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开心》斜照山头

1、听见你的声音

　　十月的海城阴云密布，冷的瘆人。乌鸦在天上不断盘旋悲鸣，却迟迟不肯落地。
　　“李上校，刘警官刚刚通信过来，说陈冠镇昨晚11点经历了震级4.0的余震，目前情况并不乐观，想请求您调配一些警力尽快前往救援。”花鲢村的总指挥营内，上校李赫收到了来自陈冠镇的消息。
　　“这个程度的余震也算是非常罕见了，目前花鲢村的情况基本稳定，但还有几处还需要继续探测救援，这样，你带着一部在东南和西北方向继续做挖掘破拆工作，我现在带着二部去陈冠镇支援。”李赫回复道。
　　凌晨三点，二部的救援兵宋开回到救灾营时早已筋疲力尽，却收到了去支援隔壁陈冠镇的消息。
　　陈冠镇位于这次海城地震的震中位置，且地处山区，容易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等一系列次生灾害。宋开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极限救援，身体濒临崩溃，可宋开知道抢险救灾就是这样，多耽误一分钟，就有无数生命多一份危险。五分钟后二部集合完毕，连夜开往陈冠镇支援。
　　宋开高考完之后就休学了两年，去服了个兵役，今年是第一年。前两天部队收到命令，要派人去支援地震灾区，宋开想都没想就报了名，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今天碰巧是宋开的20岁生日，母亲几天前就开始准备鸡鸭鱼肉，盼着宋开回家，可谁知海城这次发生了8.0级大地震，各地都派出大量警力前往支援。宋开的母亲林枝萍知道宋开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动，她总是尊重宋开的选择。
　　林枝萍还是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的饭，拍照发给了宋开，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开开生日快乐，万事小心，等你回家”。
　　宋开在车上打开了手机，看到了母亲零点发来的消息，笑了笑，回道“知道了林女士，饺子我要韭苔的”。凌晨3点，林枝萍应该早就睡了，宋开本来不想发消息打扰母亲，可害怕再看手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宋开在车上眯了半个小时，再睁眼已经快到陈冠镇了。这里的情况的确比花鲢村糟糕的多，10月的凌晨寒风混着淅沥沥的小雨让整个海市笼罩在了一个被神明遗弃的孤岛里，婴儿的哭声，大人的哀嚎声，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废墟一直蔓延到天际，从远处看像是一片深黑色的海洋，只有月亮灯高高地立着，照亮着希望也照亮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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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好冷。”陈芝恬抱着洋娃娃缩在陈昕的怀里。
　　“别睡，我们唱唱歌，我好像听到外面有挖土的声音了，说不定是爸爸妈妈，再坚持一下。”陈昕用力揉搓这妹妹冻僵的身体，用尽可能轻柔的语气说道。
　　“唱什么呢”陈芝恬问道。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就算有多少风雨…”陈昕慢慢地唱了起来。
　　“哈哈，哥，你好土”陈芝恬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比刚才有力很多。
　　“对呀，我很土，快唱，你哥想听”陈昕说道。
　　“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让我不断想，不敢再忘记你……”陈芝恬的声音很小，但是也足够陈昕听得清楚，歌声中混杂着滴水声从一片废墟里响起，像是沙漠里长出的玫瑰，让黑夜没有那么空寂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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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有声音！那边好像还有人。”宋开突然停下来脚步，往西北方向看去。
　　“那边昨晚已经探测过了，没有生命迹象。”另一个消防员说道。
　　“你们先走，我和周戈去那边再看看。”宋开说道。
　　周戈和宋开是从小到大的邻居，两人年纪相仿，又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周戈本来不打算来当兵，却拗不过母亲的一再坚持，最后也跟着宋开一起服了兵役。
　　宋开和周戈带着生命探测仪和蛇眼向那片疑似“生长玫瑰的沙漠”走去，手电筒在每一个缝隙里探照着，寻找生的痕迹，这时，声音又细细传了上来。
　　“嘘，你听……好像在那边！”周戈拍了一下宋开的肩膀，向西边跑去。
　　陈芝恬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小，陈昕只能接着她唱道“不管前路有多远，一定会让他实现，我会轻轻在你耳边对你说，我爱你。”
　　“哥哥，我好困，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陈芝恬的体温正在慢慢下降。
　　“别睡！别睡！熬过这一晚哥给你买你最爱的草莓蛋糕，带小熊的那种，好不好…陈芝恬！”陈昕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慌，手机已经关机，再也发不出一点亮度，陈昕只能拼命的喊着，喊着陈芝恬的名字。
　　终于，一束光从冰凉的黑夜里照了进来。
　　“有人吗？！”宋开喊道。
　　“救命！求你，救救我妹妹，她快不行了，求求你…”陈昕拼命地语无伦次地回应着。
　　周戈根据大体位置，用蛇眼慢慢向下探测着，终于看到了被压在废墟底下的两个孩子，男孩怀里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已经快不行了。
　　“这里这里，找到了，快，叫人来！有两个孩子，有一个很危险，看着快不行了！”周戈边说着边把一瓶半拧开的葡萄糖溶液用软管慢慢递了下去，“孩子！你坚持一下，你先想办法喝了我递下去的水，我们马上救你们出去！”
　　陈昕慢慢的把手往前够了够，“取到了！谢谢您！麻烦快点，我妹妹好像快……”陈昕的声音戛然而止，陈芝恬睁开了眼，看到了前面的光亮，“哥，我们要出去了吗…”。
　　“别说了，别说了，快喝水，他们发现我们了，我们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再坚持一下，就一下。”陈昕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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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石块慢慢的被挪开，但是露出的救生洞口还是很小，把洞口用相对安全的方法拓开至少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可是底下两个孩子估计撑不了多久。
　　“让我下去吧。”宋开说道，“我的身形进去应该没问题。”
　　“余震随时可能发生，下去一定小心。”周戈说。
　　宋开点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有危险，一定要快上来！记住没有？”周戈又说。
　　“知道了，你好啰嗦。”宋开忍不住怼了一句。宋开很快做好保护措施进入了逼仄的救生洞口。水声和呼吸声越来越近，宋开慢慢下到了底层，下去的通道很小，但底层的空间相对较大，角落的男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手电筒的光突然照过来，两个人下意识的眯起了眼。
　　“还能稍微动一下吗，慢慢往我这里靠一点。”宋开慢慢向两人挪去，钢筋管横在两方之间，周围的水滴声嘀嗒嘀嗒的响着。
　　陈昕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陈芝恬的头把她抱给了宋开，“先带她上去吧，谢谢。”
　　宋开抬头看了陈昕一眼，陈昕的声音还在颤抖，但很好听，灰蒙蒙的脸却没那双眼睛也暗淡下来，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明。
　　“好，你在这里等一下，千万别碰到钢管。”
　　宋开说完抱着陈芝恬做了一个往上升的手势，绳索慢慢上升，直到陈昕看不见的地方。
　　滴水声随着人的离开越来越大，陈昕缩紧了身子，又陷入了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