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重逢》天為誰春_

2、想在这住下去

　　徐尽欢这晚做了很长的梦。
　　他从十三岁开始住在婶婶家，也就是带金樽来的这所房子。婶婶之所以让他住下去只因贪图他五保户每月500元的补助。
　　十三年前再正常不过地一天徬晚，婶婶精神失常的坐在门槛喊：“嘿呀我命苦呀，男人不行，家里还住着一个上学的赔钱货。”
　　小尽欢面无表情的放下书包，她早以习惯寄人篱下的日子。更无视女人每天把门框当麦克风的行为。
　　他从牛棚内牵出牛，粗糙的缰绳被他小心谨慎地握在手上。
　　村里孩子常对他打趣道：“呦～整天跟这群畜牲呆在一起，小心真成杂碎啦！”
　　小尽欢冷眼蔑视他们：“你娘没告诉你背后嚼人舌根，舌头会烂掉吗？”
　　小孩顿时恼羞成怒，觉得丢了面子，扬言要回家找娘向他讨要说法。
　　只有牛知道，徐尽欢咬紧下唇盯着小孩远去的身影，地面落下两行泪。
　　待他振作后，找到处绿叶茂盛的土地，把牛羊栓好后让它们吃着，又躺在山坡的草地上，边背书边等它们吃饱。
　　但今儿的他一个字也看不进，他这会满海中浮现出村里人常常议论的那些话；
　　“快看，那个徐尽欢，她婶婶，就那个精神有问题的老不死。乖儿，你离这种野孩子远点。”
　　“这娃儿一个人住村上分配的平房多好，总不至于像现在似的每天看着阴气沉沉，一点朝气都没有，唉。”
　　“你蠢吗？村长多聪明啊，要我咱们所有些个加起来都没他脑瓜灵光塞。人家嘴上说徐尽欢是未成年，需要完成国家义务教育，房子要等他成年后手续才能妥当，这不名正言顺接他家里住了。”
　　“我怎么记着他父母在世时可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死也是为国捐躯，你说说这再怎么样也不能亏待英雄豪杰唯一的孩子啊。”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远在天边的父亲母亲。他心里委屈极了，小孩吃苦挨饿尚且能去寻娘，可他委屈时只能抱紧自己，抱紧父母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物。
　　无限的悲痛淹没在徐尽欢心脏最脆弱与最坚韧之处。
　　牛羊吃的差不多后，小尽欢解开粗糙的缰绳攥在手心，骨瘦如柴的手臂牵着它们往婶婶家赶。
　　刚走到村口，小孩母亲搂着他就朝徐尽欢怒火冲天的走来。
　　一伸手就把他推了个屁墩儿：“你个没娘教的聋子！小结巴，不是还有一只耳朵能听见吗？每年村上给你花多少钱，供你上学还给你房子住。你瞧瞧你那贪得无厌的婶婶，为了你这点钱脸也不要。敢咒我家小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说罢，朝小尽欢腿脚边猝了一口黄色浓痰。
　　小尽欢顾不得她满怀恶意的目光，因为在被推搡的那下牛惊了，他不敢松开缰绳，于是被牛拖着在地面滚了近七米远，直到右上臂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后，他迅速反应过来，匍匐在地上，梗着脖子冲牛吹口哨。
　　等牛平静下来后，他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能揉着疼痛的右肩胛骨。只见这小子从池塘边上抓了几束混合水珠的荷叶，按在肩膀的伤口上。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叶是消炎叶，水是解毒剂，霍好了！”然后他就放下衣襟，没事人儿一样，往牛圈走去。
　　彼时天已经黑透，小尽欢栓好牛羊后问道：“婶，饭呢。”
　　婶婶依旧座在门框上 摸着怀里的狗，伸手把本该留给他的饭菜撒在地上：“给它吃了。”
　　他认命般的想：或许命运不是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向你微笑的，而是在你挫败的时候向你微笑的。”
　　又做这个梦了，可这次的梦怎的一点都不痛呢？
　　或许是没梦见婶婶和村里那些女人牙尖嘴利的朝她冷笑。因为他头回梦见有只手不急不缓地为他上药。
　　徐尽欢醒来时注意到对面躺着的金樽，当既被吓了一跳。
　　他暗暗打量着对面男人的睡颜。此人留着板寸，五官周正、面部硬朗、眉毛黝黑浓密，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挺立的鼻头有一颗黝黑的痣，嘴唇较薄紧抿着，传递出一种无言的坚定与凶狠。
　　徐尽欢小声嘀咕：“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是当兵的料。他说完又怕自个小声嘀咕被发现，捂着嘴转过身轻轻躺下了。
　　天光泛白，初晨升起。
　　徐尽欢转过身瞧见金樽呼吸平稳，睡的挺沉。他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完就朝菜集去了。
　　走在路上徐尽欢不停地做思想工作，心里喃喃自语：他怎么会睡床，不行，应该让他走。一觉醒来床边有个人简直慎得慌。
　　“小徐啊，来买菜啊啦。”菜集大娘刺着手里鱼问他
　　徐尽欢抬头泄出声嗯。
　　金樽醒后，徐尽欢正在烙最后一块韭菜盒子。
　　二人交流明显放松许多，他听见动静后无比自然地指指浴室，意思让去洗漱。
　　金樽对着浴室的镜子看自己的脸，好像突然懂徐尽欢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他现在也跟小傻子昨天表情相差无几了，甚至更夸张些，并且心里还萌生不洗漱直接上去抓饼子吃的想法。
　　因为这种醒来就有热乎饭菜吃的感觉，既温暖又安心。昨日也成了被他短暂抛下的某段记忆。他的心烦意乱被轻松抚平。
　　等金樽尝到徐尽欢手艺后，更加确信得在这多住两天，因为他突然很想占小傻子便宜。
　　徐尽欢心想：昨天这人煮面今天他烙饼扯平了，这下总该走了吧。
　　可这人不但没走，还跟着徐尽欢摆摊摆的特别起劲儿，恰好这段时间荷花正盛，游客量逐渐大起来，小摊生意还算可观。
　　这也引得不少外地游客总以为他是老板，徐尽欢是员工。
　　15年初《我是歌手》这档综艺第三季神仙打架，金樽一集不落地追更，每当游客讨论进程时，他总能准确无误地哼唱起几句小调，引得年轻少女纷纷支持生意。
　　对此，徐尽欢全权当个甩手掌柜，收钱收的不亦乐乎。
　　尽管他内心觉着金樽像只乱摇尾巴的土狗！
　　临近收摊时，金樽租来一辆手拉车，把东西理了理就往车上放，徐尽欢寻思今天赚的钱比平常翻了五倍不止，便由他去了。
　　月色弥漫，明月当头，河水银光闪闪。
　　夏季便是青蛙与知了比较的季节，叽叽喳喳声热闹非凡。
　　金樽随意摘过一朵莲蓬，嘴里唱着伍佰那首《挪威的森林》；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他慢慢融化～
　　徐尽欢递给他个疑惑眼神。
　　金樽剥开莲蓬让他吃莲子芯。
　　徐尽欢专注地吃着莲子芯，身体沐浴在皎洁的月光里，宛若用月色雕成的一尊像，他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心（芯）。
　　金樽愣了愣神，把一整个莲蓬都递给他，压低声说：“拿着，我再去摘些明天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