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雨》容池

21、第 21 章

　　（12）.灯下缝补

　　墨辞的朝服袖口磨破了道细缝，沙愁见了，便拿去缝补。她坐在灯下，穿了根和衣料同色的丝线，指尖捏着细针，小心翼翼地顺着布纹穿梭，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

　　墨辞坐在对面看奏折，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她手上瞟。灯光落在她脸上，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偶尔抬眼时，眼里的光比灯还亮。

　　“以前在烟霞镇，你总说我缝补的手艺好。”她忽然开口，指尖挑过最后一针，打了个小巧的结，“现在看来，对付这锦缎料子，也还行。”

　　他放下奏折，接过朝服细看，果然看不出补过的痕迹。“比宫里的绣娘还好。”他认真地说，伸手想接过衣服，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灯芯烫了一下。

　　沙愁缩回手，把朝服叠好递给他：“明日上朝穿，别让人看了笑话。”

　　他嗯了一声，却没立刻离开，只看着她收拾针线笸箩，里面放着些零碎的布角，还有半截没绣完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朵烟霞镇常见的野菊。

　　“这帕子……”他指了指。

　　“想着绣完了给你擦汗用。”她说得坦然，脸上却悄悄飞起两抹红。

　　灯花轻轻爆了一声，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墨辞看着那半朵野菊，忽然觉得，这京城的繁华再盛，也抵不过她灯下缝补的这缕暖。
　　（13）.秋日晒菊

　　重阳节前，墨辞从城外的菊园折了些白菊，说要晒干了泡茶。沙愁找了块干净的竹匾，铺在廊下的暖阳里，两人一起把菊花摊开，金黄的花蕊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菊花要晒得干透，泡茶才清苦回甘。”她拈起一朵半开的菊，指尖拂过花瓣，“去年在烟霞镇，我们摘的野菊比这个小，却更烈些。”

　　墨辞点头，帮她把叠在一起的花瓣分开：“太医说你心火重，喝这个正好。”他指尖沾了点菊瓣上的绒毛，轻轻蹭了蹭，像在触摸易碎的月光。

　　午后的风带着桂花香，吹得菊瓣微微颤动。沙愁靠在廊柱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说：“等忙完这些事，我们去菊园看看吧？听说那里的菊花能开成海。”

　　他抬眼，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片金菊：“好。”

　　晒好的菊花收在白瓷罐里，盖口一拧，清苦的香气便漫出来。沙愁泡了两杯，递一杯给他：“尝尝，比宫里的龙井多了点野趣。”

　　墨辞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散开，尾调却带着清甜。他看着杯里浮起的白菊，忽然觉得，这秋日的暖，原是藏在这些细碎的等待里的。

　　（14）.寒夜研墨

　　墨辞夜里要批奏折，沙愁便在旁边帮他研墨。她往砚台里倒了点温水，拿起墨锭慢慢研磨，墨汁渐浓，映着烛火，像块化不开的黑玉。

　　“你研的墨，比小厮研的细。”他提笔蘸墨，笔尖在奏章上落下工整的字迹，“难怪写起来格外顺。”

　　沙愁低笑，手腕转得更稳了：“那是自然，我爹说研墨如养心，急不得。”她看着他写字的手，笔锋遒劲，带着股杀伐决断的气，却在写到某处时，忽然放缓了力道。

　　窗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炭炉里的火快灭了，她起身添了块银炭，火光腾地亮起来，照得他侧脸的轮廓柔和了些。“夜深了，要不要先歇会儿？”

　　他摇头，却放下了笔：“陪我坐会儿吧。”

　　两人没再说话，只听着风雪声，看着烛火摇曳。沙愁的指尖有些凉，便往炭炉边凑了凑，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

　　“暖和些了？”他问，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她嗯了一声，没敢抬头，只觉得那砚台里的墨香，混着他手心里的暖，把这寒夜都烘得热了。（15）.庙会猜谜

　　上元节的庙会比夜市更热闹，彩灯挂满了整条街，猜谜的纸条在灯影里晃来晃去。墨辞带沙愁挤在人群里，看她仰着头，对着一盏走马灯上的谜语出神。

　　“‘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她念着谜面，眉头皱成个小疙瘩，“是青蛙吗？”

　　墨辞点头，替她揭下纸条，递给守谜的老者。老者笑着递过奖品——一支嵌着珠花的簪子。沙愁接过来，却往他手里塞：“是你猜中的，该给你。”

　　他又塞回去，指尖碰到她的掌心：“给姑娘的，拿着。”

　　两人往前逛，沙愁又猜中了几个，得了些糖人、面塑，都塞在他手里。他提着满手的零碎，像个跟班，眼里却带着笑意。走到一处吹糖人的摊子前，师傅正捏一只兔子，沙愁看得入神，他便悄悄付了钱，让师傅照着她的样子，捏了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

　　“像不像你？”他把糖人递给她，糖衣在灯影里闪着琥珀光。

　　沙愁看着那糖人，忽然笑出声：“比我胖多了。”她咬了一口，甜意漫开，混着庙会上的烟火气，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

　　回去的路上，她把那支珠花簪子插在发间，灯影落在她鬓角，像落了片星光。墨辞看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京华的繁华再盛，也抵不过她鬓边这朵珠花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