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搜题》坠云落砚

37、方汐

　　连着两天的下课时间，元逸抽空找班上的人都谈了话，但还没有结束。

　　他的嗓子有些难受，毫不夸张地说，这两天可能是他自打会开口说话以来话最多的时候。

　　多亏了出门前商榆澄给他的润喉片，他吃了一片后，嗓子感觉舒服多了。

　　晚自习，趁着大家在写作业的时候，他继续把还没沟通的学生挨个叫到办公室里。

　　“小元老师。”方汐声音小小的，表情微微怯懦。

　　“来了。”元逸清了一下嗓子，秉着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的原则，稍稍抬了点下巴，示意方汐坐在对面的空椅上。

　　方汐坐下，背驼了一点，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她垂下眼眸，视野聚焦在自己的手背上。

　　“听说你上午不舒服，请假在寝室休息。”元逸问道，带着关心的意味。

　　他是通过工作群里其他老师的汇报情况得知的，听说后他特意问了一下上午值班的杨桃，还麻烦她去寝室里看一下。

　　方汐嗯了一声，抬头看了元逸一眼，随后又匆匆把头低下。

　　“杨老师来寝室看了我一下，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方汐道。

　　“是没休息好吗？”元逸问她。

　　方汐慢悠悠点头，“有点，可能是昨晚窗户没关，冷风吹得头疼。”

　　“我听曲姗姗说你这两天晚上都是三点过才睡。”元逸就算没有这次要求和学生沟通，自己本来也打算和方汐好好聊聊。

　　“因为想到马上要高考了，感觉时间不太够用。”方汐如实道，“我基础太差了，好多知识点都没掌握。”

　　“你是这样想的吗？”元逸语气平和，不轻不重。

　　在聊之前，他找同学了解了一下方汐的情况。

　　正如之前所说，方汐在老师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踏实的学生。但也能看得出来，方汐的性格有些倔强，又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平时她的周考和月考都有卷子没写完的情况，但她的基础扎实，整体的影响不大。

　　然而这次联考算是将方汐的问题彻底暴露出来了，在问题上纠结的时间太长，耽误后面的做题时间，以至于这次考试成绩非常不理想，成绩下滑得非常严重。

　　成绩出来，方汐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更加拼命学习，除了上厕所，就跟扎在座位上一样。

　　从元逸向曲姗姗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反映出方汐对自我的过于严苛。

　　“方汐，我以为这几次考试已经明显反映出你的问题了。”元逸前面聊了太多学生，有改过自新准备好好冲刺高考的，有像牛皮糖一样怎么说都不动的，他的情绪再怎么丰富不会时时刻刻都随着学生的情绪而起起伏伏。

　　从内心深处，他依然对每一个学生充满责任心，但现在的他没有精力讲太多，只想直击问题点，实事求是直接解决问题。

　　“你的问题不是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掌握。”元逸道，“各科老师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以你现在掌握的基础来应对高考完全没问题。”

　　“问题是你做题的速度很慢。”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气，“你能告诉我你做题的时候在纠结什么吗？”

　　回应元逸的是一顿沉默。

　　“没关系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元逸温声鼓励道，“有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就好了。”

　　“我就是有点纠结，怕做错了。”方汐声音弱弱的。

　　“这有什么好怕的。”元逸道，“你怕做错是因为觉得都有像正确答案，还是其他原因。”

　　“我不知道，我大部分时候的第一选择都是对的，但是我就是不受控制地想再看看其他选项。”方汐搅着手指，像垂头丧气的小花，“一看其他选项，我就忍不住觉得万一这个是正确答案呢，一有这个念头，我就容易给它补充条件，强行给它寻找是正确答案的合理性。”

　　这样看来，解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相信自己的第一选择。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行为。对方汐而言，这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元逸口头上让方汐在平时做题和考试的时候以自己的第一选择为首。

　　口头上的叮嘱见效微乎其微，但必不可少。

　　他心里有些打算，但不能直接告诉方汐。按照方汐的性格，直接告诉她的话会让她紧张，不如自然一点的进行。

　　聊完所有学生，元逸把班上学生的情况全部总结出来，发到了工作群里。

　　马琼向来在回应上表现得犹为积极，在后面发了几个赞。

　　元逸做完这些，嗓子干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商榆澄给的润喉片。

　　刚打开盖子，曲姗姗和陈望来办公室，还没看清是什么，就伸手道：“小元，吃的什么，我也要吃。”

　　“润嗓的。”元逸自己倒了一颗，剩下的丢给陈望。

　　“辛苦啦，小元。”曲姗姗身为一个女孩子，是要心细些，“听着声音是有一点沙哑。”

　　“小元，喝水吗，我去给你接水呀。”陈望不管听没听出来，但行动上永远是最积极的。

　　“谢谢，我要三分热的温水。”元逸把杯子给陈望，使唤人使唤得挺趁手。

　　办公室的水喝完了，陈望想着顺便换桶新的。

　　“去教室接吧。”元逸瞥了一眼，对陈望道，“刚刚电关了，只有冷水。”

　　“好吧。”陈望拿着杯子去教室。

　　等人走了，元逸收回目光，看向曲姗姗，“有个事我想交给你去完成……”

　　不一会儿，陈望接了水回来办公室。

　　“谢了。”元逸喝了一口，夸张渲染，“不愧是陈少接的水，这水温真是恰到好处。”

　　“诶。”陈望谦虚地摇了摇头，“元老师，过奖过奖。”

　　师生之间你来我往，把对方捧得高高的。

　　上课铃声响以后，趁着班上的人都在，元逸召开了一个临时班会，先总结了上次的联考，紧接着整体规划了一下后续的学习安排，最后留了一点时间给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好的学习建议都可以提。

　　班会开过，大家的学习热情肉眼可见，将近凌晨，班上几乎没有人离开，还在教室里复习。

　　每晚负责检查电气设备的门卫大爷巡逻但教室，见状都有些惊讶。

　　平时也有人这个点还在教室，但通常不是为了学习，大多数是在吃泡面和闲聊天。

　　元逸陪着他们到凌晨，晚上去其他校区上课回来的商榆澄回家没见到元逸，给他打了个电话，得知元逸还在校区的时候，问他待会儿去不去吃夜宵。

　　元逸答应下来，表示自己再过十分钟就走。

　　中途他收到商榆澄发来的图片，是小区附近的一家夜吃摊。

　　宿管阿姨查寝的时候，男生寝室和女生寝室分别溜达了一圈，平时这个点，基本上都在寝室里了，今天寝室里却只有一两个人，有的寝室里甚至一个人也没有，下楼才发现人都在教室里。

　　“元老师，得让他们回寝室了。”宿管阿姨找上元逸，“都凌晨了。”

　　“我也不是想早点睡，主要是一些人在教室，一些在寝室里。”宿管阿姨道，“我不好清点人数。”

　　“我明白。”元逸看了眼时间，“我马上让他们回寝室。”

　　“给您添麻烦了。”他的目光略带歉意。

　　“言重了，元老师。”宿管阿姨道，“都是为了孩子嘛，我们互相理解一下。”

　　元逸点了点头。

　　“已经很晚了，大家收拾一下就回寝室洗漱。”他提高了一点音量，“还要学习的可以洗漱完在寝室再学习一会儿，但是不要太晚，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班上有学生带动着，三三两两地开始收拾书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了刷题卷和复习资料回寝室。

　　宿管阿姨看到学生动了，再次向元逸表达了感谢。

　　“小元，你要走了吗？”赵任森单手把书夹在侧腰边上，见元逸动作。

　　“不然呢。”元逸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不是废话。

　　“小元，都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陈望邀请，“晚上和我一起睡。”

　　“和你睡就很安全吗？”汪宇作为同寝室的人，吐槽道，“我都担心小元被你挤下床。”

　　“怎么可能？”陈望不承认，嘴硬道，“我睡相很好的，以前我们学校，一个寝室八个人，七个打呼噜的，唯一一个不打呼噜的就是我。”

　　“几位少爷，赶紧回寝室吧。”元逸耳朵嗡嗡的，周围环境安静，衬得几个男生的打闹声犹为清晰。

　　“小元，拜拜。”曲姗姗和孙若伊手挽手，准备回寝室，“路上注意安全哦。”

　　元逸挥了挥手，不废话，利索走人。

　　路上他又收到商榆澄发来的消息，问他收工没。

　　元逸一边走，一边发语音回复。

　　快到时，他一眼就看见摊位上的商榆澄。

　　背后陌生的食客交谈甚欢，照明的白炽灯撑起了一片光明，映出商榆澄清晰流畅的侧脸轮廓。

　　“商老师。”元逸快步过去，站立的身躯投放下一片阴影。

　　商榆澄抬眸，见到人时，眉眼一松，那句冰雪消融仿佛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他修长的手指抓握着手机，骨节分明，包裹着恰到好处的皮肉，手背青筋微起，在元逸坐在他面前那一刻，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