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重现》落叶迟

3、第 3 章

　　这晚，赵语止没有休息好。

　　早上六点钟，她准时醒来。K国的天气比她的家乡更热一些，她还不太习惯。

　　赵语止住在庄园二楼的客房里，隔壁东边房间住着克尔，再往东一间房间住着钟思。

　　走廊里静悄悄的，时间还早，庄园还在沉睡。

　　她轻轻下楼。

　　佣人张怡正在一楼打扫卫生，张怡是个年轻女孩，褐色长卷发用头绳扎得板板正正，脸颊上星星点点的雀斑更显活泼。

　　她一边踮脚擦拭窗户，一边轻轻哼着歌。

　　“早上好，”赵语止主动和她打招呼，“今天天气很好。”

　　虽然只来了K国两天，但她已经习惯当地人打招呼的方式。

　　张怡笑眯眯地点头：“你好，今天很暖和，路边的紫绣球开得很好看，花园里的花也都盛开了，赵小姐感兴趣或许可以去看看，徐老伯可是个种花的行家呢。”

　　赵语止轻轻一笑，点头：“昨天我刚来时就注意到了，这里有一处很漂亮的花园。我很喜欢赏花，只可惜不会养花。”

　　听到这话，张怡有些雀跃地问：“赵小姐什么时候走？”

　　赵语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或许还要再这里多待几天。”

　　张怡恍然，随即懊恼点头：“我都忘了，因为李先生昨晚去世，你们必须要继续在这里住下。”
　　她又解释：“我想如果赵小姐能在这里待到下午，今天下午徐老伯会回来，他很乐意传授养花的诀窍。”

　　赵语止笑着点头，又见张怡开始叹气，脸上浮现出罕见愁容。
　　“虽然我跟着徐老伯学养花，但只学到皮毛，仍旧养死了许多花。”她轻声抱怨。

　　张怡刚刚能微笑着提起昨晚的命案，眼神毫不在意，可提起被她养死的花，她的脸上出现真心实意的难过，低垂着眼睛，眼里泛着泪光。

　　赵语止心中忽然升起惧意。

　　她向张怡告别，称自己想去赏花，匆匆前去花园。

　　远山庄园坐落在首都市内的一座清幽山上，占地面积很大，周围风景优美，站在庄园的顶楼上能俯瞰首都市市中心的繁华景象。

　　赵语止在路边穿行，路边树上一团团紫绣球簇拥。

　　昨天来这里时，因为身体不适，赵语止并没有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

　　今天一看，远山庄园不愧是由当年世界出色的建筑师团队设计，历经大半个世纪仍旧有着独特魅力。

　　她走在路边，远望坐落在道路另一端的宴会厅。

　　宴会厅已经被警方封锁，赵语止远远望见有两个警察正围着宴会厅外面寻找什么。她没有走近，而是沿着道路往花园的方向走去，顺便暗暗观察整个庄园，直到走到花园中。

　　之前写那篇推理小说时，赵语止上网仔细查过资料，知道该如何分辨红豆杉，也就是紫杉。

　　若是庄园中就有红豆杉，或许李庚易只是意外中毒，和别人没有关系。

　　可赵语止仔细搜寻很久，始终没有发现庄园中有这种植物。

　　她的心慢慢沉下去。

　　但她转念又想，那个帖子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赵语止知道这话只是心理安慰。

　　一想到自己在获奖的短篇小说中写下受害者死于紫杉碱中毒，赵语止的心中充满不安……她隐隐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网中，身旁布满难以察觉的阴谋诡计。

　　就当她在花园中乱逛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

　　赵语止被吓了一跳，她急忙转身，看到一个看起来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正站在花坛旁望着她。这老人声如洪钟，面容严肃，身板挺得很直。

　　他应该就是张怡口中的那位已经在远山庄园做了五十多年年园丁的“徐老伯”。

　　“我来看看这里的花。”赵语止解释，“天气很好，听说庄园中的花开得不错。”

　　徐老伯点头，移开目光，盯着旁边娇艳欲滴的花朵。

　　“美的东西让人心情愉悦，是该多看看。”他缓缓说，“但不要碰，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

　　这话意有所指。

　　赵语止不动声色继续说：“我看这里种的大多都是很名贵的花。好多花在我的家乡并不常见，是不是因着气候不同，这里不见有高大的树木或者成片灌木丛。”

　　徐老伯摇头：“市里不少见树木灌丛，只不过是这里没有而已。”
　　他充满怀念地说：“从前这里种着一片红豆杉，可惜后来都被砍去了。”

　　赵语止心中一惊，连忙问：“为什么要砍去？现在这里一棵红豆杉也没有了吗？”

　　徐老伯慢悠悠地瞥她一眼。

　　“自然一棵也没有了。你恐怕已经知道了吧。”他直言，“老爷死于紫杉碱中毒。”

　　赵语止盯着他，一时无言。

　　他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她面前说出了凶手在这场命案所用的毒药？

　　赵语止吃惊地看着徐老伯，看着对方平静的目光，半响终于反应过来。

　　徐老伯口中的“老爷”并不是李庚易，而是指三十年前同样在宴会上突然死亡的前任家主李功彻，也就是李庚易的父亲。

　　三十年前的远山家族还带有浓郁的传统色彩，家主被人称为“老爷”，家族的大小事务往往也由家主一人拍板决定。

　　不过到了李庚易这一代，情况发生了改变。李庚易曾在异国留学，自诩性子开明，他不许别人叫他“老爷”，而是叫“李先生”，他平日里做事也很少再像前面的家主们那般独断专行。

　　没想到三十年前李功彻真的死于紫杉碱中毒。

　　赵语止又想起她与苏茗合作写出的那篇小说，心中更加不安。

　　离开花园时还不到七点，还没到早饭时间，赵语止又顺着花园旁边的那条路继续往前走。

　　在第一次进这里时，赵语止就已经发现远山庄园的防卫很严密，庄园的每个入口都安排了专业保安，每个进来的人都必须验明身份。

　　早就听闻李庚易性格谨慎，赵语止觉得，他要是真的被人毒害，那么凶手也不会是外来人员，只能是当晚在庄园中的人。

　　从凶手下毒到李庚易中毒身亡间隔的时间不会太长，那天晚上，李庚易一直待在宴会厅里，而宴会厅里的人并不多。

　　赵语止回到餐厅时，住在庄园中的人们都已经醒来。

　　阿琼面容清冷，正在餐桌边看报纸，安安静静。不远处克尔和李西宸坐在沙发上，克尔正在阅读李西宸所写的那篇推理小说，并且尽可能地给出创新建议。李西宸时不时发出夸张的赞同声，他目光很亮，看起来很兴奋。

　　钟思没和他们待在一处，而是有些困倦地坐在椅子上打盹。因着昨天聊过天，赵语止发现钟思并不像他笔下的侦探那样敏锐严谨，很是健谈，他本人反而不爱社交，脾气很闷，似乎有些社恐。
　　对方在休息，赵语止自然不敢上前打扰他。

　　管家郑逸德正在低声吩咐佣人一些事，应该想更妥帖地照顾好这三位客人。

　　这里没有人在讨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赵语止走进餐厅，坐在位子上。

　　阿琼见她过来，对她微微一笑。
　　赵语止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虽然不知道为何今天的阿琼友善许多，但还是开口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阿琼眼神中的笑意完完全全流露出来。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之后，众人纷纷在餐桌旁坐好，赵语止安静坐在一旁。

　　厨师和佣人端来丰盛早餐，众人慢慢吃饭，谈话声逐渐减小，最后干脆没人说话，大家都在专心用饭，餐厅中只剩下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

　　气氛开始沉闷下来。

　　这顿早饭，赵语止吃得很不自在。她没尝出盘子中食物的味道，满脑子都是在想昨天晚上的命案，想到李庚易就死在她面前。

　　赵语止悄悄抬头，环顾四周。

　　李庚易的防备心很重，普通人不能接手他的饮食起居，他只允许他信任的人近身。
　　在这里，只有厨师高万钱、佣人张怡以及管家郑逸德能接管李庚易的饮食起居，而他们三人此时正在餐厅中。

　　而昨夜宴会厅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只有赵语止、克尔、钟思、阿琼和李西宸靠近过死者李庚易。

　　赵语止握着杯子的右手微颤。

　　也就是说，杀害李庚易的凶手应该就在这几人中。

　　·

　　“方警官，这就是目前我们在案发现场的调查结果。”警员袁晋将一份纸质报告递交到方沛凝面前。

　　方沛凝皱着眉快速看完这份报告，越看脸色越差。

　　袁晋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方沛凝的表情，等办公室的其他人离开，他立刻放轻声音，神情紧张：“方方姐，什么都查不到，怎么办？”

　　尸检调查发现，李庚易应该是在死前半小时到一小时就已服下毒药。

　　他死于晚上八点半，所以警方重点调查了从昨晚七点到八点半之间所有接触过他的人，以及他接触过的什么东西。

　　但根据当晚目击证人的证词，在那个时间段，死者没有吃喝东西，他的日常用品里也没有发现毒药紫杉碱的残留。

　　“指纹都检查过了吗？”方沛凝问。

　　袁晋连忙回答：“都检查过了，李庚易那天晚上用过的所有日常用品上指纹很乱，有他和佣人还有厨师的指纹，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说完，他又急忙补充：“李庚易性格谨慎小心，除了信任的人，很少让人经手他的饮食。”

　　也正因此，李庚易误服紫杉碱而中毒的可能性为零。

　　“监控呢？”方沛凝抬眼看着袁晋，又问，“是不是监控损毁？”

　　袁晋的脸上浮现出淡淡无奈：“不是损毁，而是根本没有监控。方方姐，你知道的，那些富豪都很注重隐私性，宴会厅内没有安装任何监控。”

　　方沛凝早就猜到这个案子没那么好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她吩咐道：“那就将搜寻范围扩大至整个庄园，我就不信凶手留不下破绽。”

　　袁晋点点头，又小声说：“我们需要人手。”

　　“人手的事不用担心。”方沛凝沉思几秒，继续说道，“既然物品上有佣人的指纹，你们重点去查李庚易的那几个佣人。”

　　“是。”袁晋赶紧拿出小本子把方沛凝吩咐他的话记下来。

　　方沛凝看了眼他手中的本子，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本子上的内容别让别人看到。”
　　之前袁晋在办案时曾经把这个本子落在案发现场，差点被嫌疑人翻到。

　　“是。”袁晋赶紧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写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挠挠头，悄悄划去刚刚记在本子上的话。

　　方沛凝没理会他的动作：“搞清楚李庚易的家族里有没有糖尿病史。”

　　“糖尿病史？”袁晋有些吃惊。

　　方沛凝指了指报告上“紫杉碱”这三个字：“紫杉碱有可能会被用来治疗糖尿病。”

　　“嘭——”

　　方沛凝话刚落音，林曜黑着脸推门走进来，整个人像是一阵凌冽的风。

　　方沛凝一瞧见他脸色很臭，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一看这人就是被上司臭骂一顿赶到这里来的。

　　她装作没看见他，继续和袁晋说话：“还有——”

　　她还想见一见赵语止和苏茗。

　　“远山家族当初邀请了五个推理作家，但昨晚只来了三个，你去查清楚另外两个人的身份。尤其是那个叫苏茗的作家，赵语止不是说苏茗住在晚枫市么，你把她的住址找出来。”

　　袁晋点头：“是。”
　　离开办公室时，他忍不住心想，要查的事这么多，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十分钟后，袁晋又重新敲开办公室的门，探着头，有些慌乱：“方方姐——”

　　他刚开口，看了眼办公室里坐在一旁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林曜，闭上嘴。

　　方沛凝示意他直接说。

　　袁晋磕磕巴巴：“出事了，晚枫市的警局接到报警，说有个叫苏茗的女人失踪了。我核实了，就是写推理小说的那个苏茗。”

　　林曜立刻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