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雪夜归人

33、细思极恐

　　“昭昭，赈灾粮都清点好了。”

　　这句话说完，眯眼晒太阳的穆笙睁开了双眸，他站起身子，走到赵顾二人跟前。

　　穆笙道：“昭昭妹妹正事干完了，接下来该继续讨论私事了。”

　　顾槿辰护在赵照身前：“什，什么私事！”

　　“哈哈，”穆笙红扇一展，笑弯了腰，“小太子，装傻可没用哦！反正你以后也要享尽齐人之福，昭昭连交朋友都不交你这样的，要哥哥看，你还是趁昭昭没厌倦你赶快放了昭昭，说不定这么做能在昭昭心底留个好点的回忆。”

　　“穆笙，你胡说什么呢！”赵照喝道，怎么把顾槿辰说得跟死了一样。

　　顾槿辰却不怎么在意这点，他在意的是：“昭昭，我，我以后绝不会三宫六院，有了喜欢的女子，我，我一定从一而终！”顾槿辰面色通红和赵照说道。

　　“从一而终？”穆笙笑问，“若是那女子不幸遭遇不测了呢？我能为心爱的女子守寡，太子殿下你能吗？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你能顶得住大臣的死谏？我大夏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的天降紫徽星？”

　　“我能的！”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顾槿辰没看穆笙，反而拉着赵照的衣袖道，“我能的，昭昭，若是我心爱的女子死了，我绝不会再看旁的女子一眼，在完成身为太子和君主使命后，我便会去陪她！”

　　赵照有些心累，你们一个个的，这窗户纸还没捅破吧？你们怎么就开始假设我已经死了？我今生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槿辰，”赵照发动拖字诀，装傻道，“槿辰，哪日你有了心爱的女子，一定要把她带给姐姐看，姐姐一定会为你们献上祝福的。”虽然依槿辰的性子，他今生都不会再喜欢旁的女子了。赵照很确信这点，但……那又如何……对不起了，赵照心道。

　　顾槿辰哦了一声，不敢继续待在这，他眼角微红，偷偷幽怨地看了赵照一眼，在赵照望过来时又勉力扯起嘴角笑道：“昭昭，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应付完顾槿辰，赵照想起他离去时通红的眼角，心底有些不忍。这时，穆笙突然道：“昭昭妹妹，你看出小太子的心意了是吧？”

　　赵照沉默不语，穆笙心情很好继续道：“昭昭妹妹休了前夫，也不打算接受小太子的示好，那看来哥哥我上位的可能比较大哦，毕竟，哥哥也算得上大夏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穆笙说着，突然走近几步，在赵照身前微微俯下身，他双手撑在膝上，仰头看向赵照：“哥哥平日很注意养生的，这身皮子保持得还不错，昭昭妹妹可否垂眸认真考虑考虑哥哥，哥哥若能做昭昭妹妹的夫君，哪怕只有一日，也死而无憾了。”

　　赵照仍旧不语，穆笙追问道：“昭昭妹妹真不考虑让哥哥做你的夫君吗？那小太子可不是什么良人，他身家复杂，不像哥哥，只要妹妹一发话，哥哥立马就
　　可以入赘到将军府。”

　　赵照神色落寞，穆笙叹息一声，坐回门槛，阳光下，穆笙双眸囧囧，像漂亮又易碎的琉璃。

　　半晌过后，穆笙坐在门槛上往后一仰，他上半身躺进门槛内，下/半身却还沐浴在阳光下。穆笙用红扇遮住耀眼的阳光，赵照看不清他的神情。

　　穆笙忽然道：“昭昭妹妹，若你真的喜欢那小太子，哥哥可以帮你去和阿叔求亲，虽不能让那小太子入赘，但上交三道丹书铁券换小太子后宫只你一人应当还是可以的。你知道，阿叔其实一直很忌惮我，我这种人，哪怕造反，只要没成功，有丹书铁券在，阿叔就杀不得我。”

　　“穆笙，不必如此。”赵照终于开口，她摇摇头，道，“我不会入宫的，宫里的妃嫔哪怕再得宠，说到底那也是笼中鸟，哪怕皇家真的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真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我也不会入宫的。”

　　赵照继续道：“‘三千宠爱在一身，姊妹兄弟皆列土’又如何？那是皇家乐意，一旦男子哪天厌倦你了，你能孤老冷宫就是最好的下场了，而你的命运甚至你家族的命运都在男子一念之间，这不是很可怖吗？”

　　其实在赵照看来，最可怖的是女子和皇家男子谈情，被兄弟姊妹瞧不起的女子借男子的势力打了漂亮的翻身仗，男子也很乐意女子借势，再之后，女子渐渐被男子俊俏的皮囊加上深情宠爱权势金钱迷了眼，自此一头扎进蜜罐，而男子也自是情深，没遇见女子前守身如玉，有了女子就一生一世一双人，二人恩爱的故事羡煞旁人，民间亦将其传为佳话。

　　这是很美好的故事。是吗？赵照觉得不是，故事中女子得到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男子愿意的基础上，一旦男子不愿意了，女子又能反抗些什么呢？

　　赵照并不害怕谈情说爱，她害怕谈情之后这段情她不能自己决定去留。更何况，她早已下定决心今生要封侯拜相，她绝不会抛弃眼前的权势入宫为妃！权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妃嫔的权势，不过是上位者逗弄雀儿时丢的甜枣罢了，她既能独自拥有一颗枣树，又何必弃了枣树为一颗甜枣摇尾乞怜。

　　“昭昭啊~”穆笙坐直身子，依旧用红扇半遮面，“昭昭妹妹你真是……太清醒了，哥哥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

　　赵照走向穆笙，她弯腰看向穆笙，认真道：“穆笙，我一直没有认真——”

　　“哎哎哎，胸好闷啊，昭昭妹妹，你穆笙哥哥要出去散散心，就不和你聊了哦~”穆笙打断赵照的话，脸上有些落寞，飞也似地跑出小院。

　　这家伙……赵照摇摇头，打算有机会再正式拒绝穆笙的心意，虽然二人心知肚明，穆笙早就知道她对他的想法。

　　*

　　另一边，穆笙跑出小院，没走几步，发现顾槿辰和顾英正手忙脚乱在赵宅乱跑。

　　穆笙红扇一展，喊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顾槿辰和顾英顿了一瞬，继续往前跑。

　　“哎呀呀，两个小贼跑进院子，我身娇体弱抓不住，看来得回去和昭昭妹妹禀报啊~”穆笙扇着扇子，嘴里“小声”咕哝。

　　顾槿辰闻言停住了，顾英还想继续跑，被顾槿辰一把抓住。

　　穆笙走近，顾槿辰先道：“不许把本殿下偷听的事告诉昭昭！不然本殿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可多谢太子殿下，”穆笙歪歪扭扭作揖道，“只是臣身娇体弱，可不像太子殿下一般能吃，臣生来就是吃软饭的命，太子殿下可以把吃的送给昭昭妹妹，臣和昭昭妹妹一起吃，可就不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顾槿辰怒道，“反正不许把本殿下偷听的事告诉昭昭。”

　　“告不告诉有差吗？”大皇子顾英有些幸灾乐祸道，“反正人家都不会嫁给你。”

　　说完，顾英想到什么，他神色落寞，喃喃道：“若是我阿母当年有镇远大将军一半清醒就够了……”

　　“那是当然，”穆笙摇了摇扇子，赞叹道，“我昭昭妹妹可不是什么傻雀儿傻鸟儿，她是昭昭，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镇远大将军赵照！”

　　这话可惹怒了顾英，他朝穆笙喊道：“喂！说谁是傻雀儿傻鸟儿呢！我阿母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好好好，你阿母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穆笙附和道，“大皇子，我先问一句，你对昭昭没有男女之情吧？”

　　顾英连连摆手，退避三尺道：“当然没有！我和兮儿敢情好着呢！你不要污蔑我的清白！”

　　“那没事了，祝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恩恩爱爱到白头。”穆笙一侧身，给顾英让道，“大皇子请走吧，我和太子殿下有要事要谈。”

　　“我，我也有要事的！”顾英骂骂咧咧走远，他只是想回来问问镇远将军赈灾粮清点好了吗。没想到先是被七弟拦在门口被迫偷听，接着又被穆笙这奇怪的家伙看到，他心虚和顾槿辰一起逃跑，现在想来，他怕什么呢？算了，看槿辰刚才的神色，他还是不要和镇远大将军说槿辰偷听的事了，免得槿辰哭鼻子。

　　待顾英走远，穆笙倚着墙，他挑衅地看向顾槿辰：“太子殿下，听了刚刚的话，想必你能明白昭昭对权势的恋慕，你身为太子，注定吃不了软饭，昭昭不会做皇城的笼中鸟，我劝太子殿下及时放手，陪昭昭度过余生的人只能是我穆笙。”

　　“我说过我要让昭昭入宫为妃吗？！我什么时候表达出让昭昭做笼中鸟的想法了？！”顾槿辰倚靠着小道另一侧的院墙，他亦挑衅地看向穆笙，“在我发觉我爱昭昭前，我就提前明白她对权势和自由的向往，我从未想过把昭昭拘在宫中，让她放弃一切本属于她的荣誉来做我的妻子。”

　　顾槿辰决绝道：“我从未如此想过！连幻想都不曾！”

　　说完，顾槿辰抬眼望了望天，天是蔚蓝的，风是微微刺骨的，他明白自己爱上赵照的那一天，天气也是这般。

　　那样一个女子，英勇大义，如天神一般降临把他从敌军刀下救回，虽然这可能只是她的日常，但那一天，他永远不会忘。

　　顾槿辰捂着胸口，那里跳得很快，其实，刚刚他听完昭昭与穆笙的谈话，心底涌现的不是绝望，而是，生机！

　　他从未想过，昭昭会把他放到夫君人选的位置考虑过！他以为，昭昭会永远永远把他当弟弟、挚友或者太子殿下来相处，如今昭昭竟考虑过倘若她入宫会如何，虽然得到的结果是他并非良人，但这也表示他这些天若有若无的勾引让昭昭这块木头心动了！

　　看清顾槿辰的神色，穆笙对他的想法顿时了然，既不能让这家伙打退堂鼓，穆笙便也不欲和他浪费时间。

　　“太子殿下，你就好好看我怎么吃上昭昭的软饭！”穆笙留下这句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