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同人|杨戬哪吒]上邪》步尘

54、第五十一章

　　两人返回城上，杨戬扯下腰侧的银丝袋向空一抖，数点金光落地，化作人形，纷纷拜倒：“主人！”

　　哪吒展目看去，为首二人正是之前见过的草头神，后面还有数十，皆是一样的草木之灵。

　　杨戬一指城上：“换上周军衣甲，严守城池。”又信手一抓，城墙脚下的枯枝野草纷纷风卷而起。杨戬袍袖一挥，尽皆化作假人，立于城头。

　　草头神不过数十，留意敌我状况尚可，却不足为战力，那些假人更是只能骗骗凡人的眼睛，阻不住仙家望气之术。哪吒将混天绫向空中一展，化作一层薄薄红霞，遮住了西岐城上空。商军中若有人望来，看到宝光，也免不了要疑心，只是此时再无它法，哪吒也只能盼他们犹豫之下不敢贸然进兵了。

　　仓促安排一番，杨戬拿出一枚竹简，迟疑片刻，飞快地书下数语，传了出去。守城只是权宜之计，眼下最急的是解毒，这疫毒连凡人性命都不能轻易夺取，应该不是厉害物事。无奈他们两人比武斗法都不输人，却一模一样地不擅长丹鼎之术，这一招算是准准打在软肋上了。若是去抓那九龙岛的道人逼问解毒之法，只怕商营立刻就知道得手，转眼就是大兵攻城。之前还说非万不得已不愿打扰诸位师长养伤，现在也不得不为了。

　　哪吒道：“你这是问玉鼎师伯吗？”

　　杨戬摇摇头：“师父受定海珠之伤不知如何，我问的是黄龙师伯。”

　　他们与商军对战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险情，满城性命危在旦夕，偏又被牢牢缚在这里，不能轻率而行。纵以两人心志之坚，也不免被焦虑和担忧缠上心头。不知黄龙真人何时能收到传信，又不觉多了几缕急切，背对满城沉寂，忍不住时而握一握彼此的手。

　　夜色之中金光一闪，黄龙真人已经落在城头。

　　杨戬和哪吒未料他亲身而来，十分意外，继而喜上心头，连忙赶过去，唤了声：“师伯！”

　　黄龙真人点了点头，开口先问杨戬：“你师父来了不曾？”

　　杨戬一怔：“弟子不曾将此事告诉师父。”

　　黄龙真人道：“我知道，是我让他来的。”

　　杨戬更是意外，这次却不好问了。他面对这局面束手无策，乃因对丹鼎之术无甚了解，那把他师父找来……也没什么用吧？他念头在心里转了转，自觉不敬，没敢说出口，倒是记得黄龙真人在黄河阵中受伤极重，问道：“师伯伤势可痊愈了？”

　　黄龙真人摆手道：“贫道的伤不妨事，你这气色是怎么回事？也受了伤吗？”

　　“呃……”这事说来可着实话长，杨戬尽力简明地道：“姜师叔察觉有阐教外门弟子与截教勾结，借殷郊、殷洪身份暗布阴谋，乃命弟子二人查明此事。不料背后乃是截教大仙师多宝道人，弟子接了他一剑，当时是受了点伤……师伯怎么瞧得出来？”

　　黄龙真人自是知晓他为何这般问，看了他一眼，转念想到殷郊、殷洪，又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事有缓急，你师父若是问起，我与他说。”

　　杨戬顿时放心，应道：“是，那师伯可要先去看看姜师叔？”

　　黄龙真人“嗯”了一声，却没立刻动身，抬头望了望云气，忽而伸出食指当空一划。杨戬和哪吒在旁，只觉这一划，如同在虚空之中破开一道沟渠，周围散布的灵气顿时卷涌着向沟渠中流去。涌动未歇，黄龙真人已经划下第二道，一连九笔，却是在空中写成了一个字。其形如一人持戈，杨戬和哪吒都学过人族文字，认得乃是一个“城”。

　　先民建城，使内不能出，外不能入，有守卫与隔绝之意包含在字符之中。这一个字高悬空中，缓缓旋转，两人就觉整个西岐城的灵气都被它号令着，按照它的法则流动起来，形成了一重牢固的屏障，内情不被允许外泄，而外人也无法通过法术窥得端倪。

　　黄龙真人道：“把混天绫撤下吧。”

　　哪吒应了声“是”，收起法器，又急急问道：“师伯用的这是符术吗？怎么连器具都不用？”

　　黄龙真人移步向相府走去，口中徐徐答道：“人族文字描摹万物之形态、揣度万事之法则，数目虽还不多，精髓之处却连我道门玄文也是万万不及。符咒摸索万物生灭之规则，亦无非如此，真正要紧的又岂在简帛笔墨？”

　　二人默默思索着这番话。杨戬幼年之时，人族文字尚不完备，只在祭祀之中使用。拜入道门之后，典籍都是用玄文记载。也是黄龙真人言道，他身为人族，不识自己本族文字未免可惜，亲自教导他书写。黄龙真人精通各种文字，玉虚门下以擅符术著称，杨戬却从未想到这符术其实便是文字之学。

　　相府之中与杨戬之前看时并无差别，黄龙真人匆匆看过，问道：“城中可还有清醒之人？”

　　杨戬道：“弟子等检视之时，未见有人幸免。皇宫与相府两处秽气最重，连师兄弟们也尽被侵染，只韦护师弟勉强清醒。”

　　黄龙真人道：“凡人当真都无幸免？”

　　杨戬与哪吒对视不解，如此情形，安有凡人能逃脱劫难？但他们的确未曾将全城各处都看过，师长面前不能含糊妄言，一时不禁语塞。

　　黄龙真人便知端的，叹了口气，道：“巫祝何在？”

　　两人“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他们信中说了众人所中多半是疫非毒，那么凡人也是有对抗手段的。修道者百病不生，他们平日也不与巫者来往，临事全然没想起来。之前姜子牙受落魂阵之害，身体不适，还亏得是金吒当值，才找了医官来看。

　　哪吒对西岐城更熟悉些，当即道：“在祖庙之侧，我曾见大巫给百姓分发草药。”

　　黄龙真人道：“带路。”

　　三人赶到祖庙之侧的巫舍，见门口、院中皆有人倒地不起，一时也顾不上去看。哪吒当先而行，分辨舍中生气，直奔向后面草药房。就见一个老者靠坐墙边，面色灰败，两眼无光，神智却还清醒。哪吒也不很认得，见他一身布衣与仆役无异，疑惑道：“你是大巫吗？”

　　这老者正是西周群巫之首，官封太祝。

　　殷商立国之时，其实已没有“巫祝”之称，太宰、太史、太祝、太卜皆属天官之列，总理群巫政令。西周仿其制，但仅有祝、史二官，太史在朝，太祝在庙。太祝一身统率巫、祝、医、卜诸事，极得西岐百姓敬重爱戴。只是西周离朝歌甚远，百姓不懂官制亦不识文字，平日提起，将太祝仍就唤作大巫。哪吒只在他带着人分发草药的场面远远见过，记得百姓这样叫，就也跟着这样问。

　　太祝倒是习以为常，见到他们顿生喜色，一把捉住哪吒的手臂，急喘着道：“道长快救救我国子民！”

　　黄龙真人上前，以手掌覆其头顶，生气徐徐贯入，压制了太祝体内衰败之气。片刻收手，方才答道：“百姓暂无性命之险，大巫情形较旁人好得多，可是有法自救？”

　　太祝稍得气力，起身行礼道：“多谢仙长垂救。下官平日多近草药，受疫病侵染之时还剩得些许力气，生嚼了几味药材，又一直默诵神农皇帝圣号，才支撑到了现在。”他说着，瞧瞧看了眼杨戬，“……未知何人相害西岐城？”

　　巫者侍奉神明，有他们自己望气看脉，卜祸祈福的力量。西岐城这几年来风调雨顺、灾病日减，百姓以为是天兴周氏，太祝却知乃是有真仙驻驾之故。杨戬元神成具，便是所谓“真人”，西岐城虽非他的道场，得他长久停驻，每日吐纳灵气，自然也是百邪不侵。忽然出现这样变故，绝无可能是天灾，必定有人暗中加害。

　　杨戬问道：“大巫确信此乃疫病？可有解救之法？”

　　太祝黯然摇头道：“下官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疫病，草药之力无济于事。”

　　杨戬回头去看黄龙真人，黄龙真人让他们随自己出了草药房，回到院中。太祝看见昏倒在地上的人，急忙上前挨个检视，哪吒觉得不忍，帮他把所有人都挪到一处躺着。黄龙真人站在井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盏，法力到处，一泓细细井水扬起，轻轻落在盏中。

　　杨戬之前有过猜想，见他如此，问道：“疫毒是在水中？”

　　黄龙真人一时未答，忽然抬头道：“来了。”

　　其他三人不由自主随他向天望去，就觉眼前一道光芒闪过。一人从天而降，散发赤足，广袖飘飘，正是玉鼎真人。他到得稍迟，辨认黄龙真人气息在此，便御剑光而来，行礼道：“拜见师兄！”

　　黄龙真人道：“你这是从玄都来？”

　　玉鼎真人道：“是，正要向大师伯告辞，就收到师兄传信。”

　　两人几句话简略说过，杨戬和哪吒方才上前拜见。玉鼎真人点了点头，忽而目光一凝，看向徒儿：“何人以剑气伤你？”言罢也不等回答，双指并起，在杨戬右肩上一点。一丛光芒随指而起，从杨戬手臂中脱出，被玉鼎真人抓在掌中，化成一束，铮然有声。

　　哪吒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杨戬对师父自无防备，竟未及反应，直到光芒脱体，才惊讶地“啊”了一声。继而发觉手臂陡然变得轻松，不禁大惊。他修炼九转玄功，对身体的掌控几臻极致，原以为剑气早被自己驱逐干净，竟有剑气缠绵肌理而未被他觉察！

　　正震惊中，忽见师父正看着自己，想起刚才被问了什么，杨戬顿时回神。他悄悄看了看黄龙真人，师伯说了，这事儿不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