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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活着的意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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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带着铁锈和血腥的余味压在身上。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喉咙里是不断上涌的甜腥。
林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那段钢铁楼梯的。
意识在彻底涣散的边缘反复拉扯,仅存的念头像风中残烛,微弱却固执,离开这里,活下去。
后背蹭过台阶,布料撕裂的声音轻微得如同幻觉。
手肘和膝盖传来钝痛,已经分不清是撞伤还是体内崩坏蔓延出的信号。
她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和求生本能,一级一级,将自己拖出了地下通道的入口,回到那个满是破败机床的维修车间。
月光或许是星光从破碎的高窗漏下几缕,在地面污浊的油渍上投下光斑。
空气里残留的污染杂音减弱,却多了一种空洞的死寂。
她靠在机床残骸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腐朽。
眼前金星乱冒,黑暗如同潮水一阵阵涌上来,试图将她吞没。
从嘴角咳出带血的沫子,颤抖的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的破水壶早已在之前的翻滚中不知去向。
水..需要水,哪怕是一口。
她强撑着,手脚并用地向车间外爬去。
身体像每动一下,都引来更剧烈的痛苦和晕眩。
终于,她爬出车间,回到露天。
夜风凛冽,吹在冷汗浸透的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远处的城市灯火在夜色中模糊成一片晕染的光团,遥不可及。
她辨认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进来的那个缺口挪去。
地面上的碎石和金属残骸硌着身体,留下新的擦伤。
不知道爬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有一个世纪。
时间感彻底混乱。
当她终于从生锈的铁丝网缺口挤出,滚落到相对干净的、长满枯草的野地时,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
她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土上,夜空在视野里旋转倾斜。
星星是模糊的,月亮是苍白的。
身体里,那两股互相湮灭的规则错误力量造成的破坏正在显现。
不仅仅是内脏的创伤,更深层的,是某种存在层面的侵蚀与震荡。
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正在不可逆转地流失。
意识如同一盏油尽灯枯的烛火,摇曳欲熄。
就这么..结束了吗?
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像野狗一样腐烂,与那些废弃的钢铁和污染的泥土融为一体。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不甘,从灵魂最深处刺了出来。
不。
她还没有..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找到回去的路?恢复力量?还是仅仅..证明自己即使被剥夺了一切,依旧能活下去?
不知道。
但不甘心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股力量。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棚户区所在的方向。
那片低矮肮脏的建筑群,在远处透出的微光里,像一块巨大肮脏的补丁。
回不去了。
以她现在的状态,爬到半路可能就会彻底倒下。
而且,那个地方,真的能提供庇护吗?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四周,落在不远处,一片待拆迁只剩断壁残垣的平房区。
那里更近,也更隐蔽。
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她开始向那片废墟爬去。
手臂和腿已经几乎失去知觉,只能靠肩膀和腰腹的微弱扭动,一点一点地蹭过去。
身后,在枯草和泥土上,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暗红色湿痕。
终于,她蹭进一间只剩三面墙屋顶半塌的破屋子里。
墙角堆着些碎砖和干草,勉强能挡一点风。
她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内袋里,那块灰暗的晶体和沉寂的石板碎片硌着胸口,冰凉。
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向深渊。各种破碎的幻象如同走马灯般闪现:辉煌的神殿崩塌,无数世界在眼前熄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棚户区肮脏的窗户,夜集里贪婪的目光,幽绿的衍生物,沸腾的暗红物质,还有那枚血色充满恶意的晶体..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一双眼睛上。
那是她在某个任务世界,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一个少年。
濒死时,他的眼神也是这般,混杂着恐惧、不甘,和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微弱光芒。
“救..”少年当时小声说着。
她救了他。然后呢?那个世界后来稳定了,她被解约了。
少年或许早已老去死去,或者过着平静的生活,全然不知曾有一个救世主为他逆转过命运。
而现在,谁来救她?
没有人。
只有自己。
林玖猛地睁开眼,尽管视野一片模糊。她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
她开始尝试调动那几乎溃散的精神力。
不是疗伤,那太奢侈。只是最简单的内视。
精神力如同溃散的沙粒,艰难地重新聚拢,沉入体内。
看到的景象让她心头冰冷。
经脉多处郁结断裂,内脏有多处出血和细微裂痕,最严重的是心肺区域,萦绕着一层灰黑色充满破坏性的异种能量残余,正在持续侵蚀。
而灵魂层面,更是布满细密的裂纹,那是规则对冲留下的伤痕,正在缓慢但坚定地消磨着她的存在本身。
比预想的更糟,这具身体本就孱弱,现在更是千疮百孔,濒临崩溃。
常规方法,必死无疑。
她想起隙间抄录里一段极其危险的记载。
那是关于某个观测者,在意外被高等衍生物严重污染后,走投无路之下,尝试的一种近乎自杀的疗法。
利用自身残存的精神力,强行引导梳理体内残留的异种能量,尝试驯服或同化其中相对温和的部分,用以修补最致命的创伤,并在这个过程中,借助异种能量对规则的侵蚀特性,反过来激活身体深处最原始的生命潜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成功率极低,记载中那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精神严重异变,最后被同伴处理掉。
她现在的情况,比那个观测者更糟。
但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等死,或者赌一把。
赌赢了,或许能捡回半条命,并获得一丝对规则错误力量的抗性甚至初步的适应性。
赌输了,无非是提前迎接死亡,或者变成非人的怪物。
林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喷出一口血沫。她还有的选择吗?
没有。
闭上眼,将所有杂念排除。
精神力再次凝聚,这一次,目标是引导。
她首先锁定心肺区域那团最活跃最具破坏性的灰黑色异种能量残余。
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接触试探。
灰黑色能量立刻躁动起来,试图反扑侵蚀。
林玖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没有退缩,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规则流向的理解,开始模仿灰黑色能量内部的某种细微韵律,让自身的精神波动与其产生极其短暂的共鸣。
一次,失败,精神力被狠狠弹开,带来一阵晕眩和咳血。
两次,失败,灰黑色能量似乎被激怒,侵蚀加剧。
三次..
她不知道自己尝试多少次。
时间失去意义,痛苦成了唯一的刻度。
每一次失败都让伤势更重一分,意识更模糊一分。
就在她即将彻底放弃,任由黑暗吞噬的刹那,她成功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力,终于短暂地嵌入那团灰黑色能量外围一个相对稳定的涡流中。
虽然不是控制,但获得了极其有限的引导可能。
就是现在!
她用尽所有剩余的意志力,引导着这丝被裹挟的精神力,牵引着那一小缕相对温和的灰黑色能量,缓缓地移向肺部一处正在缓慢渗血的裂痕。
过程缓慢而痛苦,但当那一小缕灰黑色能量接触到伤口时,奇异的事情发生。
能量中蕴含的侵蚀特性,并没有直接破坏组织,反而像是某种强效的粘合剂,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熔合裂痕边缘的组织细胞,并刺激它们以远超正常的速度增生填补。
虽然新生的组织看起来颜色暗沉、结构怪异,但渗血..止住了。
有效!
这一丝微小的成功,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林玖即将熄灭的求生意志。
她开始如法炮制,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导着体内残留的温和异种能量,去修补那些内脏创伤。
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痛苦,失败远多于成功。
她的身体在异种能量的侵蚀和扭曲的修复中,发生着难以预料的变化。
皮肤下偶尔会闪过不正常的青黑色纹路,骨骼传来细微的麻痒和刺痛,体温忽高忽低。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似乎从最深沉的黑暗,转向一种沉郁的灰蓝。
破屋外传来早班车的鸣笛声。
林玖终于停下来,不是因为成功,而是因为精神力彻底枯竭,连维持清醒都做不到。
体内的致命创伤,被这种疯狂的方式,勉强糊住。
不再大规模内出血,心肺功能维持在一个极其脆弱但尚能运转的水平。
代价是,她的身体里留下多处异种能量的沉积点,以及大量结构异常的修补组织。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流失速度大大减缓,但整体状态依旧虚弱得可怕,并且..身体里多了一些冰冷晦涩,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灵魂层面的裂纹依旧存在,只是暂时被一种麻木的痛苦所掩盖。
她还活着。
半死不活,人鬼莫辨。
但,毕竟还活着。
她靠在冰冷的砖墙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眼皮沉重如山。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模糊地想:
这算不算是..掌握了第一项“下岗再就业”的硬核技能——敌我同源
黑暗彻底降临,这一次,是疲惫到极致的沉眠。
破屋外,天色一点点亮起。
无人知晓,在这片废墟的角落,一个被世界抛弃的救世主,刚刚完成一场自我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