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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 ...

  •   钟书苑翻修的时候花了大心思,不仅将荷塘同外面的流水用暗渠相连通使荷塘的水成为清澈的流水,更是在荷塘中央修了一个两层的亭阁。这亭阁砖木混搭呈八角形,六面都是雕花镂刻的花窗,视野十分开阔。
      顾仲堂格外钟爱这个荷塘中央的亭阁,亲自提了牌匾闲云楼。二楼放满了书架放置着他的各种藏书,一楼则规则地摆上了不少案桌,他得闲时就在此处给自己的学生上课。
      如今府里的学生只有朱思同顾文渊两人。两人每日里无论顾仲堂在否,都会到此处来进学。顾文渊埋头做着文章,朱思却抬头看着窗外。透过大敞的花窗,荷塘里一群鸭子正在惬意地游动着,不时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偶尔一个猛子扎下去,再浮出水面时用力摆头抖着身上的水。
      他早早起了床,特地拿了书卷在院子里看书,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能不能再碰上安宁。岂料那边院子一直静悄悄的,偶尔有人影走过,也只是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
      安宁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他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她鲜明热烈,散发着一种磁石般的吸引力吸引着他,让他想同她多加接近。
      阵阵琴声从远处传来,是顾珂柔在上古琴课。琴声悠扬拂过湖面,更显院内的静谧。
      “文渊。”朱思道,“你听,你大姐的琴艺似乎又精进了。”
      顾文渊闻言抬头,侧耳细听了片刻点点头:“大姐每日这般苦练,精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朱思转而问道:“你二姐呢?没有同你大姐一起学琴?”
      “我二姐姐最是不耐这个。”顾文渊笑道,“她那个性子,如何能静下心来练琴?我二婶倒是有一手好琴艺,师从当年京城有名的秦大家,便是这,二姐姐也未能从二婶那习得半分。”
      朱思有些讶然:“她不会琴?”
      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从小精研琴棋书画茶艺插花等等?顾文渊低头写着字:“不仅不会琴,还是个臭棋篓子。她要是邀你下棋,可万万别应。她棋艺不佳还毫无棋品,极爱悔棋,若是不让她悔棋,她急了就掀桌子……”
      安宁的声音响起:“谁掀桌子?”
      顾文渊唬了一跳,手一抖,掉了好大一团墨汁在纸上,顿时弄花了他刚才写的大字。他忙不迭地放下毛笔起身:“没,没谁,我和朱四叔瞎聊呢。”
      安宁施施然进了屋,身后跟着白蔻沉香两个丫鬟。朱思看见她顿时觉着满心欢喜,也跟着站起了身,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一大早去保国公府给外祖母请安,回来的路上看见西凉河上有游船。我想去游河,请示了祖母,祖母说,除非文渊陪我同去,否则不让我去。”安宁走到顾文渊身边,“你陪不陪我去啊,文渊?”
      顾文渊立刻赔笑:“二姐想去,我自然相陪。”
      安宁拿起顾文渊写的文章抖了抖:“会不会影响你的课业?”
      “不打紧不打紧。”顾文渊不知方才安宁到底听见了多少,赶紧道,“学业岂是一时之间的事情?需经年累日的用功,耽误这点时辰算不了什么。二姐姐想去我定然要相陪。”
      安宁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那还不叫人去套车?”
      顾文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溜小跑出去喊人套车。
      朱思看着这一幕:“他好像很怕你?”
      安宁扭头看着朱思,突然道:“四叔,你不要听他瞎说,我虽然棋艺不精,棋品还是过得去的,断然不会做出掀桌之举。”
      朱思失笑:“好好好,我信你。”
      她这才问他:“四叔,你要不要同去?”
      朱思笑道:“左右无事,同去便是。”
      安宁转身往外走:“我去叫大姐姐,她琴也练得差不多了,正好一起。”
      顾珂柔练完了琴,妹妹来相邀去游河,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出门前却喊住了安宁,吩咐身边的嬷嬷拿来了两个带着面纱的斗笠,亲手替安宁戴上,一边替她整理着垂下来的覆面一边道:“大家闺秀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出门要戴上覆面,不要给那些登徒子可乘之机。”
      安宁安安静静的任由姐姐替她整理,姐妹两都戴好了覆面才一同出门。朱思和顾文渊已经候在了门口,见两个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姑娘一起出了门,两人头上都戴着蒙了纱幕的斗笠,那纱幕一直垂下到快脚踝的位置,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若非衣衫有区别,真分不出谁是谁。
      门口备着的还是朱思的马车,顾文渊先扶了安宁上车,又转身去扶顾珂柔。顾珂柔站在马车旁,她觉得男女同乘不好,但眼下只备了这一辆车,她转身看了看朱思,自言自语:“四叔是祖父的亲传,算是爹的同门兄弟,论起来也是自家长辈,无妨,无妨。”
      她做完心理建设说服了自己方才上了马车,坐到安宁身旁。
      安宁一上车就取下了碍事的斗笠露出了精致的小脸。车里面纱实在不方便,顾珂柔迟疑了一下,也学着妹妹取下了斗笠。
      马车到了码头,朱思的近侍早在此间候着,见状迎上前来:“主子,船已经备下了,请主子上船。”
      安宁和顾珂柔下了车,站在石阶上打量,见码头边停靠着一艘三层大船。河浪轻轻起伏,船身几乎不动,十分沉稳。
      几人正准备上船,旁边过来个丫鬟,福身行礼:“叨扰几位公子姑娘了,请问这可是你们包下的船?”
      几人停下了脚步,朱思不语,一旁的顾文渊看了他一眼,帮着应道:“正是我们的船。”
      丫鬟道:“不知几位包下这条船作价几何?我们姑娘来晚了,没有了游船,愿出双倍的价格,不知诸位可否割爱?”
      这丫鬟嘴里的话听着还算客气,可神情十分倨傲,大有我们姑娘看上你们的船是你们的福气之意。朱思没有搭理她,转身继续前行。顾珂柔跟了上去,安宁打量她两眼,嗤笑了一声,也转身上船。
      丫鬟见几人都不搭理她,追着往前走:“我们姑娘是定国公家的五姑娘!三倍的价格!三倍!”
      几人没有再看她一眼,等他们都上船之后,船家收了舢板,大船缓缓离岸。
      顾珂柔站在船舷边看着气急败坏远去的丫鬟,对安宁道:“这丫鬟是定国公府的下人?这般将银钱挂在嘴上以势以钱欺人,实在是丑陋得紧!”
      安宁听她一本正经的批评那丫鬟,挽住顾珂柔的胳膊:“大姐姐,主要她心不诚,给的价格不够高。”
      顾珂柔不解:“不够高?”
      安宁道:“她出双倍、三倍的价格,自以为已经给足了价钱,在我们看来就是个笑话。若是今日来一个人,出三十倍、三百倍、三千倍,甚至三万倍的价格呢?”
      顾珂柔仔细想了想:“若是有人出到三百倍的价格,我便果断相让不做纠缠,也不会觉着她以势以钱欺人。”她看了安宁一眼,“你倒是有趣,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顾文渊想了想:“若是我,出到三十倍的价格我便相让了。”他看着朱思,“四叔,你呢?”
      朱思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安宁道:“四叔是王府的人,钱财于他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脸面远比钱财重要。”她话锋一转,“若是三十万倍三百万倍的价格呢,四叔,你让不让?”
      朱思回答得毫不犹豫:“让。”
      几人笑了起来,朱思自己也不禁莞尔。他看着安宁笑得开心的样子,温声问她:“你呢?”
      “若是我的船,且看我的心情。我若心情好,她说话也客气,三倍价格让了便让了。咱们拿着钱去寻个戏楼看看皮影戏听听曲喝喝茶也能愉快地玩上几个时辰。可我若是十分想玩,她出三百倍三千倍的价格我也不让。”
      朱思打趣她:“三万倍呢?”
      安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哪儿有傻子真能出到这个价格啊!”
      游船上层只有他们四人,船家都在下层底舱。船上的侍从侍女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安宁和顾珂柔便摘了斗笠,站在甲板上晒着暖阳赏河景吹河风。顾珂柔站了会儿嫌太阳太晒,避去了船舱同顾文渊下棋。朱思见安宁一人,便慢慢踱步到她身边。
      她眯着眼睛,毫不在意天上的烈日,迎着迎面而来的河风,任由它将她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朱思问她:“坐船有意思么?”
      “有意思。”她握住船舷,“草原上只有小溪流,哪儿能见到这么宽阔的河面,这么巍峨得高山……高山倒是有,只是极远。北蒙山脉终年被白雪覆盖,很少看见绿色。我也没有去过。”
      他站在她身旁同样眺望远处,安宁扭头看他:“四叔,你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模样吗?”
      她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又无礼,他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温声回答:“我虽不记得,但留有一幅亡母的画像,也算知晓一二。”
      她点了点头:“能被路王看中,想来长得极美。”
      他问:“为何突然问这个?”
      “一时好奇。”她追问,“我能不能看一看那画像?”
      这个问题更奇怪,他却耐心顺着她的意思:“好,回去我便让人把画像给你送过去。不过这画像我也只遗留了这一幅,你小心些。”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你放心,我定然十分仔细,不会伤着画像半分!”
      两人正说着话,见不远处有另一艘游船慢慢地追了上来,慢慢放缓速度隔着一段距离和他们的船并驾齐驱。那边船的甲板上,先前那个码头上的丫鬟站在一个华服少女的身旁,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唷。”安宁见状道,“看来有人收了那三倍的价格让出了自己的船。”
      “也未必是为钱。”朱思道,“定国公府的名头也压人,寻常人家总归会害怕几分。”
      他不愿安宁这般被对面指点:“外面风大,进去避一避吧。”
      安宁远远看着那边船上的华服少女:“她是国公府的,我外祖父也是国公。旁人或许怕她,我却不怕。”她看向朱思,“四叔,你是亲王府的人,你也不怕,对不对?”
      他听她这般孩子气的比较,露出温柔地笑意:“我自然不怕。”
      “你看她那小心眼的样子。”安宁评价,“定然是个记仇的,肯定会去打探我们的来历,寻机报复。定国公府的五姑娘是吧?”她握拳拍掌,“我记住她了。”
      朱思看着对面的游船,定国公府的五姑娘是吧,他也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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