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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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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哲看了看天,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但是天色已经很晚了。
“吴哲。”袁朗从教室里探头进来,仿佛他在进来前就知道吴哲会在一样。
“袁老师。”吴哲笑着站起来,袁朗是吴哲的班导,教吴哲英语。
“没带伞?”
“恩……”吴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我送你回去吧。”袁朗抖了抖手上的伞,早上听天气预报的时候就猜到如果下雨,吴哲肯定没带伞,事实上,也许是没有伞可以带。
吴哲是孤儿,父母车祸双亡后被远房的姑姑收留,袁朗发现吴哲身上的伤痕的时候,吴哲才说出姑姑的恶行。
但是吴哲哭着求袁朗,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因为这世上,只有姑姑这么一个亲人了。
袁朗沉默,这么个孩子,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那之后袁朗越来越注意吴哲,直到自己觉得有些过了,才发现……也许……
“走吧。”袁朗看吴哲收拾好了书包。
“恩。”吴哲拎着书包跟在袁朗背后。
两人在暴雨中走进已黑的夜幕。
袁朗想,今晚是不是可以对吴哲说些什么,说自己是关心他的。如果他问为什么,因为…因为,唉……
“今天的课都没问题吧?”袁朗感觉吴哲挺拘谨,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尽量不挨着自己。
“恩,之前预习过了。”吴哲很聪明也很刻苦,功课是不让人操心的。
“晚上要回去做饭吗?”
“恩,姑姑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那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吴哲的回答有点紧张,若是回去姑姑发现没有弄饭,肯定没好果子吃。
袁朗低头看着吴哲的侧脸,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停在那个破旧的巷子前,吴哲不再让袁朗送了。
“家里灯没亮,姑姑还没回来。”吴哲有点小庆幸的语调,让袁朗有些心痛。
“那就赶快回去吧。”
“恩。”吴哲把书包顶在头上,正要出去,袁朗忽然拽住吴哲。
“这个给你,”袁朗在口袋里掏了一会,拿了一小盒巧克力糖给吴哲,“别人给的,我也不爱吃甜的。”
“不,袁老师,我……”
“没事,拿着吧,别给你姑姑看见就行。”
“……谢谢老师。”
袁朗从吴哲的眼中看见光芒,拍了拍吴哲的脑袋,“饿的时候吃,比较能抵饿。”
“恩。”
吴哲在暴雨中奔跑而去。
袁朗看见吴哲家亮了灯才转身离开。
吴哲在门口碰见湿透了的姑姑,姑姑拽住吴哲的胳膊拖进房间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没带伞。”
“我带了吗?”姑姑把包摔在已经没有弹性的沙发上,“我还不是冒雨回来的,你怎么就不能淋雨了?你多金贵啊?啊?!”
“……”吴哲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不想跟我说话是吧?我不可理喻是吧?”姑姑有些歇斯底里的吼,捶打吴哲,吴哲在拉扯中摔倒在地上,姑姑用廉价的皮鞋踹吴哲。
等到一切平息,姑姑痛哭着抱住吴哲,“那个天打雷劈的家伙,为什么啊!”
原来,姑父死了,多年前抛弃姑姑的那个男人,三个月前回来了,带回疲惫和迟到的歉意,还有不能治愈的癌症,吴哲在夜里,看见姑姑温柔的给姑父擦拭身体,吴哲想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那个男人终究是要走的,病如果能好的话,他会走,病好不了的话,他也会走,不论哪样,都是一去不复返,为什么姑姑不明白呢?
那个男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像家里昏暗的灯光一样。
吴哲不喜欢。
姑姑吃过饭又出去了,说要找殡仪馆里的人联系一下,吴哲从柜子里翻出一把伞拿给姑姑,是上次自己去献血的时候送的,等姑姑出去了,吴哲开始收拾碗筷,冲凉,把衣服洗了晾在矮矮的屋檐下,雨一直下,一点都没有停的意思。
吴哲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桌上放着袁朗给的那盒巧克力糖,闪耀的包装纸像游乐园里的灯光一样灿烂。
吴哲坐到桌前,慎重的拆开那个盒子,糖纸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刺耳,吴哲有些提心吊胆的拿起一颗糖,糖纸反射出夺目的光彩,照的吴哲暗晦的心有一丝明亮。
“咚咚!”有人敲门。
吴哲抬头,姑姑有钥匙,一般都是自己开门。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谁啊?”
“咚咚咚。”
吴哲走到门边,门没有猫眼看不见外面。
“姑姑?”
“找你姑……”外面的声音有些沙哑。
吴哲想,不会是殡仪馆的人吧,于是打开了门,灯光漏了出去,却照不亮外面的黑暗。
一个穿着防雨外套,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站在屋檐下面,抬起头看了一眼吴哲,然后从头到脚把吴哲打量了一番。
“我姑现在不在,你是哪位?”
“我知道她不在。”男人咧嘴笑,本来端正的脸,被这个笑容拉扯着,透露出邪恶的味道,让吴哲想起姑父的眼神。
“对不起,她不在,你回头再来找吧。”吴哲关门,那个男人将脚伸进来,卡住门。
“我找你。”
“我不认识你。”
“但是他认识。”男人指了指屋里,吴哲回头看,是姑姑才摆在客厅里的姑父的遗像,想再回头,眼前却是一片黑。
袁朗半路又折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放不下。
吴哲的白色衬衫在屋檐下飘荡,偶尔摆露出来,被雨水溅湿,有些像吴哲拘谨的孩子气一般,袁朗笑着摇头,算了,明天再说吧,转身离开,撞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第二天,吴哲没来上课,袁朗有些担心,等到中午放学,都没看见吴哲来,袁朗知道吴哲家没有电话,于是去翻吴哲的档案,里面有个市话通的号码,打了之后是盲音。
袁朗急匆匆的往吴哲家去。
吴哲家的门虚掩着,袁朗推开房门,里面一片狼藉,一个女人楞楞的坐在屋子里发呆。
“你好,我是吴哲的班导,请问吴哲在吗?”
“……”那女人回过头来,看着袁朗。
“你没事吧?”
“小哲……不见了……”
“什么?”
“他,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怎么回事?”袁朗上去把那女人扶起来。
“他,那个,……天打雷劈的,那个畜生,畜生,他把小哲卖了……他把小哲,小哲卖了……”
袁朗心里一顿,“你,你说什么?”
“他欠了一屁股的债!还被人骗,说买到药就能治病,他哪来那么多钱啊?那根本就是骗子,他把小哲卖了,他把吴哲卖了!!!!”
袁朗坐着,警局里的人在现场勘察。
“袁朗。”老张是袁朗的高中同学,大学考了警校,现在在警局刑事科工作。
“怎么样?”
老张摇了摇头,“没有闯入的痕迹,也没有挣扎的迹象,鉴证科的还在查。”
“……”袁朗垂下头。
“你别担心,带了个人,应该没有走太远。”
袁朗不说话,回头看屋里,桌上那盒巧克力安静的放着,好像吴哲微笑的脸。
袁朗想起昨夜那个男人,一把拉住了老张,“老张!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人,戴着帽子,从我边上过去,他就是往吴哲家方向来的。”
“哦?你看清脸了?”
“这个,他戴着帽子,穿了件连帽的衣服,就是那种防雨外套的料,大概175的样子……”
“你有没有看到脸?”
“没看清。”
“好,我知道了,我让人查一下。”
“老张,我怀疑是他。”
“袁朗,我们干活要讲证据的,你别想太多了,我们会查清楚的。”老张拍拍袁朗的肩。
袁朗咽了下喉咙,他知道,一定就是那个人。
袁朗起身离开。
老张回头看,袁朗的背影带着巨大的压抑,黑沉沉的,像天气一般,暴雨将至的样子。
吴哲睁开眼,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是个窄小的房间,只摆了一张床,吴哲从床上跳起来,门锁死了。
吴哲呼吸急促的去开那个窗户,似乎有些锈死了,吴哲用力的拉那个开关。
“嘎啦!”门外有声音,吴哲才回头,门开了,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拿了瓶水,站在门口。
吴哲靠着墙壁。
“封死了,”男人喝了口水,指了指那窗户,“这是地下室,只有从门口才能出去。”
“……”吴哲盯着门看,男人走进来,靠在墙上,有些戏虐的笑,“想出去?”
“警察会抓住你的。”
“哦?”男人看着吴哲,忽然大笑,把帽子摘下来,抹了把脸。
吴哲无力的颤抖,男人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一抹,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污染开来。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从瓶子里倒水出来往脸上抹,吴哲在那瞬间冲出去,被男人拦胸抱住,狠狠的摔在床上。
“咳咳咳!”
大力的冲撞,抨击了吴哲的肺,吴哲觉得呼吸困难,男人骑到吴哲身上,抓住吴哲的头发让吴哲扬起头来看向自己。
“你现在是我的人。”
吴哲倔强的咬住嘴唇,迎向男人的目光。
“你被卖了,你姑父,欠我钱,他把你卖了。”
“……”
“知道多少钱吗?”
“……”
“五千。”
“……”
“就五千。”
吴哲觉得……世界都苍白了,每一次呼吸都重重的敲打着心脏,那里好像千疮百孔一样,痛苦……活着真痛苦……
“就五千,”男人重复着,“他就把你卖了。”
吴哲的眼泪崩溃而出。
男人满足的看着吴哲的眼泪,擦了把脸,离开了。
吴哲蜷起身体,痛哭。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吴哲的啜泣声,一声一声,好似要抽干吴哲的肺。
“唦啦……”
吴哲睁开眼睛,停留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糖,袁朗送的巧克力糖,有些化了,软软的捏在手里,包装纸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海浪拍打岩石的喧嚣一般,虽然吴哲没有见过海。
“老师……”
袁朗在吴哲住的那条街上,挨家挨户的问,“请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防雨衣,戴棒球帽的男人?”
男人回到房间,身上都是泥水,带着绳子。
袁朗被老张拉住,“袁朗,你这样会干扰我们破案的。”
“老张,你让你的人查那个人,就是他。”
“袁朗。”
“他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吴哲家就在里面,我问过这条街了,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说明这个人就不是住在这里的!昨天那么大的雨,一般不会有人进出吧,而且那时候也晚了……”
“袁朗!”老张打断了袁朗的话,“你别闹了,我们……”
“我闹?”袁朗拂开老张的手,“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你有证据吗?”
“那是嫌疑人!”
“那也要有证据。”
“你有权扣押他吧?”
“就凭你觉得?”
袁朗揪住老张的衣领,“吴哲,我的学生,那个全班最听话,最刻苦最聪明的学生,被那个男人带走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你们什么都没查到。”
“我们办事有自己的方法,用不着你来教!”
边上老张的同事过来拦,把袁朗拖开。
“老张!”
老张理了理衣领,走了。
袁朗站了很久,像城市角落里的雕塑一样,矗立着。
袁朗路过吴哲家,吴哲的白衬衫还在屋檐下挂着,在大风中摆动,那个女人,吴哲的姑姑正从里面出来,看见袁朗。
“袁老师,”姑姑哭着拉袁朗,“怎么办那?小哲不会有事吧?”
袁朗任由女人拉扯,心中冷冷的。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有事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为什么他在的时候不对他好些?”
“啊?”
“为什么打他?为什么虐待他?”
“不……我……”女人掩面痛哭,“我,我压力太大了……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
“我会找到他的。”袁朗把外套披在女人身上,拍了拍女人的肩背。
“你怎么找?”
“慢慢找,”袁朗看了一眼外面,乌云压顶,“老张说已经通知所有的车站和收费站,宾馆,旅店,那个人昨天晚上把吴哲带走的,当时在下暴雨,他带着吴哲肯定没有走远,雨是早上9点多才停,那时候警察已经开始追查了,但是都说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出入,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就在这附近?那,警察,找警察啊。”
“靠我们自己。”袁朗抬眼看了一下天色。
吴哲被捆住。
男人把吴哲的T恤掀到吴哲的头顶,别到颈后,用满是泥污的手在吴哲身上比划。
吴哲挣扎着,徒劳的挣扎,男人不耐烦的挥拳,鲜血溅湿墙壁。
男人从地上摸起乌黑的刀子,“不会痛……”
“胡说!”
“……”男人一愣,停了一会,“他们都不喊。”
吴哲咽了下喉咙,额头的汗滴落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男人伸手擦了吴哲的脸,“很痛吗?”
“你自己试试!”吴哲咬着牙齿说。
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怪笑两声,“你在开玩笑吧。”
“天网恢恢,警察一定会抓住你的。”
男人捂住吴哲的嘴,手里的刀架到吴哲脖子上,用力一划,吴哲猛的侧过头。
“唔!”
暴雨倾盆,夜色浓重。
袁朗和吴哲的姑姑两人打着伞,在巷子里穿梭。
“小哲……”女人嘶哑的声音回荡着,像遗恨人间的怨鬼,一声一声,召唤着牵挂的人。
“你,回去等吧,我去找。”袁朗把摔倒的女人扶起来。
“不……”
“我送你回去。”袁朗架起女人,往回走。
一个人,在黑夜中路过巷口,戴着帽子,雨滴打落在他身上,溅起水珠,袁朗从伞下看那人。
“他……他戴着帽子……”女人枯槁般的手伸出雨伞,指向巷口。
那人从巷口的坡上回头看,看见夜雨中搀扶的两个人,正指着自己,微微迟疑了一下,拔腿狂奔。
“就是他!!!!”女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喊,袁朗抛下雨伞追过去。
“就是他!还我的小哲来!小哲啊!”女人绝望的喊声在身后回荡。
袁朗奔跑着,仿佛在追逐吴哲生的希望一般。
男人把一切能拉倒的东西都扯到,袁朗被绊倒,再爬起来追。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袁朗如困兽一般四处游走,漫无目的,没有希望。
袁朗的眼角被划破,淌着血,又被雨水冲干净,回到自己和吴哲姑姑分开的地方,雨伞安静的躺在地上,被暴雨肆虐着,没有人。
袁朗有些绝望的顺着血迹寻找,角落里,女人死不瞑目的靠在墙角,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吴哲就站在她跟前一样,却碰触不到,脖子根处,殷红的一大片。
袁朗跪倒在地,和雨夜溶成一体。
吴哲猛的抽了口气,肺部奔涌而出的空气让吴哲咳嗽不已。
吴哲微微动了一下,觉得脖子撕裂般的痛,有些无力,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像黑夜中恶鬼的脚步响,深深的恐惧如兴奋剂一样,让吴哲猛的坐了起来,房间的门被风吹的直摇摆,发出撞击的声音。
吴哲看见墙壁上自己的血,被涂抹成一副哭泣的人脸,吴哲蜷缩起来,身体冰冷,深深的被恐惧所折磨。
口袋里糖纸的沙沙声,泄露出来,吴哲慢慢抬起头,门外微微的光亮,照耀着眼眸,点亮了泪水。
“袁老师……”
袁朗坐在警局的办公室,老张给袁朗倒了杯热茶,袁朗没有动。
“袁朗,我们已经加派人手了……”
“……”
“但是,有个事情,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老张看了看袁朗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
“嗯?”
“吴哲不会死的。”
“这个当然我们是希望……”
“他不会有事的。”
“但是看罪犯的手段,这么残忍,我们……”
“……”袁朗没说话,站起来往外走。
“袁朗!”
袁朗走出了警局,往吴哲家的方向去。
吴哲记不清是第几次割到手了,那刀太大,对缚住的双手来说太困难……
袁朗在雨夜寻找,不间断,不放弃。
吴哲从房间里跌撞着跑出来,靠在墙壁上喘气,探手去摸脖子的伤痕,凝结的血块有些脱落,黏糊的液体带着铁锈味,冒出来。
吴哲伸手到口袋里去摸那颗糖,已经被体温融化,吴哲用颤抖的手指去碰触,放入嘴里,甜蜜的感觉从舌尖开始奔涌而入,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温暖起来,眼前好像出现袁朗的双眼,笑着问自己,“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吴哲摸索着穿过昏暗的走廊,外面的雨水已经溅进来。
“救命……”吴哲看见那个佝偻的人,沿着屋檐缓步行走,从地下伸出手。
雨声太大,盖过了吴哲的声音。
“救命,救救我!”吴哲用尽力气吼,那个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回转身看吴哲,走了过去,把吴哲拖出来。
“警察……”吴哲看了那人一眼,是个流浪汉,吴哲几乎绝望了,“报警……打电话,有人有人……”
流浪汉吸了吸鼻子,身上散发的异味让吴哲更加的无力。
“警察?”
“对!”
“我,没有电话。”
“去敲门……”吴哲指着最近的灯光处,“让他们报警……”
“……”流浪汉盯着吴哲看,吴哲低下眼,“你……你想要?”
流浪汉点头,吴哲费力的脱下T恤,递给流浪汉,“给你,去报警!”
流浪汉喜笑颜开的接过衣服,摸索着穿上,往灯光的方向走过去。
吴哲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撑身体,斜靠在路边的墙壁上,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冰冷,吴哲慢慢的磕上双眼,仿佛睁开眼睛也要耗费力气。
雨,越下越大。
“……”流浪汉被撞倒在地上,看了一眼快步离开的人,把他落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戴上。
男人在路灯下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流浪汉,走了回去,一把抓住流浪汉,拉扯他身上的T恤。
“你哪来的?”
“嗯?”
“你哪里拿的这衣服?”
“呃……”流浪汉看了看拐角,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扔下流浪汉。
吴哲在心里等待,等待脚步声和警笛声。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袁朗认出流浪汉戴的棒球帽,询问来历。
男人上去看吴哲脖子的伤口,笑了一声,“原来没对准,”于是从口袋里翻出一把小刀,“有点小,不过你放心,这次不会不准了。”
吴哲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
血液飙溅在男人的脸上,带着微温,让男人忍不住战栗。
袁朗疯狂的将拳头砸落在男人脸上,直到男人不再动弹,袁朗捂住吴哲的伤口,血从指缝中流出。
警灯绚烂,照亮黑夜。
吴哲愣愣的看着袁朗,身体不停的抽搐。
“吴哲,吴哲,医生来了,你挺住,医生来了……”袁朗哽咽着。
“……”吴哲抬抬手指,袁朗看过去,是闪耀的警灯。
“吴哲……”
“袁……老师,很……漂亮,像,像……”
糖纸被雨滴狠狠的从吴哲手掌里砸落,袁朗看着那张被捏成一团的糖纸,在雨中慢慢展开。
“老师,”吴哲转眼看袁朗,语气清晰的问,“为什么找我?”
“……”
“老师……”吴哲握住袁朗的手忽然用力起来,挣扎着几乎要坐起来,“我……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
“为什么找我?”
“……我,我……”
吴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袁朗,突然像被抽去丝的木偶人,瘫软下去。
医生从袁朗手里接过吴哲,放上担架,送进急救车。
袁朗失魂落魄的在雨中站着,脚下是渗透进泥土里的血液,袁朗愣愣的看着,慢慢的顺着那淡淡的血迹行走,在地下室里,袁朗看见地上乌黑的血,墙上冰冷的画,袁朗觉得不能呼吸,踉跄着跑出去,摔坐在走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空气中传来一股香甜的味道……就像巧克力糖一样,袁朗看见墙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褐色的字。
袁……朗。
用融化的巧克力糖,写在墙壁上的字,边上是几只喜欢甜食的虫子,欢快的爬行着。
袁朗觉得心脏被重重的敲击着,看了一眼外面,撑起身子奔出去。
“吴哲。”这个词死死的咬在嘴里,放在心口。
袁朗从狭小的巷子里抄近路往医院狂奔,吴哲刚刚被送进急救室,袁朗被护士们拦住。
“我是……老师,我是他他的老师……”袁朗盯着紧闭的门。
“对不起,你现在不能进去。”
“一句话,我就说一句话。”
“不行。”
袁朗奋力的挣扎了一下,才安静了下来,然后拂开人们,站直了身体,把湿乱的衣服整理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沉沉的说,“我是他的班导,我只和他说一句话,我想他活着出来。”
护士长看医生,医生看着袁朗,袁朗的表情认真而严肃。
“只说一句话。”
医生点了点头,带着袁朗推门进去,吴哲还在准备室,袁朗上前一把抓住吴哲的手,摸了摸吴哲冰冷而苍白的脸,低下头在吴哲耳边说。
“because ……I love you。”
吴哲被推进了手术室,袁朗微笑着走出来。
吴哲在冰冷黑暗的意识中,感到一丝温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