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耽》执莲

54、第 54 章

　　等用过了朝食，萧疏便要去拜见自己的师尊。

　　一路亭台楼阁连绵，飞檐斗角铸成异兽之状，假山林木错落有序。

　　萧疏刚出门，就觉得眼中所见更为鲜明，耳边比往常嘈杂不少。在一处停留久些，眩晕感就渐渐漫上脑海。

　　他将此事问过妙璇，只见她含笑不语，说到时见过师尊便知。

　　星素的职责已尽，今日便由另一位灵奴为他引路。

　　萧疏走着走着，只觉脚下的落点与昨日大有不同，一路的风景相较于昨日所见少些庄重雅致，多出些清新趣味来。

　　师尊的住处还会变来变去的吗？还是说这就是星素所说过的阵法导致的？仙家手段在这上面还有特别的讲究吗？

　　萧疏漫无边际地想着。

　　等到了地方，灵奴从两侧如潮水般分开，萧疏跨过门槛，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师尊。

　　定海真君眉眼生花，俊美面容比之往日更为光彩夺目，想来应是遇上了什么欢喜之事。

　　而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位穿着白色劲装的女修，衣摆袖口处的纹路与定海多有相似之处，额心剑纹与定海一般无二。

　　定海见徒儿来了，便招手唤他过来。

　　“疏儿，过来见过你定清师伯。”

　　这熟悉的称呼让萧疏有些恍惚，他乖乖上前见礼，声音里不由露出几分依恋之态。

　　“萧疏拜见师尊，见过定清师伯。”

　　定海看了两眼，心说虽然这动作不太规范，但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之后让星素教他个一两月便是了。

　　身着劲装的女子，也就是定清，她放下茶盏，面上辨不出什么喜怒。

　　“师侄多礼了，”她不冷不淡地说了这句，又从怀里抽出一条坠子来，见萧疏脖颈上已有了一样物什，就把东西往这娃娃额头上一挂。

　　额间的那样东西先是先是冰了他一瞬，接着就散发出浅淡的温度，不甚炽热，却让他从头顶暖到了脚尖。

　　萧疏垂着眼没去看她，待她的手离开，这才悄悄地抬头看她一眼。

　　一股幽幽的香气从额头的那处传来，萧疏闻着，只觉得十分舒心，好似见了一朵花开。

　　“多谢师伯，萧疏十分喜欢。”

　　定海却看得哪哪都不舒心。

　　那坠子雕刻得不甚精细，天然质朴，又是极大的一块，此时挂在他这徒儿头上，愈发显得他年少稚弱了。

　　定清一瞧这师弟的面色，不由嗤笑两声，“瞧你那德行，一股子世家做派，穷讲究得很。”

　　定海习以为常，反驳她：“那也不能像你这般粗糙，这东西用料倒是不错，但戴出去可不贻笑大方？”

　　“敢笑的都不识货，不识货的家伙理他作甚？鎏焰玉都认不得，想来眼界狭隘，不必多说。”定清冷哼一声。

　　她见定海又要反驳，便先开口道：“你若是瞧不惯，便自个为师侄炼制一番。先说好了，这玉材质极坚，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寻常大乘一击都损伤不了分毫，你要是打磨不了，别来师姐这哭。”

　　定海呵了一声，“你拿这玉来，难不成就是想看我这有没有法子炼它？那我还真有办法。”

　　师尊在面前一向高深莫测，沉稳持重，萧疏哪里见过他这般幼稚的模样，一时间倒是看得惊奇。

　　这时又听定清口吻嫌弃地说道：“不，我是嫌你给师侄熏的香太浓。我本来挑了几样，对比之下难以抉择，结果一来就发现几十年过去你的口味依然让人难以苟同，就连我这师侄身上也是你那什么香的味道。”

　　她伸手拨弄了萧疏额心的那块玉，懒洋洋地说道：“这玉别的好处不说，香味倒是比你这边用的好上千百倍，到时候要做什么坏事，把玉一摘，什么香味都没有了，可不方便？”

　　定海无言以对地看着她，别人说这话还有挽尊的可能，但放在这位与他作对几百年的师姐上，那是再自然不过。

　　“宓灵香典雅厚重，温醇含蓄，又能潜移默化地改善根骨，我从练气期闻到现在，倒是觉不出任何不堪。”

　　定清只睨了他一眼，眼尾轻挑，明艳横生。

　　“世家作风，骄奢无度，看得人眼疼。”

　　世家作风这几个字，萧疏已经听了许多次，又想到晨间妙璇说过的规矩，不由对定海的身份生出了一些猜想。

　　定海已经有些恼了，他与这师姐天生不对头，每次聚在一起都得比过一场，要不是为了徒弟，他是怎么也不想见她的。

　　心里怒火翻涌，定海倒是还念着徒儿在这。他低头一看，见这孩子面上一派沉静，无波无澜，一副万事不入心间的模样，不由十分欣慰。

　　他温声道：“疏儿，你先随星素进去见你姐姐吧。为师一会儿再进去。”

　　萧疏的眼睛猛然亮起，意料之外的喜悦袭击了他的大脑，让他喜不自胜。

　　少年平复了一下呼吸，向他行了个礼，神色冷静，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徒儿多谢师尊，”他又向刚认识的定清告辞，之后便匆匆跟着星素进去了。

　　他的步履略显匆忙，恨不得下一瞬就飞到想见的那个人那里。

　　身后遥遥传来几声谈论，又被珠帘敲击的声音砸碎。

　　“我便是出身世家又如何？如今世家早已视我为死敌。离家宓灵香百年难得一两，亦得费尽心力为我献上。”

　　定海端起茶盏饮下，目光极冷，刀光剑影裹挟其中，淋漓血色书就的往事在其间一闪而逝。

　　“离恒青，百年过去了，你还没放下吗？”定清捋了捋腮边鬓发，看着自己的指尖说话。

　　是劝告也是怜悯，这明艳无伦的美人声音幽幽：“你若勘不破，尘缘难渡，谈何叩见彼岸，得证道果呢？”

　　定海沉默不语。

　　“死关失败，忽然收徒，你必然寻了新的法子突破大乘。”

　　她的声音回荡在定海耳边：“我嗅见了神珠泪的气息，原先想着你生来骄傲，必不是想行那夺舍之举。但摇光杀业深重，孽力反馈之下，轮回渡劫之中，你堕落了也不是不可能。”

　　定清目光复杂，对立多年，她自然知晓，离恒青此人看似霁月光风，实则不择手段，心思深沉。即使相识几百余年，但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辨明对方的每一分心思。

　　“这就是你赠疏儿鎏焰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