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发善心予我红嫁衣》文三问

30、汤药

　　熟悉的面孔总是带着一定冲击，还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更印象深刻。

　　“你来了。”
　　梁轩放下手里才拿起的笔，从柜台前走到后边接了茶水上来。

　　林安看他一点不意外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早知道我会来？”

　　“坐下聊吧。”梁轩瞧着林安打扮简单，脸上微微泛红，思忖着是偷跑出来的。
　　于是不等林安坐下，他又问，“在这可方便？”

　　“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找你的。”林安眼里全是急切，抓住梁轩的胳膊要他快快将答案告知。

　　梁轩微微皱眉，林安向来是守规矩的，哪怕那段时间……也没有这样，“那日见的脸色不对，我又是个大夫，自然觉得你会来找我。”

　　“不对，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我们是不是都不该出现在吴宫里。”

　　梁轩的脸色冷淡下来，倒不是对林安这样，而是他身后的小允子。

　　小允子是个极会看人脸色的，梁轩这一瞬的变化分毫不差的全给小允子察觉到了，“可，可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小允子弱弱出声。

　　“林娘子，这位是什么人。”梁轩看向林安时，脸色又恢复如初。

　　林安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小允子，“他不碍事。”

　　梁轩思索一番，看看外边天色不早，“若是不介意，不如到梁某家中叙旧。”

　　林安颔首，三日走入人群，消失不见，又在城中某一处幽静之地出现。

　　此地多树，杂草丛生，若是想上山采药是十分方便的。

　　“进来坐。”梁轩礼貌笑笑。

　　小允子到处打量，心有疑惑，不是说这梁轩回老家去了吗，这地方看着是要长住的意思啊。

　　林安坐下后，急不可耐，直接将她的病症都告诉了梁轩。

　　梁轩听罢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林安，半晌轻轻叹气，带着笑意说，“你失忆了，不记得我，却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做些什么，让你陷入于不义之地。”

　　林安尴尬笑了一下，季无殃那边好像也是一上来就给他交代清楚了。这好像确实有点傻笔行为……要是作以前，肯定是不会的。

　　诶？那现在是为什么。

　　林安头疼起来，好像听见，她还是娃娃的时候有人叫她，叫她玉娘。
　　一闪而过的桑田之后，是跳动的玩具星星。

　　“安安，到妈妈这边来。”

　　呼吸的频率在不断加快，不知何时红了的眼圈变得湿润，林安痛苦的捂着头，几乎失声中叫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太轻太小，就跟骤雨中一滴雨点快速下落还没落地就蒸发了。

　　梁轩见状迅速给林安下针，针刺入肉里带了瞬间的疼痛，这点痛很不起眼，可也正是这不起眼的痛将林安从痛苦之中拉回来。

　　梁轩见她情绪稳定下来，端来热水，打趣说道：“初次遇你也是给你看病，那时候比现在可凶险多了。”

　　“我那时候是什么病？”林安失魂的神情，双目无神看向冷梁轩。

　　梁轩知道林安脸色不会好看，但还是有点被惊到，“那个时候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伤更加贴切。”

　　“伤啊……”林安嘴里喃喃，想着她拿出晚些时候备好的帕子，递与梁轩。

　　“不知梁大夫可否用这个知道药方的疗效。”

　　梁轩拿到鼻尖嗅了嗅，有些不好开口，脸色凝重的问了一句，“你说你失忆了，对吧。”

　　林安颔首。

　　梁轩又问：“开方子的人可是太医院的人。”

　　“不是，是季无殃自己开的。”

　　“这……林娘子，这药喝了确实能舒缓头疼，但是主要是让人精神错乱。”

　　“他想把我药成疯子？”

　　“不是的，国君只是想让娘娘完全相信和国君是青梅竹马……仅此而已。”小允子激动道，感受二人的目光又慢慢降低声音，缩坐在一边，头也慢慢低下去。

　　“这对他来说没有好处，他跟本没必要这么做。”林安陷入混乱之中，这段时间那么相信他，却给骗的彻彻底底。

　　“娘娘，国君现在算是正常，他年幼时候可是谁也管不住的。”季无殃到底是小允子的主子，虽他要他死，但无论如何季无殃是主子，得维护。

　　林安不想提季无殃的事情，还是把自己的脑子治好比较重要，“梁大夫，我要怎么治。”

　　“就听你所言，乃是烧糊涂之后不记从前事，最近隐隐能回想些零碎的片段。既然如此，其实不必喝药，尤其是别再喝这副药，或许十天半个月就都想起来了，也可能是一年半载。但是绝对比现在要妥当有效。”梁轩不紧不慢的回答，瞧着林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她被季无殃忽悠的彻底。

　　他于是轻轻拍了林安的肩膀，浅叹一声，道：“你从前说你惹了一个疯子，却不肯说是谁。没想到会是季无殃，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惹到他了。”

　　“我也想知道。”林安低声似自语。

　　“……你可以同我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差点忘记，有一件事情要搞清楚。

　　就听梁轩简单把过往说了大概，在村子怎么相遇，与王二一家的逃亡日子，然后就是各奔东西。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林安眼睛亮起来，盯着梁轩看。梁轩有点心虚的别过脸，“其他的细枝末节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必要一一细说。”

　　林安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是不是有说过要结亲。”

　　“……”梁轩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陷入沉默。
　　“……”小允子好像看见了下黄泉可能同行之人，陷入沉思。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确认我喜欢的是谁。”林安许是紧张，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攥紧起来，指甲都快要镶嵌到肉里。

　　“不是我。”梁轩赶紧否认，这可不兴说，然后解释一番，“那时候你我都失意，孑然一身，没个可以照应的人。玉莲他们又有意撮合，于是我们便定下一年之约，试着相处，不行就此作罢。”

　　林安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暗暗松口气，还好，差点就变成狗血三角恋。

　　“你被赶出宫，估摸着是季无殃的手笔。若如此，这里可不能……”

　　林安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吱呀呀的响起来，抬头望去乌泱泱的一帮子人，各个人高马大。

　　这帮人让开两边，熟悉的身影进入林安的视线。只是看见这身衣服林安的脸色就白了，完了完了，季无殃绝对要发神经了！

　　“娘子真是让寡人好找。”季无殃轻轻歪了一下脑袋，笑得渗人，微微眯起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怒火。

　　余光一扫，见到林安身边两个人，他冷笑道：“早知道你会给他们拐跑，寡人就不该心软。”

　　季无殃现在的姿态高高在上，举止投足之间都是逼人的贵气和冷意，林安看着好陌生，不敢跟他说话。

　　“娘子，跟寡人回去。”季无殃勾起唇角，笑得阴冷。小允子心里凉的透透的，国君这样是气得厉害的缘故，看来娘娘自身都难保了。

　　心如死灰，脸上便无半点血色。梁轩不同，他只是忐忑，比起死，他更担心季无殃把旧事扯出来。

　　“林安。”

　　季无殃这声林安叫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跳到从胸膛里炸出来。

　　“等等，你先冷静一下。”林安蓦地从椅子上起来，挡在小允子和梁轩前边。

　　季无殃笑得极其冷漠，还有几分自嘲，“这是做什么，你觉得寡人会做什么吗。”

　　“你先冷静，我会给你解释。至于他们两个人，我要带走。”林安强装镇定，胸膛的起伏很大很重。紧张的额头都挂上了豆大的冷汗。

　　“好，寡人听你解释，不过这两个人，一个该死，一个早该死了。可不好留在你身边。”季无殃含笑道。

　　梁轩眉头皱起，袖子里攥成拳头的手上凸起青筋。

　　“林娘子，不必为我说情。是死是活梁某都认了。”梁轩这句话惹得小允子怨恨的目光，心中腹诽：你就不能等娘娘给我说情之后再说这种话吗！搞得我很难做啊！！

　　林安一头雾水，梁轩和季无殃也有事？

　　“林安，过来。”季无殃显然没有与梁轩多说几句的意思，最主要还是带走林安。

　　其他的之后再说。

　　林安纠结一番，走到季无殃跟前抬头问他，“小允子为什么该死。”

　　“奴婢做错事情，就该死。”季无殃眼中全是冷漠，林安不喜欢也不想接受这种思想。

　　“可是我想他伺候我，就当是让我开心，这样也不能让他活吗。”林安此刻是一个赌徒，她赌季无殃真的喜欢她。

　　虽然可笑，但是万一呢。

　　季无殃垂着眼睑注视着一脸紧张的林安，想起一开始她好像也是这样鲜活。

　　那段时间逗逗她了，她脸上就会有很丰富的表情，是一段很舒服的时光。

　　“好。不杀他，就让他伺候你。”

　　季无殃忽然温和下来的眉眼，看得林安稍稍出神，耳边回响着不杀你……“季无殃，我们回去吧。”林安垂首低声说着。

　　本来想给梁轩说情，可是这样似乎只会让他更难做。

　　季无殃又认识他，应该暂时死不了吧。

　　叮铃铃～

　　回宫的马车上挂着雕花银铃，随着马车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让人很快就平静下来。林安折腾了一个晚上也困了，靠着季无殃又很舒服，于是眼皮打了一个小架后和好。

　　季无殃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心里有点侥幸林安没有被吓到，还愿意亲近自己。

　　心总是跟着一个人跳，脑子不停分析利与弊，得出的结果是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可是心不听话，只想要挽留她，哪怕知道她是不入流的人物，知道她是一个不值得花费心思的人。

　　林安睡得沉，跟本不知道季无殃现在在用什么眼神看她——是乌鸦看见闪闪发光的金子，满眼的渴望。

　　季无殃无声的抱紧了林安，反正这么久了也没做几件理智决定的事情。

　　“娘娘，您醒了。”小允子一直守在林安的寝宫外，掐着时间进来伺候林安起身。

　　林安睡得很懵，呆滞的眼神尚未清醒过来。

　　“小允子，国君在哪。”林安面无表情地开口说话。

　　“国君才上朝，估摸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来看娘娘您。”小允子弯着腰，十分恭敬。

　　“早饭吃什么。”林安依旧是面无表情。

　　“奴婢这就传膳。”说着，小允子马不停蹄就去吩咐。林安余光里看着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谄媚的，不停讨好人。

　　这和她所接受的教育完全背离，但是玉娘的经历……林安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没人能注意到她，她似乎是游离三界之外的游魂，看着‘自己’从小到大，身份从良民变成妓子，再到骗子。

　　看着一个小姑娘单枪匹马闯荡江湖，林安静静看着她，无论多难多累她好像都能挺过去。

　　直到某个夜晚，喝下那碗小情郎递来的白粥后睡过去，毒发时候不停挣扎着，艰难的坐到梳妆台前。知，命不久矣，也知下毒者乃是小公子的奶奶。

　　死而已，没什么。但是要漂漂亮亮的，这辈子，玉娘无论如何都要干干净净的。

　　林安看着她梳头梳了两下，实在没力气倒在梳妆台前，眼里全是不甘心。

　　林安有点看不下去了，也正好这个时候她梦醒了。

　　看着周围的一切，恍如隔世。

　　所以，她到底是谁。

　　是那个现代里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林安，还是一生都在挣扎死也不低头的玉娘。

　　“我是谁？”林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好像断线的提线木偶。

　　忽的，她白色的视线里出现一点黑色，是季无殃的黑靴子；然后是一点金色，是季无殃衣上的刺绣；再然后是一点肤色一点粉红的血色，是季无殃的布满伤疤的大手。

　　“怎么做在这？”季无殃的问候像是雨后的微风，轻轻路过林安的头顶。粗糙的手抚摸着林安的脸，林安感受着他手上伤疤的存在。

　　林安抬头看着他，看见他才找到一点真实。林安蹭蹭他的手，如同一只温顺的猫，“你肯定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季无殃抿着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我是谁？是林安？还是玉娘？”林安茫然的看着季无殃，这让季无殃徒然感到害怕，是药的量没控制好吗。

　　“你是林安，其余什么都不是。”季无殃蹲下来，抬头看着林安。

　　“你为什么骗我。”林安又问。

　　“因为害怕。”
　　“害怕？”
　　“嗯。我怕你会躲着我，若是从小的情分，便没什么理由可躲的。”

　　林安皱着眉，眼前起了一层水雾，“没有必要。你只要别乱杀人就好了。”

　　“你都想起来了？”季无殃捧着林安的脸，手上的力气因为紧张而控制不住加重了力气。

　　“一部分。有点分不清我是谁，还有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你。”

　　“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季无殃期待的露出星星眼。

　　林安甩开脸，不让季无殃捧，“你抓我回来可不是这个态度，是想要我痛哭流涕和你回来？”

　　“那是气糊涂了。你之前也跑过一次，那一次可让我找了三年。”季无殃无奈道。

　　林安充满怀疑盯着季无殃，想不懂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她为什么要跑。

　　想着她就问出来了，季无殃在实话和假话之间选择了假话。毕竟那些事情真不能说，林安就是因为那些事情才走的。

　　季无殃在无数失眠的夜里想明白了原因，至于要不要改，暂且放着不论。

　　林安听着季无殃删减的过去，心中觉得不太对劲，可面上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不久太阳升上来，光正照着林安的眼，刺得她眯起。无殃见状起身为其遮挡，林安便置身于一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