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修旧好 ...
-
那人的眼眶是真的红了,强忍着情绪,咳嗽了两声。
邵岁颐抬头,见不得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虚偏过头去:“……好不容易见一面,难道我是要特意累着你才请你的吗?这玉蕊芙蓉酥是你一向喜欢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梁有仪默然不言,眼光扫过桌上的菜色。
金铃会意,拉开座椅,毕恭毕敬请梁有仪,对方似是觉得僵持无益,才终于坐了下来。
“尝尝。”邵岁颐没说别的,亲自替他布菜。许久,客人才举箸,将酥点放入口中。
“如何?”
或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对方的气场明显地缓和下来,声音竟然有些哑:“殿下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邵岁颐心中一动。
“怎么不记得。”邵岁颐轻声说道。
对方抬起眼,眼眶又红了。
“我并非喜欢这糕点,殿下还记得那年夏天送我的芙蓉花吗?第一次有人带我出去,游山玩水,骑马泛舟。”
邵岁颐默然,自己也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送进嘴里。
“后来,殿下就……我问了好多人,不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殿下厌弃。”对方的话中已经带了一丝鼻音。
眼下不给一个答复是不行的,邵岁颐轻咳一声开口:“我自立府以来,公务繁忙不少。”
“是么?”对方闷闷地答道。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借口,邵岁颐后来又和谁往来亲密,从来没有遮掩的意思,只要是关注她的人,又有谁会不清楚其中缘由?
邵岁颐心生退意。若是梁有仪执意逼问她,她真的无法招架。
对方曾经很好攻略,但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如今虽不必后悔,却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期待对方再次贴过来。
可没过多久,梁有仪便再次开了口。
“时隔多日,殿下召我,又是为了什么?”
看似将前一个问题轻轻放过,可邵岁颐却又是一个哑口无言。
自己毕竟不是真念起了旧情,而是为了打通关系,才想起他来。
虽说之前怀疑梁家蓄意报复,有些气愤,可如今见了人,气自己就先消了三分。就算是有意要逼自己重修旧好,人家又有多大错呢?不过是可怜的痴情儿罢了。
更何况虽然祭祀的事情看上去确实和礼部关系颇深,但毕竟是小事,不一定需要尚书大人亲自过问,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确实是梁家有意为难。
好吧,退一步讲,就算是梁大人有意,梁有仪也不一定清楚朝堂上的事情。
是官员,还是梁大人,还是梁有仪,现在就要逼问个明白吗?
邵岁颐又看过去一眼,梁有仪恹恹的似有病色,似乎心中并没有想太多。听说自一两年前他郁郁寡欢,就一直有些病弱。
一头是红了眼眶,一头是避而不谈,邵岁颐端起了酒杯,用沉默回答。
罢了。她在心中叹息:“我是看到了江上有人放灯,想起你应该会喜欢。那年,你提过的。”
“放灯?”梁有仪抬起头来,意外溢于言表。
“要去吗?”邵岁颐啜了口茶水,“今晚就去,我们一起。”
下了早朝,还未走出宫门,邵岁颐困得直打哈欠。
如果哄人是门技术,那么经昨晚一役,邵岁颐自我感觉已经从小白登堂入室。
在江边的一路上,绞尽脑汁回忆着游戏剧情中对方的喜好,直到对方从黯然神伤,到欲言又止,再到眸光闪烁。
邵岁颐将游戏烂熟于心,仿佛能看到对方的头顶上浮现着从0缓慢增加到100的桃红色数字。
攻略,轻而易举。更何况是已经攻略过的对象。
两人在夜幕中的江畔托起花灯时,邵岁颐接着幽微的波光瞥向身侧。
梁有仪没有发现,定定地看着花灯飘远,神情怅然,渐渐地,又露出一丝浅笑,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心底忍不住雀跃起来。
邵岁颐心中似乎被这个神情轻轻拨动了。他也太好哄了些。
唯一的问题是放灯是邵岁颐临时起意顺口说的,可皇城原依沅江而建,沿江两岸是最繁华热闹的地带。
虽然两人没有带太多下人,也并不张扬,可毕竟人多眼杂,皇城里到处是达官贵人,说不准已经有人认出了两人。
从来没有在意过名声的大殿下,在失去了游戏的保护,有了真人的灵魂之后,头一回感到有些不自在。
邵岁颐起了大早去上朝,心里掂量着不知昨天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效,脚下步伐匆匆。
在谈公事之前,她真的很想回家再睡个回笼觉。
可偏偏不遂愿。
“皇姐怎么走得那么急,难不成是一大早的便有约了?”
邵岁颐听见那不可一世的声音,无奈回头,却见果然是三皇子邵延清。
“皇妹有事?”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恭喜皇姐,终于又重得美人入怀了。”邵延清笑道。
自从邵岁颐穿越来到这里,就安不下心,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三皇子邵延清。
邵岁颐没有姐妹,来了这里之后倒是有了,却处处都想要压自己一头,谈不上丝毫手足情谊。相比之下,四皇子就要顺眼很多,安分守礼,和她打招呼时笑起来也很可爱。
或许是游戏设定的原因,游戏的最终任务是登基,自己和其他皇子就是天然对立的,又或许,就算没有游戏,皇家也总是无情的。
可邵岁颐却半点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若是可以,她愿意做一个闲散亲王,悠闲一生。更何况,皇帝如今正值壮年,距她们这些皇子要操心的时间还远得很,二三十年皇子,怕是当得的。
可此刻,别人来者不善,邵岁颐踱步转过身,也不甘示弱:“皇妹前些日子又接了一房小的进门,还有空打听别人的事?”
邵延清嗤笑:“我接再多小的,内宅也是服服帖帖,哪像皇姐,摆不平情人,闹得寻死觅活,沸沸扬扬,当初的奏本都堆了那么厚一摞。”
无心闲聊,邵岁颐一打量对方:“皇妹如此有闲情逸致,近来课业上可有什么卓越见地吗?只要不要像上次的文章一样,交上去被太傅骂个狗血淋头就好。”
邵延清的脸上怒气上涌了一瞬,却一时无法应对,只得强行咽了进去。
见对方还要想方设法回怼,邵岁颐预见到这妹妹没什么正事,只不过是没事找事,便好意提醒一句,回头便离开了:“皇妹还是早些去禁军点卯值守吧,这些天,别出什么岔子。”
回府下了马车,邵岁颐思索片刻,差人取一件攒枝鎏金步摇冠来。
拿在手中掂了掂,邵岁颐将它放回盒中:“送去梁尚书府上,附一张笺,说送给小郎君。”
这头冠是有些贵重的,更重要的,是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头。男子出嫁,所戴的金冠也代表着妻主家的重视程度。
梁有仪是游戏里有剧情的特殊人物,身份尊贵不同普通男子。一般的人物,邵岁颐已经不记得攻略过多少,但这样的特殊对象,她也就攻略过三四个。
这样的家世,嫁入皇家是绰绰有余的。
她光明正大送这礼物去,就是表示:若梁家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她的皇子府后宅就总有他的位置,且尊贵非常。
若是梁家为难她,有了这句话,也可偃旗息鼓;若是下面的官员惫懒,梁大人得了她的示好,想必也会就她的公务过问打点一二。
过了两天,邵岁颐掂量着自己的关系怕是已经打通了,才又去了礼部。
待傍晚出门,邵岁颐暗叹,今天操持祭典的公务果真顺畅了许多。
声称因病请假的官员病终于好了,负责答疑的人也终于不是一问三不知了,反而对答如流,解了她不少疑惑,还带出一些案卷给她查阅。
也算不枉费自己这些天的为公献身,邵岁颐心中暗自开了个玩笑。
在外人的眼中,大殿下与梁家郎君的感情应该是在急速回温。
因身边人的眼光总有一种欣慰感,邵岁颐恍惚产生了错觉,也许自己真是流连花丛的渣女,如今终于肯收收心,和自己年少时喜欢的情人终成眷属。
如此规划自己的一生,也不错,夕阳西下被梁有仪抱了个满怀,男子低下头大胆地在自己的肩上蹭了蹭,方才抬起,四目相对恋恋不舍地说回见的时候,这样的念头便不自觉地生了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还是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公务要紧。一切都不急。
可惜古代没有摄影机,文字的记叙还是不够形象,在脑中无法构建出完整的画面,邵岁颐尽力发挥想象,却总觉得还是无法想象祭典当日的宏伟效果。若是没有具象的画面,她怕自己会遗漏些什么常识性的内容,如此便暴露了自己从没有亲眼见过祭典的事实。
又值暮色四合邵岁颐才得空赴约,却被梁有仪带去了一个小店。
邵岁颐满腹狐疑,进了库房一看,却被几乎整面墙的画轴堆了满眼。且看得出细心装帧过,个个连裱褙都整整齐齐换了丝绸的。
梁有仪爱画,也爱收藏,邵岁颐是知道的,可带她来看这些,是何用意?
随手打开一卷,邵岁颐却眼前一亮。
这画卷上是……祭典的景象!当下的画风偏向工笔写实,纤毫毕现,几乎能起到和照片相差无几的功能。
“这……有托掌柜搜罗的,也有我从前的练笔之作,望殿下不要嫌弃,”对方浅笑,“待祭祀当日,我一定再为殿下画一张,以彰显殿下的功绩。”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邵岁颐是不会泄露自己魂为外来的事实的,可在操持祭典一事,倒是常常提起。或许因为这个,梁有仪才想起送自己这份礼物,却没想到,正撞上自己的需求。
“这些,我可否带回府上观看?”她轻咳一声,拉了拉对方的手,又松开,“明日我事忙,后日,我们去金雀楼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