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长明》迦境

10、祸事

　　“好了好了，别激动！我只是随口一说。”

　　皓月瞥了她一眼，气得没有说话。

　　“你不是都要走了，还回来干什么？”皓月没好气的说。

　　千雪嘴角微扬，“本来是要走的，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你看看你，现在是人要杀你，鬼也要抓你……你现在啊，可真是个香饽饽了！”

　　“香饽饽是什么？”巴墨抬头好奇地问道，手上还忙着往火堆里添柴。

　　“好吃的。”千雪随口答道，语气漫不经心。

　　“胡说八道！”皓月低声呵斥，避开了千雪的目光，眼神在火光中显得闪烁不定。

　　千雪望着他略显落寞的侧脸，心中叹道：果然是长大了，情绪也藏得深了。转而轻声问道：“说正经的，你体内的鬼气是什么回事？”

　　“难道说这些追杀我的人和我身上的鬼气有关？”

　　千雪不置可否，想到追杀他的人多半是因为先皇的遗诏，要杀他灭口。而魅姬和听雷明显是伤而不杀，目的就是活捉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皓月自觉有一次无端昏迷后，便发现灵力滞涩不畅，甚至有时会莫名涌出一股狂躁的气息。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

　　千雪见他沉默，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细细感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能感觉到皓月的灵力中夹杂着鬼气，阴寒而又粘稠，正在侵蚀他的灵脉。

　　“应该是和你体内的鬼气有关。”

　　“可我此前从未接触过他们，怎么可能被他们的鬼气侵入体内？”

　　千雪没有立刻回答，沉思片刻后转头看向巴墨，问道：“巴墨，你觉得呢？”

　　巴墨正瞪大眼睛打量皓月，“肯定是他们想害小皓月！不过嘛，现在害他的人那么多，一时也不好猜到底是谁。”

　　皓月无奈地看了巴墨一眼：“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巴墨一脸委屈：“怎么没用？这说明你以后要小心点，不要乱走了！”

　　“你身上的鬼气定有蹊跷，得尽快解决掉。如今人世间的势力暗流涌动，你若不能及时解决这股力量，恐怕不仅是你的性命，甚至整个南洲都要受到牵连。”

　　皓月的眼神猛地一沉，感觉到千雪有事隐瞒，“你！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能直说？”

　　千雪眉头一挑，“我也不确定，等弄清楚了再告诉你吧。”

　　巴墨托着腮插嘴：“那要多久呀？”

　　“就看他的命够不够长了。”千雪站起身，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皓月听着就来气，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翌日。

　　镇上的一家药铺里刚开门不久，前堂做打扫的小工瞧见皓月一行赶忙去后院找来老板亲自迎接，将皓月恭恭敬敬迎了进去。

　　门外雨声淅沥，千雪斜靠在门前，巴墨则蹲在一旁逗弄一只懒洋洋的猫。

　　皓月坐在靠窗的案前，低头专注地挥笔，老板在一旁等候。待他修长的手指将三幅画依次叠好，连同一封书信一同封入锦封。

　　千雪的目光在门外游移，似是漫不经心，又仿佛心有所思。巴墨打破沉寂，歪头问道：“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香音城。”千雪淡淡吐出两个字。

　　巴墨瞪大眼睛，小嘴微张：“你要去霜花宫？”

　　她显然十分震惊，连小猫都顾不得了，凑近千雪追问道，“你不是最怕去那里嘛？”

　　千雪没有回答，抬手轻轻推开她靠得太近的脑袋，“没办法，先要弄清楚皓月身上的问题。”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昆仑呀？再不回去，师爷要生气了！”

　　千雪神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皓月随后将锦封交到药铺老板手中，嘱咐道：“我暂时不回阁中，烦请将这些画像和信件送到封神阁，这是当务之急。”

　　老板郑重点头，接过锦封郑重收好，叹道：“皓宸君放心，此事我亲自去办。”

　　雨势渐歇，青石板的路上仍留着湿滑的水迹。街上人头攒动，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便见人群中让出一队官兵押解着十余名玄门修士。

　　“殿下，你看。”

　　“看来附近几个城镇都是这样。”

　　被押解的队伍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捆着双手，清秀的脸上有点脏却不显狼狈，一双大眼睛四下里望啊望，很快便瞧见药铺门口的千雪与巴墨，顿时露出满脸惊喜，激动地挥手大喊：“小仙子！小仙子！是小僧呀——”

　　巴墨循声望去，只见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她歪头看去，不明所以。那少年这才从胸口掏出一块面具，原来正是前些日子拦截官兵的人物。

　　“哦，是那个有趣的假和尚！”巴墨不由得招招手。

　　千雪见负责押解的官兵正要看过来，余光又瞥见皓月正欲迈出药铺迅速将他一把推回了靠墙的椅子上，做手势让他别动。

　　果不其然，官兵很快注意到她们，两名校尉低声交谈几句，其中一人冷笑道：“她们肯定是一伙的，给我一起带走！”

　　千雪见四周百姓们密集，低声对巴墨道：“别轻举妄动。”

　　巴墨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乖乖放下迎战的双手，嘟囔着：“这些人真讨厌！”

　　为了不让官兵发现皓月，千雪主动向官兵走去。

　　当千雪和巴墨双手被捆站到队列中时，少年满脸歉意地对千雪和巴墨连声道歉：“对不住啦，连累二位了，小僧真不是故意的！”

　　巴墨嘟着嘴生气，千雪悠悠道：“无妨，正好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把戏。”

　　一名校尉笑容猥琐地看着千雪的眼睛，“哟，这位姑娘真是貌若天仙呀……”说着就要上手去摸她的脸，却是话没说完便被定住了似的，两眼发直，双腿发软，冷汗直流。

　　“哟，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还没上手就……”另一名年长些的校尉见状想来取笑一番，直到对上了千雪的眼睛，便也像见了鬼似的瞬间吓破了胆，抱着方才那名校尉摇摇晃晃逃到了队前头。

　　少年看着他们一个个像掉了魂儿似的，“他们……他们这是怎么啦？”

　　“哼！讨厌鬼！活该！”巴墨骂道。

　　少年回头细细看着千雪的脸，确实是个大美人，但也不至于吓成那样吧？真是叫人一头雾水。

　　行进中，少年会时不时弯下身与巴墨低语几句。

　　“你怎么被抓了？”巴墨好奇地问。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前世造孽太多吧，所以这辈子才这么坎坷。”

　　“原来是这样！”巴墨点头道。

　　“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请教二位芳名呢？小僧法号昙鸾，今年十九，晋州人士。”

　　“我叫巴墨，这是我的千雪姐姐。”

　　“名字真好听。”

　　“奇怪，你又不是出家人，为何要自称‘小僧’呢？”

　　“小仙子有所不知，小僧一心向佛，虽然没有示现出家相，但已然在心里出家受戒啦！”昙鸾说话间已双手合十，露出一副虔诚的模样。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行至山林时早已雨过天晴，天边阳光刺眼。

　　转了几道弯来到一处山洞门口，几个奇怪的官兵把守在洞口，目光阴森，不似活人。

　　在洞口一侧，有位身形瘦长的男子，兜帽下的双瞳透出猩红的光，名唤赤眸。他的手指在骨制的长弓上轻轻摩挲，膝旁的箭匣上有几颗铃铛发出低沉的响声。

　　“白日现形？”千雪目光微凝，心中暗忖：“到底是什么禁术，能让这些恶鬼不惧阳光？”

　　洞口处，阴阙佝偻的黑影从山洞深处缓步走来，破旧的长袍拖地，手中黑色的灯笼竟发出黑色的光。只见那灯笼微微摇晃，周边的黑暗便骤然加重，仿佛所有光明都被那盏灯笼吞噬。

　　巴墨注意到阴阙的模样，目光跟着锋利起来，却也缓缓藏到了千雪的身后。昙鸾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一时分辨不出他是惊奇还是害怕，呆愣愣的。

　　在一旁打磨箭头的赤眸撇了一眼被押解来的修士，冷哼一声：“又是些废物。低阶货色，耽误时间。”

　　带队的校尉满脸惶恐，低声道：“小的无能。只是那高阶修士平日里也不怎么出现，即使出现了我们也实在擒不住啊！”

　　阴阙迈步上前，打着阴森的灯笼扫过所有的修士，最后落在千雪和巴墨的身上，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倒是还有两三个勉强能用的。”

　　阴阙突然将昙鸾拉到身边，用鬼灯照着他上下打量。而其实，凡是被那盏鬼灯照到的地方尽是漆黑，可能只有他自己看得更清楚吧。阴阙提灯照着昙鸾，目光却是阴沉地盯着千雪：“你说是吧？”

　　千雪邪魅一笑，“你可以试试。”

　　“带进去——！”阴阙说罢猛地将昙鸾推回队列，守门的两个东西接着将一行人驱赶进了山洞。

　　这山洞如一头张开巨口的恶兽，幽暗深不见底，令人心生寒意。洞壁上布满青苔和暗红的斑迹，似是长年累月渗出的血污凝结而成。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仿佛混合了尸体腐烂和霉湿的气息。火把的微光岩壁上跳动，勉强照亮狭窄的通道，黑暗却像活物般不断吞噬光亮。

　　越往里走，耳边鬼哭狼嚎之声愈发清晰。

　　洞中铁栏错落分隔出监牢，锈迹斑斑的栅栏后影影绰绰，有人虚弱地蜷缩在角落，气息奄奄；也有眼中泛着红光的修士低声喘息，仿佛濒临崩溃。

　　阴湿冰冷的气流从深处涌来，带着不祥的寒意，将这地狱般的景象推至极致。

　　巴墨贴近千雪，小声道：“殿下，我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看来，我们找到了罗刹鬼的据点。”

　　昙鸾轻声道：“千雪姐姐，不介意的话，咱们快想个办法逃吧？”

　　“逃？你以为我们是被抓来的吗？”

　　昙鸾眨巴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吗？”

　　“你是！我们可不是！”

　　“……”昙鸾一时语塞，弱小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