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如果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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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照旧是门外停着一辆路虎，可惜丁一一被辅导员一个电话叫去，万俟安只好继续等。
丁一一在辅导员办公室外敲了敲门，那个自己也才毕业没几年的辅导员抬头看到是她似乎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丁一一才注意到办公室的辅导员们神色都有些怪异。
“呃……那个，丁一一……”没有让她进去，反而是辅导员出来了，站在走廊上，窗外就能看到靠在车门上抽着烟等得百无聊赖的万俟安。
金色的短发扎眼的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普通的香烟夹在她的手指间也特别好看，她拿脚尖在地上不知在画什么，那双Chloé的厚底尖头靴子频频在她转身或者抬腿的时候把车门侧身蹬得全是脚印。丁一一只希望那双鞋上的铆钉不要刮花车漆，到时候后悔郁闷拿钱补漆的还不是万俟安自己。
这个笨蛋。
“呃……丁一一同学？”被无视的辅导员吞吞吐吐的开口试图唤回丁一一的注意力，丁一一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当然，谁也不能在遇到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还能要求她和颜悦色积极向上，事实上，她没有报复社会已经很善良了。
“老师？”她开口示意那位辅导员不用那么紧张，虽然大学三年他的确连丁一一的面都少见，虽然丁一一最近周身气场的确是冷了点多少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但是好歹你是辅导员吧？有什么话赶快说完让我赶快走好吗？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丁一一同学是申请了国家助学金的对吧？”辅导员终于开口。
“嗯，是。”丁一一点头，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家里比较困难？”老师问，丁一一最近真的脾气很不好，很想反问你这不是废话吗？但是也许是怎么多年的好脾气已经成了习惯，她也不过是点点头说：“我记得我大一的时候交的申请书上应该有写，还有每年的申请表也有写，是助学金出了问题吗？”
“不不不……”辅导员连忙摆手：“只是……你知道每个申请奖学金的学生我们都会予以监督，目前有同学反映你的经济状况似乎有所好转？”
真是温婉客气的说辞，丁一一瞄一眼自己的衣服包包，万俟安这个笨蛋白痴暴发户！
“我想，这些品牌并不是很适合学生吧？另外，可以请问一下吗？下面那位和你是什么关系？”
所以说……最后还是你惹的麻烦嘛万俟安！丁一一怨恨的看向楼下蹲在地上对着自己踢出来的脚印一筹莫展的万俟安。
万俟安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丁一一下来，远远就看见丁一一黑了一张脸，饶是她们平时基本不怎么说话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怎么了？”只是尽量冷淡一点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关心。
丁一一一言不发上了车：“车漆刮花了，你看也没用，补吧。辅导员找我怀疑我被包养了。”
万俟安本来还在心疼自己的车，一听：“哦，不错嘛，猜得挺准。”丁一一横她一眼：“这需要猜吗？”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好吗？
“然后呢？”万俟安问。
“问你是什么人。”丁一一照实回答。
“那你怎么说？”原来辅导员连这都管的吗？——没上过几天学的辍学少年万俟安。
“还能怎么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前面，像是故意不愿意去看万俟安，万俟安握着方向盘沉默了，她是什么人？连她自己……也说不好吧？
“……只是一个流亡者。”长久沉默的车厢内，丁一一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大概万俟安中间断掉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这句话被压抑得低低的出口，又匆匆忙忙的消散了。
晚上万俟安要去酒吧，先把丁一一送去看她母亲，按照丁一一的意愿她目前被送到一间私立疗养所戒毒，会把这种地下机构开办得如此正规而正大光明的，不用说肯定是打着胥家的家徽的，万俟安走这后门也算是员工福利。
疗养所条件非常好，不管是医生或者护士护工都秉承着胥家的理念专业敬业，虽然本人不是非常情愿按照医生制定的方式乖乖戒毒，但是胥家的手下总是有办法‘温柔’的让人接受他们的建议，并且自觉自愿的配合合作。丁一一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透过门上的小块玻璃看进去，恰好可以看见母亲躺在床上看电视，旁边有护工在给她削水果，一边苦口婆心的碎碎念，一边笑容满面的把水果递到她的手上。母亲虽然脸色是不好看，但是该吃还是乖乖的吃，该听还是老老实实的听。
丁一一不知道这里的医生是用了什么办法，但是能够看到母亲健康也就足够了。
她转身对身后的万俟安说：“走吧。”万俟安反问：“这样就够了？不进去？不跟她聊聊天什么的？”电视上探病不是都这样？
丁一一摇摇头：“不用了，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
万俟安相当惊讶：“我以为你很爱你母亲？不然……你怎么会……”任由她敲诈，还为了她把自己都出卖了。却不料丁一一自嘲的笑了笑：“爱她？小孩子爱妈妈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只是……她走得太久了，我早就已经忘记爱她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生为人女，应尽的义务而已，我不可能忘记她抛弃我的事，也不可能忘记这些年来我一个人是怎么过的。我不可能不恨她，但是……她毕竟是我母亲，如果她过得好那么我可以继续恨她，如果她过得不好，我也无法拒绝给予他我所能给予的帮助，我总不可能看着她走投无路，不管是为了什么。”
万俟安第一次认识的丁一一是那个善良活力的少女，仿佛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美好得就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只是还没来得及被她的王子发现。可是经过了那些事情，磨合以后的丁一一好像已经失去了掩盖什么的力气，至少在万俟安面前她是不用掩饰了，万俟安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恶都给她看，她也不必再回避自己的阴暗面。
是人，就总会有的阴暗面。倦怠得好似连活着都是一种负累的丁一一，一直都被自己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丁一一，颓废得连反抗都不想有的丁一一，消极得看透了人性阴暗的丁一一。但是，即使这样也还是有无法放弃的坚持的丁一一，万俟安看着她越来越多的嘲讽，越来越多的冷言冷语，越来越剔透的剖析，才觉得越是这样把一切都放弃，却也放弃不了尽自己所能的帮助母亲的丁一一比那个言情小说的标准灰姑娘还要吸引人。
这是她的女主角，是为她而量身定制的。
有阴暗的一面，不回避阴暗的一面，却还是无法磨灭善良，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终究……她还是有过对我好的时候。”她最后用这句话作为结束，先一步离开了病房。
万俟安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背影，原本就瘦而且营养不良的女孩，怎么不管她如何精心照顾，尽其所能的让她吃很多东西她也还是一点一点的继续瘦下去呢？
惦念着一点旧日的情分而为此付出将来，万俟安自问她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生存法则。过去是有价可估的，而未来……是一片还未标价的空白。
“我们不去酒吧了！”她突然在她身后大声说，丁一一惊讶的转身，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万俟安每晚都去的啊！万俟安微笑着上前牵起她的手——在此之前，她们每夜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却已经很久没有握过对方的手，甚至是叫对方的名字了。
“去吃东西吧，我饿了。”眼前万俟安撒娇的模样让丁一一有一瞬间的恍惚，之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还只是她好心而稍微有点居心不良的老板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用懒懒的音调拖长尾音说‘小一一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万俟安拖着她的手上了车，一路开到她们以前经常去吃夜宵的夜市街，一条路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夜宵，在嘈杂的人声和随意排放的油烟里面弥漫着混杂的香气，原本没什么食欲的丁一一也不禁胃口大好，万俟安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两人都撑死在这儿，一路买过去，凡是看得上眼的食物通通叫一份，但是也只叫一份，理所当然和丁一一分吃。
丁一一面对这么多源源不断地送到自己手里来的食物应接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是不是每样都只有一半，只有一半才好呢！她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诶诶诶，这个很好吃诶，一一你吃吃看！”万俟安兴高采烈的把手里的小碗递给丁一一，丁一一双手都没空正想拒绝，万俟安直接就用勺子舀起了一勺喂到丁一一嘴边。下意识的吃了，丁一一才反应过来……这种很平常的亲昵，和那一声‘一一’。
小吃摊主私拉的电线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泡，没有灯罩也没有开关，简简单单的挂在半空中肆意的释放着光芒和热量，也完全不理会别人受得了受不了，真是就跟那个金毛的家伙如出一辙，刺得人眼疼……丁一一如此解释自己眼中突如其来的湿润，因为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别的合理的理由。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万俟安能说不是她做的，如果当时她能在自己的指责面前露出那一贯夸张的委屈的表情……
“一一？怎么了？油溅进眼睛里了？你等等我马上拿纸给你擦，你别揉啊！”万俟安突然看见她猛的闭上眼，连忙丢了手里没吃完的烤里脊拿纸巾出来。丁一一接过纸巾按了按眼角：“好了，没事。”
为什么突然之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想问，但问不出来，万俟安做事她一向猜不透，不，也许是她太笨了，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互相理解呢？就好像天空翱翔的飞鸟，一定不会明白仰望着它的鱼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如果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