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水茉香

22、 第二十二章 耳听为实

　　弄乐坊二楼里间内，气氛有一些奇异的凝滞。
　　念露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可人儿，一动不动。她的随身丫鬟小云知她心情不佳,也不敢说话，只能站在房间的角落暗自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幻。也不知过了多久，念露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楠木梳，打算梳理先前仓皇离场而略显凌乱的长发。却在右手触碰到头上珠翠的那一刹那，身体猛的一震，一把抓下那支镶嵌在坠云髻之上的绿雪含芳簪，愤怒的丢了出去。正好滚落到小云的脚边，小云认得那是去年念露入宫献艺时皇太后给她的赏赐，也是她不同于其他风月女子的象征，更是她垫高身份的基石。只是她平时都不准人碰，如今却弃之如草芥。

　　小云稍加犹豫，还是俯身将其拾了起来，重新放回了念露的梳妆台，好在念露并没注意到她，出神的想着什么。也许是太过愤懑，她呼吸有些微喘，捏着楠木梳的指节发白，只听“啪”的一声，楠木梳竟然从中间断开了，有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心滑出，与她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云惊呼一声，连忙掰开念露的手，将楠木梳从她手上拿开。却听到念露尖声叫道，“快擦掉！我讨厌这血的颜色，不，是憎恶，我憎恶这刺眼的红色！”小云被她扭曲的面容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掏出手绢为她包扎。

　　“小姐要保重身体啊，您是靠这双手吃饭的，要是手毁了，您也就毁了啊！”

　　说到这个，念露也是一阵心酸，轻轻摩挲着受伤的右手，娇俏的红唇变得惨白惨白，长长的睫毛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平添了几分憔悴，我见犹怜。可下一刻，她却开始发笑，仿佛看到很可笑的事情似的，笑得她喘不过起来。本来满是委屈的眼神忽的一变，充满了怨恨，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都怪我心太软，当日就该让她丧命在荒林之中，她又何来的今日风光......”

　　此话一出，小云连忙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小姐，小心隔墙有耳啊！”

　　念露冷哼一声，不屑道，“怕什么，今日整个弄乐坊的人都去了城郊的必清寺......不会有人听到的。”说到必清寺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因为整个弄乐坊的人都是去那里为她祈福，希望她再次夺魁，其实那些人也不过是想从她身上牟利而已。可是不管怎样，如今却是这个结果，以后让她怎么在弄乐坊立足！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角色毁了她！

　　“小云，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她与花魁绝缘！做得干净一点。”念露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小云自然知道念露口中的她是何人，却不敢应承，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念露面前，低着头，瑟瑟发抖。

　　念露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去把王三找来，这次，我亲自出马。你小心点，别让别人看到你，给我添麻烦。”听到这句话，如同获大赦般，小云答了声“是”便起身准备离开。一开门，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门外，那一袭红衣如同血般刺目，然而，那确是在风月下结了冰的血——连同那个人的眼睛一起，结成了冰。

　　“怎么还不快去？！”念露的位置看不到门外的情景，只看到小云站在门口，不进不退。

　　“渔，渔火,姑......娘”

　　渔火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然而此刻一向活泼的她，眼光却冷如冰雪，并不理会门口的小云。慢慢的走进来，双眼锐利的盯着梳妆台前的念露。后者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想法千变万化，却不知该如何反应。渔火忽然走过来，粗暴的给了她一巴掌，她出手很重，顿时念露莹润的脸便是一片红肿，有血从嘴角渗出。

　　“原本我只是怀疑，没想到真的是你！”渔火的表情很平静，声音却很冷如寒铁。一字字敲击在念露的心头，让她有些胆寒。

　　“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那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念露整理了下狼狈的妆容，恢复了高傲的神情，嘲讽道。

　　“......你这又是何苦，花魁对你就那么重要吗？”看到她的表情，渔火知道她是不知悔改，也不打算悔改的了。

　　念露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是风月女子，不知何为身不由己，也不能体会我的苦楚，你根本不懂，花魁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根本就没得选。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来教训我！”她越说越激动，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渔火无奈的摇摇头，“你可以选择从良，萧表哥对你的心思......”

　　“心思？对我有心思的人多了去了，我不聪明但也不傻，我很清楚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他们之中没一个人是真心的。再说，就算萧南跟他们不同又怎样，他有钱为我赎身吗？我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的日子，他不过一个衙役，能养得起我吗，能让我过好日子吗？”

　　那瞬间，渔火突然觉得有些心痛，没想到在外人面前光彩照人的念露居然会有如此念想，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眼前的念露了，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怕。但更多的是觉得她很可怜，可悲。

　　“我这次来是有事和你商量......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入宫。”渔火直奔主题。

　　念露转过头看着她，道，“跟你入宫？以我的身份怎么跟你入宫？！”语气中充满了自嘲。

　　“可以......只要你愿意为我的舞蹈伴奏。”

　　“呵呵呵，我低估你了，原来你不仅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炫耀，给我下马威的。如果你认为可以得逞的话，那你就错了。你走吧，弄乐坊不欢迎你。”念露甩了甩衣袖，指着房门道。

　　“烟火盛会在今晚一更时分，湖心游园准时开始，如果你改变主意，就在这之前到游园中央的湖心亭找我，我会当众宣布这件事情，如果你不去......就当今天我没来过。”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踏了出去。余下念露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不过，她知道，渔火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就是，她不在追究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