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黯然

1、残阳

　　一、我出生在声名显赫的残家。我有个妹妹，叫残雪。我叫残阳。

　　残家世代以剑法相传，我和妹妹却都不肯习武。父亲不说什么，刀刻般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对我说，我是既有习武天分的。他给了我一把剑，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用这把剑继承残家的事业。

　　我冷笑，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把剑。刀身很精致华美，我试着抽出，却拔不出来。父亲不回答我的疑问，只是重复着，总有一天我会用这柄剑继承家业。

　　我不信，因为他——陨竹。

　　陨家世代从政，与习武的残家互相促进，世代交好。陨竹是他家的次子，比我大一岁。

　　然而，他却与我妹妹订了亲。

　　我的妹妹，残雪，生来就是极美的。人们都说，她和我完全不像。

　　是的，站在我那倾国倾城的妹妹面前，即使是相貌并不丑陋的我，也只会衬得她更美而已。

　　我八岁那年，躲在竹林后看陨竹练剑。只看到剑过之处，竹子都均匀的断成了三节。他一回头，看到了我，对我一笑。那样帅气迷人，又透着一丝可爱和霸气。

　　我从此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即使我心里明白，他迟早要娶我妹妹。

　　我十九岁那年，妹妹要过门了。妹妹每日置办着嫁妆，显得那样喜气洋洋。穿上喜服的她，真得很好看。

　　而我却黯然神伤。我决定放弃了，封住这段伴我十一年之久的感情，选择离开。我不想听到陨竹拒绝我的声音，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伤害我善良美丽的妹妹。

　　临走时，我带走了那把剑。我给它起名，叫残竹。

　　残竹，残竹。我唤着，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滴在剑上，我一碰，一道白光闪现，剑抽出来了。真是一把好剑，我流着泪，却又笑着说。

　　二、转眼两年过去了，我来到一个乡下的小村庄，开始习武。

　　我忘不了陨竹曾说，他喜欢不会武功的女子。所以过去的我，才那样坚而又决地拒绝着学剑。

　　突然我明白，也许父亲早已清楚。小时候将残雪许给陨竹，而不是我，可能并不全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父亲经常称赞的我的天分。

　　不得不说，远离妹妹后。我才发现，我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丑。揽镜自照，镜子中的那个女孩，剑眉中透着几分英气，眉宇间隐隐着张狂和坚强。

　　如果没有我妹妹，可能我也会被看作很美的女子吧？

　　夜里，抱着残竹在林里练剑。突然看见一个身影飘下。是云。他是这个村子的人，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他长得太精致儒气了，不得不承认，他比陨竹英俊的多。我冷眼看着他对我微笑，长剑一抖便直刺过去。他轻巧的闪开，随手折下树枝应战。

　　两招之后，我便败了。他手拿着树枝直指着我的喉咙，却笑嘻嘻的问，你多大了？我脱口而出，二十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他一脸诡异的笑容，松松垮垮的说，比我还小五岁，别整天一脸怨妇样。

　　我笑了出来，他盯着我，还是笑嘻嘻的说，你真美。

　　我美吗？从小到大也只是听过别人赞我的妹妹。我笑笑。

　　在后来，他说叫我练剑。我看出他很厉害，就应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学得飞快。三年转瞬即逝。

　　三、一次进程，我看到满大街都是军队，挨家挨户的搜着什么。我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不知道吗？残家错杀了皇上的爱妃，残家的人都被通缉了。他们还说，听说，残家的女儿可美了。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忙问，抓住了吗？有人回答我，还没有，但是陨家可惨了，受了牵连，全都入狱了。

　　喔，谢谢。我晕晕乎乎的回了村庄。

　　晚上，云对我说，他已没什么可以教我了，我已经尽数学会了。我抽出剑来，他也抽出自己的剑。

　　那晚我们没有分出胜负。然而，我却又倒下了。我对他哭诉了我的一切，我那美若天仙的妹妹，我那绝望的单恋，父亲的话……他沉吟片刻，对我说，走，我们进程。他握紧了他的剑。

　　等我们又一次来到京城，听到残家女儿被抓了的消息。我知道是我妹妹，美艳无双的残雪。我按着剑，肩头抽搐，却哭不出一滴眼泪。

　　残雪，我的妹妹。

　　我和云四处打探，终于得知了监狱的所在。门口有数人把守，云对我说，杀了他们。我竟没有犹豫，挺剑直刺。我第一次杀人。

　　我要进去，却见云不动。他笑，说我在这里把守。

　　我见到了陨竹。他已憔悴的不成样子，看见我，一惊，我斩开锁，对他冷冷地说，快出来。

　　快出来。这便是我和陨竹再相见时我所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眼中放出惊喜的光芒，突然拉住我，很突兀的说，残阳，别走了好不好，我爱你。

　　我的胳膊像软了一样抬不起来。我知道我忘不了他，直到现在我还深爱着他。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突然陨竹叫了一声，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抬起头，看着云倚在我面前。

　　我明白了什么。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知道了一切。正如我所想，云，其实就是陨枫，陨家的长子。在我不记事时被寄养出去了，只和陨竹还保持着联系。

　　我气愤他骗了我，他却拉起我的手，一脸诚挚的问，你还爱竹吗？

　　我坚毅的摇摇头，说，十九岁那年，我就已放弃了。

　　于是站在旁边的陨竹脸色惨白。我突然很心痛。我很轻地说，我不想伤害我妹妹。竹低下头，打开门走了出去。陨枫才开口说，其实，竹曾经对我说，他一直爱的都是你。他没有和残雪结婚。他拒绝了那场婚礼。

　　我不知如何做答，只是在想，我那柔弱而美丽的妹妹，又该怎样的为他哭泣过。

　　我、竹和枫去救残雪。我们轻易潜入皇宫，却只看到倾国倾城的残雪，我那美丽的妹妹逐渐冰凉的尸体。她自杀了，不肯受辱于帝王。

　　我没有哭。我看到了枫的眼泪。枫，原来你没给过我什么承诺，是因为你喜欢的，是我妹妹吧？我不知道他何时认识了残雪，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我默然无语。我以为我已经爱上了枫，但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救出陨家的人后，和竹、枫埋葬了残雪的尸体，我离开京城，辗转找到我父亲。他已知道残雪的死，他已经老了，老的我认不出来了。他用那双握了数十年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看吧，你还是习了武。然后猛烈的咳嗽。可又有什么用呢？我想。

　　四、两年后，我嫁给一个大我两岁的读书人。他不想做官，也不会武功。我不爱他，我全部的爱已在我十九岁那年埋葬了。但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他很爱我，我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深爱，感到很满足。

　　当我抱着一岁的儿子站在残雪的墓前时，我看到了枫。我笑了，走过去。枫对我说，这是我妻子。他指着一个瘦小的女子。她和残雪的美艳差了太多，但笑起来都有一种温柔娴美。他又对我说，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很开心。我问，竹还好吗？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但又很快微笑。他说，自我走后，再没见过竹。

　　竹，希望你能找个好女孩。我笑着对儿子说，你知道吗？看，你那美丽的姨，就睡在了那里。儿子眨着眼，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我分明听见，天堂远处，残雪在笑着，用她清丽的声音说着，姐，希望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