛轻裾以复路,瞻明月而流叹。步徙倚以忘趣,色惨惨而就寒。”不自觉地轻吟出声,只觉得内心无限怅然,如今的承欢,是不是已经变得不那么幼稚天真了,爹爹,娘亲,这是你们希望看到的承欢吗?你们可会引承欢为豪?还是,会因为承欢不再像以前那样讨人喜欢而失望?
他呢,明夕阳,你是否也会感到一丝高兴?
失神之间,我忽然看到长廊尽头有一道颀长身影渐渐清晰,明黄色的锦袍偶尔被回廊风吹得衣袂摩擦,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他的身后远远地跟着掌灯的公公和随行的近身侍卫。
我一惊,顷刻间又暗暗压制下心里一闪而过的不安,深知自己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故作从容地低垂脑袋撤到角落,行礼下拜:“奴婢拜见皇上,皇上圣安。”
一双蹙金云靴停在了我的面前忽然不继续往前走了,我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皇帝没有发话,他身后又是一大堆的宫人,我只能规规矩矩地跪着,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按这情形看,皇上想必是亲自来探望雪婕妤的,毕竟她刚吃了不少苦,又是后宫之中第一个怀有龙种的妃嫔,不过皇上亲自摆驾落雪园,怎么也不见太监通报?难道是我方才想着心事太过投入了而没有听到?
“朕并非来找雪婕妤。”似笑非笑地调侃声在我头顶响起,他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声音闲适安雅,和方才宫宴之上的他又有些不同了。
皱了皱眉,我只能在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自己招惹上的都是些怎样心思深沉莫测的人物。
并非来找雪婕妤?那三更半夜来此,难道是来找我不成。
我不出声,明祁旬也没再说话,也没让我起身,这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静谧,若非我的跟前明明还停着这双锦靴,我会以为他已经走远了。
按耐不住,我只好抬起头来,却看见明祁旬英挺的眉目带着俊朗笑意,斜挑起入鬓长眉威严中又略显豪迈不羁,他似笑非笑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虽笑意盎然,却掩不去那眼瞳中闪耀的熠熠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