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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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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送别了刘姥姥等人,心中只觉得感慨万千,想说些什么,又哽咽难言。平复心绪许久,才踱步往恩福宫的方向走。
她一心想着多见见贾府中相处过的旧人,内心向往过去在大观园内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已不再是贾府中人,也不知道在宫里见刘姥姥是好还是不好。
她反复推演了几遍,还是觉得能不见就不见为好,毕竟也不知道殷景诚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样想着,已经到了恩福宫门口,宫门外站着一排一排的人,仔细看去,分别是殷景诚的人和皇后的人,阵仗浩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宝玉素来爱看一些宫斗剧,第一时间就觉得是皇后的胎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线索指向她,所以皇上皇后都跑到恩福宫来了。
她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奈何带队的太监宫女们犹如哑巴一般,一声不吭。此时,李元宝亲自出来迎,她才心慌意乱地走进去,问道:“李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元宝一边抬着她的手臂说道:“娘娘当心脚下。”一边回道:“娘娘进去瞧瞧就是了,横竖不是坏事。”
宝玉见他笑意盈盈,便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也就放下心来,才迈步进入正殿,便看到帝后二人各坐了一把主椅,正在面对面喝着茶。
皇后见她进来,率先站起身来笑道:“妹妹来了,是本宫的不是了,有了身孕之后精力不济,妹妹封妃这样的喜事都没能来祝贺,典仪也未顾上安排,妹妹别怪我。”
宝玉见她说得谦卑,忙行礼道:“皇后娘娘尊贵之躯,有了龙胎更是后宫第一件喜事,臣妾怎敢为了自己的微末小事去劳烦皇后娘娘。”
她们两人这厢客气,另外一边,殷景诚却毫无反应,像是没有看到宝玉一般。
皇后却携着宝玉的手,一径走到他面前,打趣道:“皇上,您看宝玉妹妹,进宫之后越来越瘦了,像是本宫苛待了她一般,本宫真是委屈。”
殷景诚喝着茶,半晌不说一个字。殿内的气氛瞬间就降到了冰点,就连一向察言观色的李元宝都噤了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观察着殷景诚的反应。
殷景诚将茶盏内最后一口茶喝尽,徐徐将茶盏放下,抬起眼来溜了一眼宝玉,又看了一眼皇后,回答道:“皇后说得没错。”
殿内所有人都舒了口气,皇后怡然笑着,继续说道:“皇上得想个什么法子,好好儿给宝玉妹妹补一补才对。”
宝玉只是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她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愚蠢了,怎能轻易相信裴宣化的话——若是殷景诚确实不能行人事,可皇后怎么会怀孕呢?
难道这里有试管婴儿的技术不成?宝玉越想越觉得危险,她心中狂跳,气息也乱了。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敷衍。
殷景诚清清嗓子,无奈地说道:“有什么她爱吃的,叫御膳房做好了拿来就是了。”
这番话算是彻底将殿内坚冰一样的氛围打破了。李元宝对着宝玉使了个手势,宝玉会意,忙跪下道:“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临近晌午,李元宝奉皇上之命,亲自盯着人做了一桌好菜,皇上、皇后和宝玉三人均在恩福宫用膳。
这一顿饭吃得真是如坐针毡,宝玉只低着头盯着桌上的菜,只有皇后点名要她讲话时,她才会勉强说一两句,其余时候,她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演的什么戏,明知道她才从监狱里出来,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的?难道这是皇后维护圣心的好法子?还是殷景诚又为了什么事恼了,所以皇后撺掇这个局来为她开脱?
果然,午膳已毕,皇后就说自己身体乏力,要回去歇息,便先行一步,殿内收拾干净后,又点燃了熏香,李元宝走到外头,将殿门关上,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慌什么。宝玉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控制不住地担心。
殿门挡不住的阳光铺洒在门旁,可宝玉距离这点光芒还有很远。她盯着那点光亮看着,幻想着站在太阳底下会有多么温暖。下一秒,殷景诚高大的黑色身影挡住了她的目光,也挡住了那一点光亮。
“刘姥姥是你什么人?”
宝玉惊得抬起头来,对上了殷景诚探寻的阴鸷目光,她强扭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没有马上低下头去:“她是我母亲旧时的远房亲戚。”
她自问没什么可心虚的,可在殷景诚长时间的凝视下,还是不免反思起来,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殷景诚移开了目光,轻声说道:“和朕调查的一样。”
宝玉忙道:“皇上放心,臣妾不会做任何有失分寸的事,只是想念亲人,刘姥姥曾去贾府做客见过几面,算是半个亲戚,所以才多聊了几句。”
她生怕殷景诚对刘姥姥不利,看着他的反应,见他不置可否,也没有顺着刘姥姥的话题继续延伸下去,而是点头叹道:“你离开家也有半年了,想家是自然的。”
他走到宝玉面前,单手捧起她的脸来,低声说道:“下次再有什么想法,要第一时间和朕说,而不是自作主张就去见了刘姥姥。”
“你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可是却容易害死无辜之人。”
宝玉听完这句话,瞬间睁大了眼睛,殷景诚继续说道:“若还有下次,朕不会叫人去查她的身份,直接就会杀掉。懂了吗?”
宝玉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点头。
殷景诚托着她的下颚,还是没有松手,她也不敢动,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生出浓郁的恨意,她只好闭上眼睛。
下一瞬,殷景诚已经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叹道:“不要怪朕,你身份重要,又知道宫里那么多秘密,朕不得不谨慎小心一些。”
宝玉的下巴垫在殷景诚的肩上,她闻到他身上浓郁的熏香,忍不住别过头去,她睁开眼,看到两人的身影正映在穿衣镜前,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殷景诚还在兀自说着:“你在宫里想必憋闷了,朕计划过些时日,就趁着外头柳树长出嫩芽的时候,便带你去宫外转转。”
“朕听说金陵郊外有大片的农田野林,风景秀美,朕便带你去,咱们也做一回乡野夫妻。”
宝玉知道他这是又在怀念当初与茜柔的情意,便模仿着茜柔的嗓音,轻声回道:“多谢皇上。”
殷景诚将她搂得更紧,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飘走一般。
就在宝玉觉得胸闷气短的时候,殷景诚才松开了手,他看着宝玉,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那就这样说定了。”他心情愉悦地说道。
“是,说定了。”宝玉勉强笑道,她一直找机会想要说周贵人父亲一事,可几次都没找到机会,此时她试探道:“皇上,臣妾有一事,周贵人的父亲...”
殷景诚皱了皱眉,叫宝玉不要干预前朝政务,他又讲了几句他很忙,不得已要离开的废话,便打开殿门,向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等人都走了,宝玉忙用手帕擦擦嘴唇:“呸。”
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还想着玩纯情那一套,简直恶心又可笑。她又掸了掸身上他残留的熏香,想把他的气息都赶走。
一片五彩斑斓的帕子轻轻滑落在地上,由于这帕子很轻,随着殿中的一点子微风飘到了殿门口。
宝玉慌忙去捡,却看到帕子似乎与方才不一样。
她记得很清楚,方才那帕子上都是纯色的布料,没有半点花纹,可此时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下,帕子上出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将帕子捡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半晌,看不清是什么花纹。
她想起刘姥姥对她说的话,这帕子晚上在蜡烛底下看,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忙将帕子揣进怀中,装出一副昏沉的样子躺在床上,对外头叫道:“翠环,碧荷,你们进来。”
“娘娘,怎么了?”
“我乏得很,要睡一觉,你们把门窗都关好,留一盏灯就好,免得殿内太黑。”
“是。”碧荷两人很快便处理好了,宝玉在黑暗中躺下来,她有耐心,想等着屋外光线暗下来,那时候对着灯看得更清楚些。
可她翻来覆去,只觉得心乱如麻,她索性爬起来,拿着那块帕子凑到灯上去。
没有反应,帕子还是一块五色拼接的布,不显示任何花纹。
她不信自己方才是看花了眼,她忽然想到方才太阳直射的不仅是光,还有热量。她便将灯外笼罩的一层明纸撕去,对着里头的蜡烛,又看了半晌。
慢慢的,那块布料变了颜色,先是所有颜色逐渐黯淡,随后,布料上竟然显出黑色的花纹来,宝玉细细看了半晌,发现那不是花纹,竟然是一行字。
“安好勿念。”
这几个字明明只够看一秒就够了,可宝玉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看了大半日,过了许久,她才用颤抖的手将帕子叠好,揣在怀里。
她捂着那块帕子,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打湿了鬓间的碎发。
从入宫到现在,她终于看到了一丝继续生存的希望。
她想到殷景诚说的话,过些时日便要出宫游玩了,这样她离想见的人自然又近了一步。
“好。”她在黑暗中对自己说道。