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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缘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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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维恩到底也没能如愿的与好友一同外出。
“好的雌父,我会回去的,嗯嗯……”手执通讯器的赛尔维恩语调温顺,回应的乖巧自然。可当那一端的声音消失挂断后,他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冷却,嘴角弧度变得平直。
他垂下眼,屏幕上的‘雌父’两个字在光影中闪烁。指尖无意识的在那两字上摩挲着,半晌,轻嗤一声。
他关闭终端,整理好床铺,没有携带任何行礼,转身走向校门。
“学长,假期愉快”、“男神再见~”
“谢谢,你也是。”
一路上,不时有人朝他摆手,赛尔维恩微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出门的风有些大,带着些许凉意与潮气扑面而来,赛尔维恩竖起衣领,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
B等的资源星比不上雄虫大量聚居的宜居星,天气总是忽好忽坏,湛蓝的天空上经常罩着一层灰蒙的雾气。
光轨在层云间纵横,拖出一道道亮白的线,摩天大楼的广告屏闪烁着,一遍遍重复着某某战争又获得了胜利、某某贵族又诞生了雄子的新闻。
看着屏幕上激动的记者,赛尔维恩表情平淡的一路乘车,前往星港。
天上的飞船来来往往。
巨大的半圆形结构笼罩着整个停泊区,穹顶玻璃上镀着的防护膜不时闪过蓝色丝线,乘客三三两两,秩序井然的排队等待登船。
赛尔维恩持票通过安检,登上前往居民区的短程飞船。
【各位旅客们,飞船即将起飞,请大家做好准备。】
语音播报响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飞船缓缓起飞。
赛尔维恩坐在座位上,舱内光线柔和,映出他略显青涩的身影。
窗外景色逐渐后退。
灰白色的天空,直通天际的大楼、足有百米高的LED屏、高密度金属制成的合金外墙……
赛尔维恩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
而越华丽越盛大的景象,往往也意味着其建立在无数人的痛苦之上……
不过那又与他何干?赛尔维恩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
舱内十分安静,他靠着悬窗,缓缓合上了眼。
三小时后,飞船降落在停靠台。
舱门开启的瞬间,凉气与光线一同涌入,赛尔维恩走下舷梯,沿着悬浮道继续前往客运站乘车。
等到赛尔维恩站在门前是时,时间正好来向17:00,他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嘴角缓缓勾起抹笑容——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时间点,既不会回来的太早被抓住把柄一直问询,又不会因为来的太晚而被批判。
眼前是一栋三层的白色建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坐落在这片街区最繁华地段。
别墅应门便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喷泉花园,四周都是被修剪整齐的绿植,一条白色碎石铺就的石板路直通主楼,而视线再往上,是成片绵延的山峦。
阿卡尼只是个小姓氏,放在主星中根本排不上号,可在这普遍落后贫瘠的资源星,却也算是个当地响当当的‘贵族’。
赛尔维恩站在雕花的门前,停顿好久才伸手按下门铃。
听到声音的管家立刻从屋内走出,姿态恭敬的向他迎来:“少爷,您回来了。”
赛尔维恩点点头,随意问道:“雌父在么?”
“艾丽斯大人正在二楼等您。”
“知道了。”赛尔维恩低声应了一句,换上管家递来的拖鞋,迈过玄关走近室内。
不同于室外的冰冷潮湿,室内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恒温系统尽职尽责的工作着,将温度调整为最适宜人体的温度。
阿卡尼家的装修风格比较偏向欧洲古典贵族,整体色调以浅金与象牙白为主,地上铺着手工编织的厚地毯,天花板极高,多层的水晶灯在玻璃上折射着细碎的星点,墙壁上镶嵌着古老的油画,主题多是‘雄虫的英勇无畏’。
家具采用上好胡桃木,边缘打磨的细致圆润,壁炉内几缕火光跳跃其中,整个室内连同摆件无一处不精致,处处透着奢华质感。
他走上楼梯,站在门前轻轻敲响门扉,“雌父,您在么?”
“嗯,进来吧。”一道低缓威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赛尔维恩握住门把的手一顿,犹豫了一瞬,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会客厅内,艾丽斯正端坐于沙发上。那是一位气质内敛的雌虫,面容端正而克制,银灰色的发丝整齐地挽在耳后,衣着一丝不苟。
他的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茶雾袅袅升起,将那双冰冷的眼睛映出几分柔和。
“回来了。”艾丽斯放下茶杯,看向赛尔维恩,语调却听不出半分热络。
赛尔维恩站在原地,简单的行了个礼,低声道:“雌父。”
“坐吧。”艾丽斯抬眼示意对面的单人沙发。
赛尔维恩依言坐下,眉眼低垂,背脊笔直,既不亲近也不显疏远,恭敬的挑不出半点错误。
“听说你这次月考又拿了第一。”艾丽斯放下书抬起眼,神色淡淡的看向对面雌虫,“学校的导师特地发了封邮件给我,说你在异能控制课上表现得还不错。”
“谢谢雌父。”赛尔维恩垂着眼,声音平稳,如同社会推崇的那般,礼貌而刻板。
“嗯。”艾丽斯随意应了一声,视线便又转移到那本翻开的书上。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安静的室内只余‘沙沙’的书页翻动声。
“你该知道,家里不会永远为你提供资源,”雌虫视线不移,声音沉稳的说道:“我已经帮你向教育署帮你申请了优秀学生补贴,接下来的训练课程,希望你不要浪费。”
“是。谢谢雌父关心,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赛尔维恩恭敬回应,垂下视线掩去眸中暗色。
艾丽斯微微点头,似乎对这样的回应十分满意。他放下茶杯,又重新拿起书卷,语气不咸不淡:“行了,我这边还有事,今天家里六点开餐,你先去休息吧。”
“是,雌父。”
赛尔维恩点头,恭敬地起身,后退行礼,缓缓将门带上。
站在门外,他看着楼下的灯光,心中长舒口气——虫族间本就血缘亲情淡薄,雌虫就更是如此,他也不是什么家中独子,雄父不亲雌父不爱才是常态。
更何况自己连雌虫都不是……
是的,他是个冒牌货。一个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三十三年,却意外来到这里的冒牌货。
他是京城首富的孩子,却意外遭遇家变,家族上下被尽数清洗入狱,而他则在卧薪尝胆数十年后,终于成功报复了仇人,洗刷了冤屈,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凌溪站在楼梯旁,看着家中忙碌的仆从,忽然叹了口气——成为雌虫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社会。
数不清的规矩、义务、等阶制度,皆是为了雌虫而从在。
他们在拥有了强健体魄与超凡战力后,却又被赋予了致命的基因缺陷——五感的极度发达,使得他们更加容易感官过载,一旦感官过载,位于大脑的精神海域就会被渐渐污染浑浊。
而他们却无法自行梳理精神海,只能依靠雄虫的精神力与信息素来缓解,但这有求于人的事哪里是那么好干的?
所以雌虫经年累月体内所承接的压力一旦超过精神海容纳极限,就会引发狂化,届时进入狂化状态的雌虫无一例外将会化作原型,成为没有任何理智的野兽,再也回不到人类的模样。
这种基因缺陷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因此雌虫对雄虫的态度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都不用雄虫做什么,他们就愿意为了一次‘能与雄虫亲近的机会’倾尽所有。
而身为人类的自己自然对此嗤之以鼻。
可他却无可奈何。
索性他惹不起但躲得起,这具身体本身天资不错,阿卡尼这个姓氏又算小有资源,所以他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而眼下,他只要借助家中的资助熬到毕业,便可彻底脱离这里,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到时找个人烟稀少、思想开放的地方,还不是自在随他?
“少爷、家主,晚餐已经好了。”
这时,管家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凌溪朗声回应道。
厅内的餐桌上,正坐着几位衣着考究的雌虫,他们神情冷淡,态度疏离,正是阿卡尼家主,也就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雄父’的雌侍们。
凌溪走上前,拉开餐桌最末端的椅子,礼貌性的向他们问好: “雌父、叔叔,晚上好。”
见他来了,雌虫们也都纷纷朝他看来:
“你回来了维恩,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听说你这次月考又拿了第一,做得不错。”
“医生推测你明年二次进化将会觉醒为SS级,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是,学校的大家都很友善。”
“进化没问题的,谢谢叔叔关心。”凌溪点头,微笑着与之寒暄。
这时,一名坐在下首位的军装雌虫忽然抬起头,神色中带着几分审视:
“维恩今年17岁了吧,再过两年也该毕业了,有想好毕业后去哪吗?”
“根据体检中心的推测,我的虫核开发程度已几近90%,实战考核通过后就可以毕业了,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其实我想去主星看看。”
定居在主星是所有雌虫的目标,因为那里有着最先进的科技、最健全的体系以及最多最优秀的高等雄虫,所以他这个回答,可谓相当中规中矩,半分都不得罪人。
对于凌溪这样的回答,阿道夫不置可否。
他是S级雌虫,天赋不高,且已经是少校军衔,如无意外的话,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对于凌溪这样有能力的小辈,他倒是不介意拉一把,“如果你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
雌虫间的关系,因着雄虫的存在,多是暗潮汹涌。在这个亲兄弟、亲父子都可能成为竞争者的世界,雌虫好像也就只剩下了必要的利益联结,而所谓的‘关心’往往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不过观其表情,对方显然没有这些阴暗心思。也因此他才倍感惊讶, “谢谢叔叔,实在太感谢您了。”
“没关系,你是阿卡尼家的雌子,我们互相帮衬是应该的。”生物爹的小妾们比自己亲爹更关心孩子什么的,说来也是可笑。
短暂的寒暄结束,餐厅内忽然传来脚步声。
看清来人后,所有雌虫瞬间起身,向着来人恭敬行礼:“家主好——”
来者正是阿卡尼的家主、在座雌虫名义上的主宰者——安东尼。
他身形纤细,一头金色短发在灯光下泛着柔亮的光,面容柔美秀气,却偏偏冷淡难以亲近。
安东尼视线冷冷扫过众人,随即走到主位,用一种目中无人的傲慢眼神将凌溪从头打量到脚。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语气平淡的向着桌上人吩咐:“都下去吧。”
在大多数虫族家庭,雌虫都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但这他们家却偶有例外,不过这个例外,他一共也没见过几次——大概这样把人赶下桌更能体现雄虫的权威吧?
凌溪摇摇头,看着自己这群纷纷起身的雌父们,心中默默感叹了一下雄虫的恶趣味,便也起身离开。
不料还没等他迈开腿,背后就传来一声低喝:
“赛尔维恩留下。”
凌溪脚步一顿,僵硬地挤出个笑来,“雄父,晚上好。”
安东尼抬眸看他,神情淡漠,“嗯,坐吧。”
“是,谢谢雄父。”
偌大的餐厅内,连管家都出去了,只余他与安东尼与二人。
身为小辈,他的位置自然被安排在餐桌最远端,与另一头的雄虫可谓是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餐厅内十分安静,也个前来布菜的人也没有,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视线,凌溪腰背越发挺直,视线更是不敢有半分逾越,生怕一不小心触怒雷霆,同时心里把雄虫骂了个底朝天——
‘钱难挣,shit难吃’、‘小不忍而乱大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凌溪不断在脑中给自己催眠,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没话找话打破沉默时,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
安东尼见状,立刻叫来管家吩咐道:“去开门。”
“是,家主。”
看着他们的互动,凌溪心里忽然升起股不好的预感——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