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往事寸断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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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画面再次变化，秦家满门抄斩的惨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鲜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亲人们身首异处，尸体被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
惨白的月光亮如白昼，照的一切阴森恐怖如同炼狱。
时隔多年，看到这段往事，想起那个罪魁祸首，胸腔深处还是会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秦家问斩后，眼前出现了第四个场景。
小月婵被阿爹的江湖友人季江暗中救下，送去了峰回山莲寿寺，成为了带发修行的女尼——摒尘。
小摒尘跪在佛寺蒲团上，双手合十，态度虔诚。
“求菩萨佛祖让爹娘回来，求菩萨佛祖让秦家所有人活过来，求菩萨佛祖让坏人受到应有惩罚……”
她一句一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重重的声响。
我默默站在一旁，望着那个小小身影，心中苦笑：如果求神问佛有用，这世间怎还会有这么多疾苦？
“你躲在这做什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圆脸少女突然走了进来，面色不善：“还不快去把院中落叶扫了？”
“噢。”摒尘赶紧起身，拿起一旁的扫帚，匆匆朝外跑去。
屋内随之传来严厉的警告声：“扫干净点，扫不干净不许吃饭，别以为有静心师太护着，你就可以偷懒！”
“摒尘没有偷懒……”
小女孩握着比她人还高的扫帚，一边打扫，一边小声嘀咕。
深秋的暖阳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个小小的人儿，终于将满院落叶聚集到了一处。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她还未来得及休息会儿，突然一阵风起，平静的树梢剧烈摇晃起来。
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乌云密布，一片阴沉。
要下雨了。
下一瞬，周围突然狂风骤起，院中梧桐叶片如断翅蝴蝶，猛地朝地上砸去！
片刻功夫不到，满院再度金黄。
小摒尘：“……”
“这就是你扫了一下午的院子？”圆脸少女此时再次步入院内，见此情景，冷笑一声：“这个态度，晚饭别吃了。”
“风吹的，我没偷懒。”摒尘试图解释。
“狡辩。”对方显然不愿意听，“难不成我会冤枉你？”
“真不是我！”
“小骗子！”圆脸少女甩袖而去，走时还不忘在落叶堆上狠狠跺上两脚。
原本聚拢在一起的叶片四散飘零，随风乱飞。
看到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付诸东流，小女孩气得哇哇大哭。
等终于重新收拾好一切，已是月上中天。
因为年纪最小，以前又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所以她做事总会出错。
出错就要挨罚，挨罚就是不让吃饭。
原本珠圆玉润胖乎乎的小娃娃，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好不容易忍着饥饿睡着，不过才两个时辰，又被噩梦惊醒。
“阿爹阿娘，救我！”
摒尘惊恐地从床上坐起，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自从秦家出事后，她每晚都会做噩梦，一做梦便会说梦话，吵得旁人睡不着。
于是静心师太贴心地收拾出了一个小禅房，让她独住。
殊不知，这一举动又引得一众人艳羡嫉妒不已。
不过年幼的孩子看不懂这些，她只知道，睡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穿好鞋袜，推开房门，梦中场景历历在目。
梦里秦家还未灭门，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她与往常一样，同大伙儿在院中玩捉迷藏。
这次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自己藏好，不让任何人找到，于是钻进了假山后面的山洞中。
果然，许久没人找来。
起初她颇为得意，但渐渐地，也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周围……为何没有一点声音？
原本的沾沾自喜变成了不安恐惧，她再也顾不上输赢，一骨碌儿从假山后钻出，眼前一幕却太过骇人。
只见秦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横陈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刀光四起。同一时间，人头如西瓜般坠地滚落，浓烈的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啊～不要！”女孩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
一颗头颅突然滚至她脚边，那“人”瞪大双眼，大声斥问：“小姐！你为何不下来陪我们？”
这声音凄厉如同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摒尘认得，这是秦府管家李伯。
她刚想开口，又见四周无数头颅纷纷滚来，口中齐声喊道：“小姐！小姐！你怎能独自苟活！”
“对不起，对不起……”
小女孩吓得连连后退，几欲昏死，那群人却不肯放过她，始终紧追不舍。
她退无可退，直至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颤颤巍巍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天龙！
张天龙面容扭曲，嘴角咧成一条骇人的弧线。
“小东西，原来你躲在这儿啊？”
下一瞬，他大手一挥，声音冰寒刺耳：“现在，轮到你了。”
……
禅房外安静的出奇，与白日里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同，此刻整个寺庙都陷入了沉睡。
银泉般的蟾光透过翠竹的缝隙，照得墙壁光影斑驳。
女孩踏着如水月光，漫无目的地走着。
“为什么秦家会遭受如此灾祸？”
“为什么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无数她这个年纪不能想通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后山尽头。
前方是座陡峭山崖，摒尘站在崖边，茫然地向下看去。
山野寂寥，寒意彻骨，周围的群山好似一座座青黑的坟堆，在向来人敞开怀抱。
“要跳下去吗？跳下去就能见到大家了。”
冷风将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四周却并未有人解答。
月光清冷，树木摇曳，落叶无声飘落。那道单薄瘦削的身影，就这样长久地伫立在崖边。
许久之后，她俯看了一眼脚边深渊，冷哼一声。
“傻瓜会才跳！我是爹娘费了好大劲才救下来的，还没给她们报仇，我才不要这样死掉！”
日子一天天过去，摒尘也在一点点长大。
来莲寿寺不到两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明媚活泼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默安静。
在寺里她年纪最小，长得最瘦弱，又因性格孤僻，不太受人待见。
有些脾气差点的看她不顺眼，总找机会捉弄她——偷偷把她饭菜倒掉，在她被窝里放老鼠，或者干活时给她使绊子……
刚来那一年，她也很委屈，也记得季江叔叔说的——有事去找静心师太。
可静心师太那么忙，那些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找她她也管不了，说多了别人只会嫉妒她有靠山，背地里更加变本加厉。
后来，她学会了乖乖闭嘴。
来莲寿寺之后，她唯一期待之事，大概也就是同季江叔叔的一年之约吧。
临走前，季江叔叔曾答应她，一年之后一定会回来。
可春去秋来，一年期满，季江叔叔没有来。
他失约了。
小摒尘不死心，暗自安慰自己：季江叔叔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她继续等，又一年过去了，季江叔叔还是没有来。
自峰回山下那一别后，季江叔叔便再也没出现过，甚至连信都没捎回一封。
季江叔叔也要丢下自己了吗？
她不愿相信，可长久的等待，已让一颗心从满怀希望变得心如死灰。
这天夜里，她同往常一样，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没有继续入睡，她照例推开房门，朝后山走去。
后山是她的秘密基地，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她时常一个人到这里发呆。
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小摒尘坐在树干上，安静地俯瞰山下万家灯火。
灯火璀璨，温暖澄澈，却没有一盏为自己而明，思绪不知不觉飘向远方。
正胡思乱想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点了，谁会来这儿？
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她将自己藏匿于树叶之后，双眼却紧紧盯着地面。
只见一白衣男子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来，他似是很疲惫，粗重的呼吸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等离近了些，摒尘这才发现，对方似是受了很重的伤，雪白的裙摆上一片嫣红。
她心中一紧，正想下去询问情况，又听到另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声音快、急、狠，带着浓厚的杀意。月光下，手持长剑的红衣男子正四处张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往事寸断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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