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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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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的毛利是过于迟钝,在那之后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过于敏锐了。
以前感受不到的东西变得太过清晰,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其中要达到的目的和真正的想法与情绪,就这么摆在自己面前。那一根迟钝的粗神经变得纤细敏感而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感到不安。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到让人疲惫,看着很亲密的两个人可以毫无感情,而恶语相向的人也未必是互相厌恶。
太累了,让人提不起劲来。于是,曾经做什么都能找到伙伴的毛利在国中时期自愿成了一个独行者。
网球和睡觉成了毛利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一开始学网球,大概只是觉得有趣,再加上进步很容易,就这么学下去了。毛利骨子里带着关西的自由与散漫,但在练习的时候还是很专注的,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在四天宝寺的时候,由于轻松快乐的氛围,毛利把逃训当成了乐趣,还找到了一起逃训的小伙伴们。
由于毛利一直在进步,再加上四天宝寺自由的风格,前辈们对他一直很包容。
他不是一个不在乎输赢的人,相反,他骨子里带着身为天才的自尊。只是他的天赋太惊人了,只要稍稍花费一点时间,就能获得别人努力很久才能得到的进步。
他在同龄人里遇不上对手。这样的情况也让他后来在立海大时逃训没什么负担。毕竟立海大实力为尊,只要赢了,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在上高中后被越智月光6:0打败以前,他从来不会想要拼了命认真训练。那一场比赛把他身为天才的骄傲彻底打碎了,他从未这么狼狈。
中了精神暗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迷茫、颓废、痛苦,整个人生都是失败的,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是,脑中出现的画面明明都是自己的回忆啊。
转学之后,自己好像对什么都没有特别在意了。人际交往也好,学习也好,甚至曾经挺喜欢的网球,也只是因为习惯才抽出时间训练。手脚像是被套上了锁链,球离自己那么近,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接到。
就这么输掉了,三年的时间,什么有都价值的东西没有留下。
要放弃吗?队友的冷嘲热讽在耳边响起,这一次自己却很难去反驳了。
网球对自己来说到底是什么?刚刚经历重大失败的人无法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开始是觉得在球场上奔跑很自由,把球击回去时的响声很有成就感,一句句天才的夸赞也很让人心情愉悦。
进入四天宝寺时觉得和队友们一起训练和玩闹很快乐。而转学到了立海大之后呢?大概是回忆吧。
父母突然的离婚在自己的头脑中打下了一个思想钢印——以前的和谐家庭都是虚假的。强制不去想家里的事后,能拿来安慰自己的就只有友谊了。
但那些一起打网球的朋友们都离自己很远了,只有拿起球拍时,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自己还有过那么幸福的时候。
网球成了自己与过去唯一的关联。练习网球的时候总能回忆起朋友们的笑容,但抬起头看向四周的时候,却发现曾经想要并肩作战的人一个也不在。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人训练的,逃训也变得越来越频繁。对着废弃球场的墙壁把球一次又一次打到同一个落点,就自己一个人,这样的专注能让人忘却所有不好的事情。
除了心情很糟糕,身体的发育也让人烦躁。
虽然长高是一件好事,但需要频繁调整的重心和发育时带来的疼痛让人难以忽视。心智坚定的时候这些也许可以克服,但对一个本来就处于脆弱时期的人来说,这些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吧。
本来网球对自己来说就没那么重要吧,自己的天赋也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不可战胜。要放弃吗?
毛利回想起自己那次比赛时失败的心情,幸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比赛上使用脱臼后,毛利去了金井综合病院治疗。
会看到幸村只是刚巧路过,两人当时交情一般,出于好奇才多看了几眼。
却没想到,这一看,那个永不屈服的身影就这么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即使后来到了晚年也依旧清晰。
病人单薄的身影被汗水浸湿了,四肢就像被束缚的羽翼,每一次试图展翅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表情不可避免的变得狰狞,但那双眼睛就像烈火中的钢铁,自信而坚定。好像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无法让它失去光芒。
跌倒,站起,跌倒,站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格林-巴利综合征,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这是医生知道毛利和幸村是同校生后说起的。
“你也好,幸村也好,一个个的为了网球这么不爱信自己的身体。”医生说这句话时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即使有可能失去生命,也依旧选择了选择网球,这就是你的决心吗?
那我自己呢?网球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呢?真的只是承载过去回忆的工具而已吗?
毛利听着幸村摔倒后发出的吸气声,又看了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臂。
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吧。接那一球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那么不计后果的让手臂脱臼了。我对网球根本没有自以为的无所谓。明明很在意的,遇到失败却下意识地要逃避。
“作为前辈,今天让后辈上了一课啊。”毛利低声自语道,“幸村连生死的难关都可以跨过,自己却因为逃避而荒废时光。生活也好,网球也好,我都不会再放任自己这么下去了。越智月光前辈,下一次,我不会再这么狼狈了!”
随着回忆的画面越来越多,毛利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沉重。月光桑熟悉的气味让毛利的心安定下来。
脑袋好重,好想睡一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是啊,有月光桑在呢,我想睡就可以尽情睡。好困……
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让毛利的每一块肌肉都放松极了,多年淤积在心口的厚泥在眼泪的洗刷下变得浅薄,直到最后消失殆尽。真好啊,精神像漂浮在云端一样松快。青少年的身体在巨大的情绪波动后变得很疲倦,眼前又是最熟悉最信任的人,于是哭着哭着缩在人的怀里睡着了。
越智是个慢热到冷淡的人,但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后辈,面对他那双因为泪水的刺激而泛红的眼睛,他无法做到不去关心。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蹲下来把人拉到自己的怀中,轻轻拍着后背,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如果有认识越智的人在现场的话,一定会被这个场景惊掉下巴——那一双在球场上能让对手坠入地狱的眼睛,此刻像轻轻扫着岸边的浪花一样柔和。
越智蓝色的冰帝队服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有点洁癖的他却怎么也生不出责怪的想法。看着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后辈,他只有心疼和担忧。
夕阳已经消失了,两个人身上披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整个画面静谧而美好。
越智不知道毛利家在哪里,只能轻轻摇醒了他,后者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随后脸红地挠着红色的卷发。
“先一起去吃饭吧,然后把你送回家。”时间已经不早了,越智不放心后辈一个人。
“前辈,我不想回家,可以到你家去借住一晚吗?”
毛利在提出这个请求后自己也愣住了,第一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太没有分寸感了。可那是月光桑啊,在他面前,自己怎么也忍不住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可以,不过你必须告知家长。”毛利本来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但他的月光桑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失望。以前是,现在也是。
“谢谢你,月光前辈!我可以这么叫吗?”
“可以。”
“太好了,月光前辈,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可以,不过必须要好好训练。”
“没问题。我一定会很快追上你的,月光前辈。到时候我们一起双打把。”
“好。”
毛利像个快乐的小鸟一样,在越智耳边叽叽喳喳分享他的日常。越智则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简短地回应。路灯将两个人回家的路铺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像是在默默祝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