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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黑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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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糟糕的预感被印证了。
第二天,因为早上下过雨,我们没出门散步,妈妈让我和双胞胎在院子里玩。
我感到了陌生的注视,不是很有力,但绝对难以漠视。
我还来不及去寻找,维姬已经在大叫,“臭猫猫!坏猫猫!”
玛莉一溜烟地跑过来握住我的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板着小脸站在我身边。
我有点被感动,这就是来自妹妹的保护,或许这样也不坏。
妈妈跳起来去拦维姬,她朝院子外头冲,一边冲还一边吆喝着,“臭猫!坏猫!哪里逃!!”
因为在半途就被妈妈抱住了,维姬很凶猛地丢出了一只鞋子,看起来她倒是早有准备。
最奇妙的是仍然呈肉团样的维姬竟然有猎人的好手段,她丢中了目标。
一声不太明朗的闷响之后,我听到了一声猫叫,很压抑,很痛,感觉好像是被维姬的鞋子使劲砸出来的痛呼。
我赶紧顺着声音看过去,还是只看到一个背影,又是黑色的猫,个头不大,尾巴看上去没昨天那只那么粗。
维姬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叫嚣着要把坏猫全都抓起来人道毁灭。
妈妈安抚她说,“不要怕,好宝贝儿,猫猫已经被你打走了。”
“不打死就还会回来,臭猫吓我们,要打死!要打死!”
妈妈突然像电视上的麻瓜一样乱心软,“不一定是之前的那只坏猫啊,而且南希也不生气了,对不对?”
我接收到妈妈的目光暗示,愣愣地点点头。
维姬没被说服,很不满地挥舞剩下的一只鞋子,“要!要打死!”
我的心突然扑扑跳,我看玛莉,想问她,刚才那只是不是昨天吓过我的黑猫?如果真是昨天的那只黑猫,它会不会是什么人的魔宠?如果它是魔宠,这样窥视我们又是为什么?
玛莉大概是厌烦应付这么多问题,她松开我的手,跑去找维姬了。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好,没有做梦,但总听到猫在叫。
不管是明快的,还是凄楚的,或者缠绵的得意的,猫一叫,我就醒了,醒来时浑身冷汗,心头一片茫然。
我需要冷静,所以我打开窗,让秋夜的冷风吹进来。
感觉一点都不好,我只觉得冷汗被风吹过变得好冷,而且遥远处传来的风声里好像也有那声黑猫的痛呼。
然后就又开始下雨,冷入骨髓的秋雨,自重生以来我还没这么仔细去感受它,那种透骨寒意让我再一次为我们不是巫师恼恨不已,明明一个保暖咒加一个排水咒就能解决的事,在这个麻瓜房子里变成了不能外出,而且我还病倒了。
没休息好又着了凉,加上心情低落,我被医生灌了会一直瞌睡的感冒药,然后闷头大睡。
我在拍打窗户的雨声中迷迷糊糊睡去,想着麻瓜的药剂还是有效的……
直到被一声无比凄惨的猫叫惊醒。
我感觉天塌地陷,自家遭入侵,家人都被坏人的猫魔宠咬了。
因为下雨,天色阴沉,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但是我只想快点确定大家平安。
被这叫声惊动的不仅是我,还有在厨房的妈妈,我们相遇在客厅门口。
妈妈穿着花边围裙,我穿着小兔子睡衣,我们看着彼此,快速确定了很多。
然后我们几乎一起开口,妈妈叫,“双胞胎!是她们!”
我说,“肉团子!在哪里?”
玛莉在门口对我们摆摆手,又指指外头,慢慢说维姬要打死坏猫猫。
妈妈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找维姬了,我在她带起的冷风里颤抖,然后留下来和玛莉大眼瞪小眼。
我不信维姬只是去对付一只猫,更不信玛莉什么也没做,只是我不敢冷眼看她,也不敢贸然开口提问。
玛莉吃定了我不敢动,微笑着等着妈妈把兴高采烈的维姬抱回来。
维姬用玩具水桶丢中了黑猫,她们没多说,但我知道水桶肯定装满了,用来砸掉那只黑猫半条命绰绰有余。
事实上她们做得比我想象中更有力,水桶里装满了水和落叶,又被急冻成整块冰,即使砸不中黑猫,它落地也会炸开,然后把周围一英尺都炸上一炸。
两只肉团子一点都不避讳谈自己的设计,甚至有点故意炫耀的意思。
我很烦恼,因为我知道了我的妹妹做事如此生猛。
妈妈和爸爸却看到了不同之处,那就是维姬的力气,她还不到两岁,随便就能把超过五磅的冰水桶丢到街对面。
维姬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似乎很烦恼为什么会不可以丢到街对面去。
我没留意过自己的最大力气,但是我想正常小孩确实没有维姬那么大力气。
莉兹倒没什么感觉,她时常有练习,已经可以随手劈开五块重叠的木板。
我想都没想打听玛莉的情形,因为她是龙,她不需要尊重人类的常识,而她主动说,“血统。”
玛莉只说了这么一句,却足以让爸爸妈妈接受现实,他们迅速调整心态,开始教导我们该如何小心大力带来的各种不便。
我尝试了一下,我很正常,捏不坏茶杯,连叉子都扳不弯。
大家一起看玛莉,她很平静地说,“魔力。”
于是大家都释然了,我失去了魔力,肯定会变得比较没用,血统影响力被大大削弱也不奇怪。
我想到的却要复杂一点,也许血统的定义不仅是相同血脉,还要包括灵魂,就这一点来说,我并不是怀特史东家的孩子,所以我没有血统可觉醒,也不该肖想他们从血统中得到的力量。
这样一想,我觉得也没什么了,我不会因为没得到所有姊妹都有的遗传而沮丧。
不过平常心只能维持到妈妈的特殊识字课程,每当和那些扭曲的字母纠缠,我都想把这个身体得到的遗传切成渣。
在识字课后的散步就是因此变得格外美好,我很珍惜每一次劫后余生的感觉,所以尤其不能容忍意外。
我直接对上了黑猫,虽然之前都只看到背影,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我有感觉它就是之前的那只。
小小的黑猫伏在我家院子的角落里,最外面的那一个,和街道只隔着一片木板。
它藏在阴影里,动也不动,好像随时都会翻身就跑。
当我见到它,便顿住身体,不是因为它留给我的可怕记忆,而是我不想惊动肉团子们,接着便要亲眼见证在自家院子里发生的屠猫血案。
两只肉团子多么天真无邪,正在距离我们五步之外的花坛里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我坚信只要我叫一声坏猫猫,她们便会立刻变成战场的瓦尔基里,甚至都不用召唤英武的亡灵,就可以将这猫杀成一堆黑渣。
黑猫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对危险如此接近一无所知,那双黄眼睛里有的只是毫不动摇的木然。
然后,它身后竖起那条粗圆的大尾巴,轻轻地,一下下地,来回摇摆起来。
我确定自己没看花眼,黑猫真的在跟我摇尾巴,就像狗狗常做的那样,朝我示好。
然而黑猫的脸上还是一副无比端正的表情,黄眼睛睁大,小鼻子轻抽,嘴巴紧缩,胡子和耳朵几乎不动。
我想尖叫,这只猫肯定当过巫师的宠物,而且是脑筋奇怪的那类巫师,不然它从哪里去学狗的把戏。
但是就凭这一点,我还是不能看它被活活打死。
所以我对自己说,再看看,不管怎样,至少该抓住它的主人。
接下去的一天、二天、三天……只要我看,不管是偷看还是明着看,那只黑猫总在那里,甚至没改变过伏地不起的姿势。
一开始我只是看看就好,而黑猫总是很仔细很用力看我。
头一天,黑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对我轻轻摇尾巴。
过一天,黑猫还是那么看我,那么对我摇尾巴。
第三天,它仍然睁大眼睛看我,摇尾巴的频率也丝毫不变。
第四天,它在我看过去的第一时间睁开眼,然后努力摇尾巴。
第五天,它睁眼睛的速度慢了一点,尾巴上的毛也有些纠结了。
我越来越仔细在看这是赖在我家院子里不走的黑猫,也越来越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头。
过了整整一个礼拜,那只黑猫仍然在哪儿,也仍然以那种古怪的方式努力示好。
最初的想法被现实动摇了,我不得不承认,那只黑猫很可能不是什么人的魔宠。
它看上去只是想一直呆在那里,然后等着我去看它,并且抓紧每一次机会努力对我摇尾示好。
如果它是魔宠,不会冒险饿死自己,要不就是它的主人足够狠毒,想要拼着它的命赌我是个心软的女孩。
我要给他们看看女巫的决心,所以我还是坚持去看它,看它不挪窝,看它被冷雨泡开,看它一点点饿死在那个阴影的角落里。
第十天,黑猫已经只能半睁着眼,它甚至竖不起尾巴,更别提摇晃它了。
那一天仍然秋雨绵绵,我和双胞胎一样穿着雨衣出来,我站在雨里,看着雨水涌进黑猫的每个毛孔,流过它的眼窝,在纠结的黑毛上堆积出两道特别深刻的泪线。
我对自己说,不能心软,心软的人都死了,有点心软的巫师也会早死。
黑猫动了动,将眼窝里的积水摇晃下去,它一边努力支撑眼皮,一边伸出舌头舔下过毛的雨水。
那就是它一直活着的原因,我想说它很走运,如果不是雨季,它绝对撑不了这么久。
但它也很不幸,因为这样靠着雨水苟活,不过是让死亡变得更漫长痛苦。
我为黑猫的智慧和坚忍叹息了一下,但也只是如此。
我还没有实力也完全不想去面对黑猫的主人。
所以,我扭头回屋去了。
也许,我该让两只肉团子来看看家里藏着的坏猫猫?
是的,我不是有爱心的女人,我不救助流浪动物。
特别是身份可疑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