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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叔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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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玉不愿多说,转而问起皇帝宫中侍卫值守的事情来:“陛下,臣来时见到金吾卫巡视比往常严苛很多,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默然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说是因为他偷跑出宫把秦将军吓怕了吗?
绝对不行,于是皇帝一笑,掩饰到:“年关将至,宫中守卫严苛也是正常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不是很信,但看起来不像什么大事,也就没再多问。
离开宣政殿,存玉看着脚下的玉阶,如今虞朝百姓乐业,四海升平,她当日不成家的理由也逐渐不好用了。
她怀揣着这样大一个秘密,为了更安全的活着,还是得再想个什么法子出来。
红墙黄瓦,晴日弥高,她一步步走下阶梯,就像数年前第一次踏上来时一样沉默。
昨日和袁小姐说好做玛瑙的生意后,何知云今天一早就去找货商了。
货商没想到那些难卖的玛瑙竟还能卖出去,顿时笑得满面春风,恭维不止。
“我就说跟着何掌柜能赚大钱,当日我叫我家侄子和我一起去西北找红玛瑙,他还不去,说什么长安没几个人爱玛瑙,买回来了也赚不了多少钱。”
“可谁想得到何掌柜不仅当日收的那些就够我赚的了,如今还能找来新客人,若要让我那没远见的侄子知道了,只怕得气红眼。”
知云坐在雕花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小匣子玛瑙:“崔老板也不必谢我,货好才是最要紧的,若是没有这些好玛瑙,我也是万万不敢把你推荐给我的老主顾的。”
崔老板笑说:“何掌柜过谦了,我一定好好做成和袁家小姐的生意,必不会堕了掌柜的名声。”
知云回笑,然后和他交代好其余事情就起身告退了。
冬日的马车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软绒毯,一个鎏金百合大鼎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知云脱下外衫坐好,交代马夫:“去永定门。”
风有些大从没放好的帘子里钻进来,她抬手掖好帘子免得被带走了车里的暖意。
她身边,小言忽然从缝隙中窥见对面茶楼上有一个眼熟的背影,她一惊,还想再看,车帘却已被放下了,马夫驾车而行。
小言想着方才那张脸,分明是何五爷,可又担心是自己看错,那只是一个相像的人而已。
她宽慰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这种日子,五爷怎么可能在长安出现。
小言想起来姑娘被五爷带头逼着嫁人的是事情,心中就止不住的愤怒。
姑娘当日走时,为了泄愤把五爷的库房砸了个稀巴烂,还在墙上提了大字诗骂他,小言只怕万一真是五爷来了,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她记住方才那个酒楼的名字,还是去寻个机会查探一下吧。
翠水楼里,何必成死死盯着马车上一瞬间露出的半张脸,他伸手扯过身边的小厮:“赖富,车上是不是知云那丫头?”
赖富也看到了车里的人:“老爷,绝对是大小姐。”
何必成面色扭曲,盯着马车背影的视线狰狞起来:“原来她躲到这里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何知云走时,带走了何父留下的全部产业和何家名下不少得力的老板,何家本来就是靠着何父的产业撑着。
她带着大半江山走后,何家靠着剩下那些每一个靠谱的人,不过半年从人人艳羡的江南豪商变成了负债无数的没落人家。
何必成就是当日力主把何知云嫁给已达耄耋之年的鳏夫之人。
他与知云的父亲——何家大爷不同,他心胸狭窄,偏爱在旁门左道里钻营,又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
这些年来,看着兄长一日日富贵以来,而自己还依庇着家里的那些薄产过日子,他简直嫉妒得牙痒痒。
因此在兄长终于死了的时候,何必成毫不犹豫便着手对付起兄长唯一的血脉了。
族里其他人也都觊觎兄长留下的家产,他不过引诱几句,他们就顺势上钩,一拍即合。
一切都很顺利,只要把这个不守女德,抛头露面的侄女嫁出去,长兄的钱财便能自然而然地落到他们这些男性族人手里。
可谁能想到,富贵就在眼前的时候,却传来了何知云逃跑的消息!
这个不安分的侄女在他们第一次逼婚的时候开始转移资产了,走时连分文也没有留下,甚至还砸烂了他的库房。
想起凌乱库房的墙上那首欺人太甚的诗,何必成面露凶相,喃喃自语:“我的好侄女,任你有天大的本事,这次也必得回姑苏给我嫁人去了。”
不管她是用了什么手段在长安落脚的,也终究逃不出三贞九烈去。
女子未嫁从父,侄女父亲殁了,自然该他这个叔父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要敢不从,他就告她到金銮殿上。
何必成在姑苏欠了一屁股债,被讨债的逼得待不下去后狼狈逃走,一路走来,他身上已没几个钱了,眼下一见到知云轻而易举地就想起了那些他曾经唾手可得的金银。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可是铁了心要从这个侄女上刮出自己终身的富贵,他不信还能再失败一次。
他拿自己为数不多的钱雇了几个地痞跟着马车看目的地是哪儿,何必成想起那个精贵样子的马车露出了贪婪之色,快了快了,再等等,那些就都是他的了。
为了独占侄女的钱财,他厉声交代赖富绝不能告诉姑苏老家那些人,他可不想和人分一杯羹。
赖富低下头,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嘿嘿笑着应声:“是,是,小的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
......
小言回到萧府,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那个站在窗户后的人就是五爷。
她回屋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算了,今日又无事,赶紧去看看比较好。
沿着湖边走过,将将看到府门时,她迎面撞上了萧存玉。
存玉正会完客准备回去,就看到小言一个人从后院出来。
“你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要走,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去办吗?”
电石火光间,小言蓦地意识到处理此事最好的人选就是眼前的萧阁老。
她眼中的沉重转为激动:“大人,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和大人商议。”
“是和我家姑娘相关的。”
松涛亭里,听完小言的叙说,存玉的面色沉下来。
小言问:“大人可否派人去查探一番,若真是何家五爷,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应对。”
存玉凝眸思量片刻:“知云可知道此事了?”
小言摇摇头:“我只是早上碰巧见了一面,起了怀疑想先去验证一下,因此还没告诉姑娘。”
存玉点点头,叮嘱她:“要查出那人的身份很简单,最多两日就好,这期间你先别告诉知云,若只是一场乌龙,没的让她白担心。”
小言也点头,她很同意这个说法,姑娘现在是真正的一寸光阴一寸金,要还为那些人忧心可太不值了。
小言走后,存玉坐在书房里出神,她还依稀记得当年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和蔼又温厚,他是今春去世的,算起来也不过四十岁出头。分明看起来康健的很,怎么早早就没了。
乱纷纷想了会后,她收敛神思提笔写好信派人给朱琮礼送去。
最近朝中无事,朱琮礼第二日早朝后就给出了调查结果。当日翠水楼的住客中只有一位姓何的,叫何必成,是从南边躲债躲到长安的,每日不过出去坑蒙拐骗赚些嚼用。
确认无疑是何五爷后,存玉拿着信便去找知云了。
暗沉的光射入房间,一架画着塞北风景的屏风后,一张檀木桌上摊开一封书信。
知云看完信,面色难辨:“何必成竟上京来了。”
房外的雪还没化,白光混着浑浊的日色穿过窗棂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
姑苏何家已不是什么豪商了,族中繁多的子弟没有一个能成事的,聚在一起每天不过斗鸡走狗,胡作非为。
知云想起族中那些叔伯贪得无厌的嘴脸,讥笑一声,真是可恨啊,碌碌无为者想要坐享其成,只需要搬出父权两个字就好了。
存玉担心地开口:“他是你叔父,你自然难办,不如我去打发了他。”
宗族礼法压人,这样的情况下,何五爷只要去官府报案说是族中有女眷潜逃,那么哪怕他们是要逼死知云,律法也只会判知云归家安置。
只有自己这个当朝丞相出面,借皇权压父权,才能没有后患地了结此事。
知云从当时出逃的情绪中回转过来,其实现在的她要料理何五爷费不了多大功夫。
他是背着赌债逃命的,只要将消息透给赌坊,他自然得窜逃离开,又或者让他在长安赚不到一分钱,日子久了,他也得去别处。
虽说孝道上他天然压她一头,但避开礼法,处置他的手段多的是。
不过,既然存玉要帮她的话,那她也是乐在其中的。
而且......她眼神一动,想起另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