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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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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护城河畔的早行
京城的清晨总裹着层薄雾,护城河边的柳树刚抽出新芽,枝条在风里轻轻晃。墨辞难得不用早朝,便拉着沙愁沿河岸散步。
她穿了件素色的布裙,头上只簪了支木钗,褪去了烟霞镇的山野气,却也没染上京城的脂粉味。“这里的柳树,不如烟霞镇的舒展。”她伸手拂过垂到眼前的柳条,指尖沾了点露水。
墨辞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上。京城不比小镇,处处是眼睛,他昨夜特意叮嘱过她不必打扮,可她原本的样子,就比那些插金戴银的贵女顺眼得多。
河边有个卖豆浆的小摊,热气腾腾的白瓷碗冒着香。墨辞买了两碗,递一碗给她:“尝尝,和镇上的老豆浆不一样。”
沙愁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豆香里带着点甜味。“是加糖了?”她挑眉看他,像只发现秘密的小狐狸。
“你尝尝就知道了。”他看着她小口喝着,晨光落在她侧脸,把绒毛都染成了金色。远处传来早市的喧嚣,有马车驶过的轱辘声,有小贩的吆喝声,可只要身边有她,这嘈杂的京城,竟也生出几分安稳。
走到一座石桥上,沙愁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河面的薄雾出神。“不知道张婶家的鸡下蛋了没有。”她轻声说,语气里藏着点想家的软。
墨辞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凉。“等事了了,我陪你回去。”他说得认真,像在许一个郑重的诺。
她抬头看他,眼里的薄雾慢慢散了,露出亮晶晶的光,像落了两颗星子。
(2).书斋里的午后
墨辞在京城有处私藏的书斋,藏在胡同深处,极少有人知道。那日午后,他带沙愁去时,老掌柜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见了墨辞,只笑着点了点头。
书斋里满是书架,从地面顶到屋顶,空气中飘着旧纸和墨香。沙愁看得眼睛发亮,伸手抚过泛黄的书脊,指尖在一本《南疆异物志》上停住。“这个我在镇上见过残本。”
墨辞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递给她:“送你了。”书里夹着片干枯的枫叶,是去年秋天他从边关带回来的。
她翻开书,枫叶从纸间滑落,飘到地上。墨辞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枫叶,她的手也伸了过来,两人指尖撞在一起,像被书页里的墨香烫了一下。
“这里的书,比烟霞镇的书铺多十倍。”沙愁慌忙收回手,假装去翻书,耳根却红了。
他把枫叶夹回书里,看着她蹲在书架前,像只找到粮仓的小田鼠,心里忽然软下来。他在京城多年,这书斋他来过无数次,却从未觉得这般热闹。
老掌柜端来两碟点心,一碟绿豆糕,一碟杏仁酥。沙愁拿起块绿豆糕,入口即化,清甜里带着点凉意。“比宫里的点心好吃。”她小声说,像在说什么叛逆的话。
墨辞低笑,拿起块杏仁酥递给她:“这是掌柜的独女做的,她嫁去江南前,总爱做了送来。”
她接过来,慢慢嚼着,听他讲书斋里的旧事,讲哪本书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哪张字是他年轻时临摹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灰尘在光里跳舞,把这个午后拉得很长。(3).雪夜温酒
入冬第一场雪下得急,墨辞从宫里回来时,袍角沾了层白。沙愁正在炉边烤火,见他进来,连忙起身拍掉他肩上的雪:“怎么才回来?酒都温好了。”
屋里摆着个小炭炉,铜壶里的酒正咕嘟冒泡,散出醇厚的香气。她倒了两杯,递一杯给他:“这是我托人从烟霞镇带来的米酒,你尝尝。”
酒液温热,入口带着清甜,正是他们去年一起酿的那缸。墨辞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比御酒好。”他认真地说。
沙愁笑起来,往炉子里添了块炭:“宫里的人听见,要治你大不敬的罪了。”她从食盒里拿出碟酱牛肉,是她照着镇上王屠夫的法子卤的,“配着酒吃。”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落在窗纸上,像有人在轻轻敲。两人坐在炉边,慢慢喝着酒,偶尔说几句话,多数时候只是听雪声。沙愁的脸颊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浸了酒的星子。
“我今日在宫里,见着户部尚书的女儿了,”墨辞忽然开口,语气平淡,“穿了身红裙,据说京里贵女都在学她的样子。”
沙愁嗯了一声,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好看吗?”
“不如你穿布裙好看。”他说得坦然,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
她愣了愣,忽然低下头,假装喝酒,耳尖却红透了。炭炉里的火噼啪响,铜壶里的酒还在冒热气,这雪夜的暖,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
雪停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墨辞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她。沙愁正蹲在炉边,用小棍拨着炭火,侧脸在火光里柔和得像幅画。
“明日……我带两本新到的话本过来?”他问,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她抬起头,眼里的笑意像融了的雪水:“好啊。”
门轻轻关上,把风雪挡在外面。沙愁看着炉里的余烬,忽然觉得,这京华的日子,因着这些细碎的暖,好像也没那么难挨了。
(4).夜市寻味
京城的夜市比烟霞镇热闹十倍,灯笼如昼,人声鼎沸。墨辞换了身常服,带着沙愁混在人群里,像寻常的年轻男女。
他走在外侧,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开拥挤的人潮。沙愁看着路边的糖画摊,眼睛直发亮——老艺人正用金黄的糖浆勾勒出一条腾云的龙,栩栩如生。
“要一个吗?”墨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声音被夜市的喧嚣衬得格外低柔。
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角。在烟霞镇时,她总缠着老王头画龙,那时觉得镇上的龙已是天下最威风的,此刻见了京城的手艺,才知天外有天。
墨辞付了钱,接过那支糖龙,递到她手里。糖浆还带着温热,龙鳞在灯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沙愁小心地舔了一口,甜意瞬间漫开,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
“前面有卖糖葫芦的。”墨辞指着不远处的红串子,“你上次说想吃。”
她咬着糖龙,含糊地点头,跟着他往前挤。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咬下去又酸又甜,山楂的清爽中和了糖的腻。两人并肩走着,她偶尔举起糖龙和他的糖葫芦碰一下,像在碰杯,引得旁边的孩童直笑。
路过一家卖面人的小摊,捏面人的老汉正捏一个梳双丫髻的姑娘,眉眼竟有几分像她。沙愁看得出神,墨辞却悄悄跟老汉说了几句,递过碎银。
走了很远,沙愁才发现他手里多了个小小的面人——是个披着披风的少年,眉眼清俊,像极了他。“给你。”他把面人塞进她手里,耳尖在灯笼光下泛着浅红。
她捏着那面人,指尖触到干燥的面粉,心里忽然软软的。夜市的风带着食物的香气吹过,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竟比糖龙还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